第八章 當時明月在(六)(1 / 1)

古點頭道:“正是如此,咱們兩家雖然這些年來沒有卻不過是因為南寧刀鋒所向,已經由益州變成了江寧,那吳衡出身行伍,若非有梟雄之才,焉能成就一方霸主的諾大基業,主上身係益州安危,豈可親臨險境,若那王心生毒念,主上到嶽陽來豈不是自投羅網,老奴原本就不讚成主上管這件閒事,如今更不讚成主上與王殿下相見。【】”廖水清淡淡一笑,道:“老古你過慮了,王殿下雖然是霸主梟雄,卻畢竟是重情重義之人,豈會落人口實,在這種時候對我出手,更何況彆人即使有所誤解,你難道還不明了麼,如今天下大勢昭然若揭,益州有我無我,其實並無多少不同,王上在軍政大事上常常倚賴於我,並非是他力不能及,隻不過是他對我過分愛重,不願違逆我的心意罷了,很多時候,我雖然做出了決定,心思卻不能完全篤定,若非王上的支持和信任,隻怕未必能夠貫徹始終,隻要有王上在,就是天下大亂,也波及不到益州,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好了,主人已經來了,我們也不好在這裡等著,就先迎上前去吧。”一邊說著一邊舉步向王車馬走去,清雅秀致的容顏上自然而然地流漏出融融暖意,令人一見便生出親近之感。老古微微一皺眉,抬頭看向前方剛剛走出馬車的王吳衡,森寒冷厲的眸子禁不住微微收縮。雖然今日是來迎接遠客,吳衡身上仍然隻穿著半新不舊地寬袍,粗衣布履,若非腰間懸著一柄長刀,怎麼看都像是鄉間農夫,絲毫不見高高在上的王者雍容,可是老古卻不會因此輕忽眼前這個男子,隻看他雙眸深沉如淵,一身真氣含而不露。威勢卻如山嶽雄峙,江河湯湯,予人莫之能敵的感覺,無需當真交手過招。隻憑這一點感觸,老古就知道自己絕非吳衡的對手,下意識地斂去目光中的敵意,低頭跟隨著廖水清迎上前去。心中暗恃道,難怪王吳衡能夠威震南天,享有刀尊美譽,從白手起家到今日裂土分疆。能夠建立如此一番基業,果然不是尋常人物,也虧得益州尚有王妃主持大局。否則隻怕早就被這位天南刀尊給吞並了去。吳衡不等廖水清走到近前。便已疾步迎上。深深一揖道:“久聞河伯廖先生心係萬民,有誌於天下水利。吳某仰慕已久,隻恨緣一麵,昔年黃水滔滔,先生主持修整河道,使千萬黎民免於顛沛流離、背井離鄉之苦,九年前荊湖屢遭水患,又蒙先生不辭辛苦,親自主持疏浚洞庭,這些年來南郡、巴陵無辜豐登,旱澇保收,再無水患滋擾,吳某轄下百姓,都受惠不淺,此皆是先生恩德,吳某感激不儘,今日能夠為先生略儘綿薄之力,乃是吳某的榮幸,至於昔日恩怨,吳某並非量窄至人,還不會放在心上,請先生也不必為此擔憂。”廖水清聞言微微一怔,她早已料到王吳衡必不會在這個時候與自己為難,南寧占據巴陵郡之後,雖然打開了北上的通道,但是一方麵要應付上遊江陵的壓力,一方麵要麵對下遊唐家的鋒銳,已經是兩麵受敵,若還要與益州作對,那就是雪上加霜了。雖然如此,她卻沒有想到吳衡居然會毫不做作,一見麵便直截了當地表現了己方誠意,所謂聞名不如見麵,這位天南霸主,不論傳言中如何深沉狠辣,卻畢竟有著南疆人粗獷率直地本性,不肯在這種時候斤斤計較。想到此處,她麵上越透出灑脫笑意,抱拳一揖道:“殿下寬厚仁德,不念舊惡,廖某已是感激不儘,子靜那孩子從前對殿下多有冒犯,今日殿下卻以德報怨,不吝相助,廖某更是感同身受。不知如今情形怎樣,殿下可有他們兩人的消息麼?”吳衡黯然搖頭道:“吳某得到平仙子傳訊之後,便命麾下水軍,以及洞庭一帶的幫派世家,全部出動尋找他們兩人,隻可惜半點消息也無,平仙子特意指出的幾個地點,吳某更是派了親信前去察看,也都沒有影蹤,子靜那孩子本王也很喜歡,雖然性子孤僻些,出手太過狠毒,卻是個至情至性地人,劍絕青萍小姐在洞庭多年,也算是本王的子民,她的劍舞本王曾經目睹,的確是當世罕見,若是果然香消玉殞,也未免天妒紅顏,先生若能夠救治他身中地劇毒,本王深感慶幸,隻是不知道是什麼人有這個麵子請動先生出手,難道那相思之毒當真有解救之法麼?”廖水清淡淡一笑,雖然吳衡有意刺探,她卻不覺得氣惱,隻是含笑道:“廖某昔年行走天下,也算是交遊廣闊,這幾個孩子的父母師長,我幾乎都認得,所以平丫頭和綠丫頭一來相求,我就答應了,相思之毒若是救之法,廖某早就公之於眾,也不會任由惡人加害善某自負醫術,雖然不能完全解去相思之毒,卻能暫時抑製,無論如何總得先保住青丫頭一條小命,才能徐徐圖之。