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綠綺南歸(七)(1 / 1)

微微苦笑,他這次與西門凜見麵其實是鑽了盟約的空出手救了李還玉,表麵上沒有破壞盟約,卻已經影響了天下大勢,而西門烈雖然與平煙見了一麵,卻算不得禮尚往來,故而他還可以到信都接走綠綺,送她南歸。【全文字】而他和羅承玉身邊的重臣西門凜的見麵卻是應該極力避免的,隻是這一次是西門凜主動找上門來,西門烈還可以搪塞過去,日後若是再見麵,就是存心破壞盟約了。隻是這些道理,他雖然心知肚明,卻很難向西門凜解釋清楚,宗師級數的高手之間自有默契,外人很難理解,更何況他對西門凜的冷酷無情,也有許多不滿,心念一轉,覺得與其費力分辨,倒不如讓西門凜心存警惕得好,便含糊其辭道:“多說無益,小凜在幽冀做你的燕山衛統領,我還去做浪跡天涯的江湖野人,隻盼你念在兄弟情誼,不要再為難子靜,我便感你一番盛情。”西門凜對親生兄長原是又敬又畏,更知道兄長生性外柔內剛,平時或者很好說話,一旦當真下了決定,就是無可挽回,聞言隻覺心如刀絞,隻是多年來他身居高位,每日裡不是勾心鬥角,就是殺伐決斷,原本還算開朗的性情早已經在潛移默化中變得深沉內斂,方才初見兄長還有些情緒泄漏,冷靜下來之後,心中固然傷痛至極,外表上卻看不出絲毫端倪,心中雖有千言無語,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他的沉默對西門烈來說更像是抗議。若是換了彆人,以西門烈地眼力一定可以看出破綻,但是對於西門凜,他卻是囿於過去的印象,反而覺得弟弟頑固不化,心中十分不滿,便冷冷道:“我救出綠綺之後就在這裡等你,料想以你的內力修為,也該到這裡打尖。不過為了見你一麵,我已經浪費了許多時間,現在該說的話都已經交待清楚,日後如何行事。你就好自為之吧,綠綺,我們剛上路了。”西門烈話音未落,門簾掀起。走出麵色蒼白如雪的綠綺,此時她已經換了一身男裝,外罩一件青色大氅,看上去像是一個文弱書生。隻是眸光如水,風姿楚楚,令人一見便難以移開目光。不過西門凜也注意綠綺的臉色有些潮紅。顯然病勢並未痊愈。一眼看到西門凜。綠綺便盈盈下拜道:“統領大人,請代綠綺向殿下致歉。臨行匆匆,未能辭彆,是綠綺的不是,忠伯並不知情,西門前輩是點了他的**道才將我帶走的,還請殿下和統領大人不要誤會,西門前輩帶我南歸,忠伯不便隨行,綠綺隻得腆顏相求,請殿下允許忠伯留在信都,天下大亂迫在眉睫,四海之內已經難有淨土,忠伯年紀大了,若能在信都養老,綠綺縱然在九泉之下,也是感激不儘。”西門凜盯著綠綺半晌,見她神色從容,沒有半分退縮,心知她並沒有和兄長合謀,隻是因勢利導,完成自己地心願罷了,便平靜地道:“綠綺小姐放心,殿下寬容大度,即使貴仆有所欺瞞,也是他一片忠心,殿下絕對不會妄自加罪,倒是南歸之路何止千裡,小姐身子荏弱,一路上要多加小心,若是見到子靜,請代我告訴他一句忠告,幽冀不是他的故土,他最後不要妄想燕王之位,若是天下一統,海晏河清之後,子靜公子若肯屈尊,殿下念在兄弟之情,定會善待他的。”西門烈聞言微微皺眉,卻沒有說什麼,綠綺卻是神色一冷,寒聲道:“多謝統領大人的忠告,鳳凰飛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飲,彆說是一個王侯之位,就是九五之尊,在子靜眼中也不過是腐鼠而已,大人如此煩惱,還真是杞人憂天呢。”