隻是廖某身邊人手太少,還需仰賴殿下派人尋找他們,廖某在此先行謝過。”吳衡雖然沒有套出什麼訊息,卻也不急,微笑道:“本王與那兩個孩子的師尊也都相識,即使先生不提這個要求,本王若是知道他們兩個在洞庭,也不會任由他們胡來,先生遠來辛苦,不如先到彆院休息,等到本王找到他們之後,自會派人通知先生。”廖水清略一點頭,又道:“這樣也好,隻是廖某屈指算來,劍絕身上的解藥最多隻能維持七日時間,如果到時候仍然找不到他們,即便廖某醫術通神,也難有起死回生之力,時日無多,還請殿下竭儘所能,為防唐家趁機侵擾巴陵,廖某日前已經傳書調停,想必唐家看在廖某薄麵上,短時間內還不會擅動刀兵,殿下儘管放心尋找子靜和青萍就是。”吳衡至此才放寬心思,他自然知道眼前這個女子地份量,傳言漢王對她言聽計從,現在江寧唐家實施遠交近攻的戰略,對漢王正需籠絡示好,若是一封加了漢王印鑒的書信到了江夏,即便唐家不肯偃旗息鼓,至少短時間內也不便貿然出兵,有了數日緩衝,自己不僅可以派兵大索洞庭,尋找魔帝劍絕,還可趁機收攏散布諸郡地兵馬,正是一舉兩得,心滿意足之下,目光便落到了不遠處亭亭而立地綠衣少女身上。吳衡與洞庭雙絕原本有過一麵之緣,雖然三數年來兩女相貌都有了些許變化,他卻仍然一眼就認出了綠綺,見她眉目間隱隱帶有愁容,不禁微微一笑,勸慰道:“綠綺小姐能夠請動廖先生出手,想必老天爺也不會故意作弄,以致有了良醫,卻尋不到病人,八百裡洞庭,說小不小,說大其實也不大,少則三日,多則五日,想必一定能有所回報,令妹吉人天相,綠綺小姐也不必過分憂慮。”綠綺自從聽到自己所提供地地點都沒有青萍、子靜兩人的行蹤之後,便一直黛眉深鎖,愁容不展,心中更是隱隱生出不祥地預感,隻是吳衡以王之尊出言勸慰,她也隻能強笑道:“王上金口玉言,綠綺在此先行拜謝,若能及時尋到舍妹,綠綺來世結草銜環,也要報答王上大恩。”吳衡笑道:“那倒不必了,若是本王果然尋到令妹,小姐就為本王彈奏一曲清音作為酬謝吧。”綠綺聞言心中一暖,不禁點頭應諾,廖水清卻拊掌笑道:“綠丫頭,王殿下若是幫你尋找到青丫頭,隻要你彈奏一曲為酬,他既然都這般大方,廖某也不能挾恩以求,這樣吧,如果廖某對令妹的毒傷有所幫助,也隻要你一曲琴音相酬,隻是廖某的脾氣古怪,什麼古曲名曲都聽膩了,你要給廖某彈奏一新譜的琴曲,還不能草草了事,不知道你可願意?”綠綺聞言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卻也沒有推托,若當真廖水清能夠救治青萍身上的毒傷,彆說是譜一新曲,就是要自己跟在她身邊做琴師,那也是理所當然。廖水清見綠綺欣然答允,心中不禁暗自得意。隻因第一次見麵,她便喜歡上了這個宛若空穀幽蘭一般的少女,這幾日相處,越覺得綠綺冰雪聰明,溫婉可人,比起自己那些不論是否親生的女兒,這個少女的性情品貌倒更像是她的女兒,既然青萍即使得到自己的救治,也必須和楊寧一起暫時離開中原,與其讓綠綺流浪江湖,還不如將她留在自己身邊一段時間,故而廖水清才提出讓綠綺為自己譜一新曲。要知道譜寫琴曲就如同新創武功一般,都是千難萬難的事,若沒有深厚的造詣、悟性和創見,那是不可能完成的,即使以綠綺在琴道上的造詣,若想譜寫一支可以比擬五曲九引十二操的琴曲,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沒有幾個月甚至一年半載,那是不可能辦到的,有了這個借口,自然可以將綠綺名正言順留在身邊。幾人敘話已畢,廖水清便拉著綠綺上了吳衡準備的車馬,漢王府在嶽陽也有彆院,隻是自從吳衡入主巴陵郡以來,這座彆院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了,但是彆院上下自有仆從照料,雖然都可以入住,所以廖水清婉拒了吳衡相邀暫住巴陵郡府的美意,徑自往彆院而去,吳衡又令親信侍衛虞從,禮數十分周到。當此之時,他們三人,縱然心有所慮,卻誰都沒有想到,接下來的時光,會是何等難捱,何等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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