西門凜聞言一窒,正想反駁,卻見兄長神色冷漠,似乎對自己十分厭煩,心中一痛,冷冷道:“希望綠綺小姐能夠記住今日地承諾,千裡迢迢,山長水闊,綠綺小姐若還想見到令妹最後一麵,不妨快些趕路吧,到了江南之後,綠綺小姐隻要將世子殿下所賜的和田玉佩掛在腰間,自會有人將子靜公子和青萍小姐的最新消息告知。”綠綺卻淡淡道:“青萍和子靜會去什麼地方,小女子心中清楚,無須統領大人費心,隻要世子殿下和統領大人不再打擾我們,綠綺就感激不儘了。”說罷斂一禮,便起身向外走去。西門烈又看了弟弟一眼,不禁一聲長歎,疾步上前,拉住綠綺的手臂,推門而出。西門凜下意識地追到門邊,隻見青影一閃,西門烈和綠綺便已經影蹤不見,西門凜久久站在門邊,任憑風雪灌入自己地衣衫,徒勞地尋找兄長的身影,卻是無濟於事。兄長拂袖而去,是他罪有應得,殿下心生疑慮,是他咎由自取,隻是這一切都已經無法扭轉,縱然時光倒流,他也不會有其他的抉擇,既然如此,又有什麼可值得遺憾的呢,隻是不知為什麼,心底地絕望和冰冷,卻是越來越濃,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不知過了多久,怔怔站在門前的西門凜耳邊傳來一個驚惶的聲音道:“唉呀,客官,您怎麼在門口吹風啊,都是小地不好,居然糊裡糊塗睡過去了,就連爐子都熄滅了。”西門凜茫然走回座位,又丟了一塊碎銀,讓店小二再熱一壺酒過來,那店小二手腳伶俐,沒過多久,就將爐火重新點燃,不多時就燙了一壺“易水寒”端到了西門凜麵前,他滿麵疑惑,不知道自己怎會突然睡去,便不斷地向西門凜道歉,生怕怠慢了客人,西門凜也不理會他,咬住壺口一仰頭,滾燙地酒液入喉,火辣辣地感覺宛若利劍穿心一般,可是惟有如此痛楚。才能讓他心底稍微好受一些,更加悲哀的是,酒能解憂,他卻不敢當真喝醉,隻因他是燕山衛地統領,不能讓自己有片刻的不清醒。茫茫風雪之中,兩道人影劃過長空,每一次起落似乎都跨越了百餘丈的距離,若非身形頗大。幾乎令人懷疑那是兩隻正在搏擊風雪的。西門烈拉起綠綺左手,在風雪中施施而行,綠綺佩,不時地抬頭去看神定氣閒的西門烈。從昏迷中醒來之後,她便見到了這個自稱是子靜師父的中年書生,而且答應要帶她南歸,她自然是千肯萬肯。隻是擔心趕不及見青萍最後一麵。想不到西門烈卻有如此奇妙的法子,不過是幾句口訣,依法運轉真氣之後頓覺身輕如燕,仿佛一陣風都可以將她吹起。而西門烈便用絕頂輕功帶她趕路,不需綠綺自己費半點力氣,一路上隻聽見風聲在耳邊呼嘯。兩側的景物如虛如幻。不經意間已經走了幾十裡路程。何止快逾奔馬,綠綺隻覺即使是能夠縮地成寸的費長房。也未必能有如此之快。不過若非輕功趕路如此快捷,綠綺也不會相信西門烈地承諾,讓自己及時趕到江陵和青萍見上最後一麵。讓綠綺驚訝的是,西門烈從手掌勞宮**渡入的真氣如水之柔,如火之暖,周身上下仿佛籠罩了一層無形的甲冑,風侵不進,雪透不入,雖然在風雪之中奔走,卻似是在陽春三月漫步,感覺不到一點苦楚,也不知道是武道宗絕學如此玄妙,還是宗師級數地高手果然有凡入聖的神通,正在綠綺胡思亂想的時候,耳邊卻響起西門烈略帶笑意的聲音道:“小姑娘,我傳你地幾句心法可不尋常,這是一式叫做《雁**》的輕功,原本是需要兩人聯袂施展的,被我稍加改動,就可以帶你同行了,若非有這門心法,我也隻好將你扛在肩上趕路,那樣的話,隻怕你就會非常難過了。”綠綺俏臉一紅,這才覺自己不知不覺中問出了聲,見西門烈神色和藹可親,她心底地敬畏略微減弱了一下,終於忍不住心頭的疑惑,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西門前輩,郡主殿下真的死了麼?”西門烈微微一笑,道:“你說呢?”綠綺見他沒有生氣,壯著膽子道:“我猜郡主殿下還活著,方才西門前輩隻是說郡主已經離世,香消玉殞是離世,鳳凰涅磐也是離世,看破紅塵也是離世。前輩曾經提及訂下盟約地有三個人,又說盟約不過是一種均勢,可是對方有兩位宗師高手,前輩明顯居於弱勢,除非郡主殿下也參與了盟約,雙方才算勢均力敵。即使郡主殿下並非宗師級數地高手,可是郡主若是回到幽冀,隻怕遠勝過一個宗師高手坐鎮,所以郡主殿下一定和前輩一樣被盟約所約束吧?”西門烈暗讚綠綺冰雪聰明,卻是但笑不語,綠綺心知自己猜得不錯,忍不住又道:“前輩,您是子靜地師父,又是郡主殿下的摯友,為何不能勸勸郡主殿下,無論她心中有多少怨恨,子靜卻都是無辜地,郡主殿下實在不應該遷怒於他。”西門烈避而不談,轉移話題道:“小丫頭,你的病還沒有好,也可以閉上眼睛打個瞌睡,不會影響趕路的。”綠綺明白西門烈不願談及這個話題,也知道積重難返,郡主殿下及時就在眼前,也不可能因為自己的勸諫而改變決定,隻得黯然一笑。她不用關心趕路的事情,隻是任憑西門烈帶著自飛馳,邊低頭回想起往事來,想到多年來姐妹相依為命,想到邂逅子靜之後的點點滴滴,想到黎陽送走青萍的決絕,不知不覺中已經淚光浮現。她心中明白,不管是西門烈,還是西門凜,希望自己南歸,不過是擔心青萍死後子靜情緒失控,卻隻有她自己清楚,真正需要擔憂的不止於此,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阻止可能生的悲劇,想到此處,綠綺不禁黯然神傷。正在這時,她耳邊響起西門烈的聲音,綠綺下意識地轉頭望去,卻隻瞧見一雙明晰溫和的眸子,綠綺隻覺心頭一陣模糊,仿佛一陣清澈的泉流湧入心底,她的體質雖然柔弱,精神卻最是強韌,下意識地想要反抗,耳邊卻傳來西門烈柔和的聲音道:“好孩子,不要胡思亂想了,我已經派人去尋找一位神醫,說不定你妹妹身上的相思絕毒還能夠救治呢?”綠綺心中最念念不忘地就是青萍,一聽到那人說青萍還有機會獲救,心中一鬆懈,不知不覺中已經閉上了眼睛。雖然綠綺已經失去了知覺,但是《雁**》的輕功心法仍然在生生不息地運轉,絲毫不影響趕路的度,西門烈瞥了一眼螓低垂的綠綺,不禁一聲歎息,他走的原本就是荒郊僻野,又是深夜時分,四下無人,便索性將綠綺抱起,轉而施展《千裡一線》的絕頂輕功,如此一來才真是瞬息千裡,最多一日夜的功夫,他相信便可以趕到黎陽,十日之內趕到江陵,更是不在話下,隻要子靜和青萍當真如綠綺預料的一般,要到江陵拜祭青萍的雙親,就一定可以讓他們見上最後一麵。西門烈心知肚明,懷中這個少女早已經心力交瘁,若是再讓她這樣傷心下去,隻怕身心都會受到不可挽回的重創,被盟約所囿,他未能及時出手救下青萍,已經遺憾非常,若是綠綺再死在他眼前,西門烈隻怕自己難以壓抑心中怒火,萬不得已之下,他才會向綠綺施展《攝魂奪魄》的神功,讓她暫時昏睡過去,否則以他的身份,是絕對不肯向一個晚輩出手的。不知怎麼,看到綠綺如此傷痛,西門烈心底泛起一層隱憂,原本他已經安排平煙去尋找一個不出世的神醫救治青萍,隻是相思絕毒至今無解,他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這才起意到信都接綠綺南歸,希望綠綺的存在可以對子靜有所安慰,隻是綠綺表現出來的悲傷憂慮,卻過了他的預期,南歸之心又是如此急切,甚至不惜重病未愈的嬌軀,而這個少女既不像是心靈軟弱,又不像是逞強好勝,這不免讓他懷疑,是否自己忽略了什麼關鍵,是否還有更加可怕的事情會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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