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外殿的是兩個神情冷峻的勁裝武士,他們左右一分門,隨後走進來的是一個鷹目薄唇的中年人,一身錦衣華服,顯然是這群武士的領,一雙森冷的眸子再殿中眾人身上一掠而過,信步踱到神君像前,抬頭望去,目光落到龕中神君儒雅端秀的麵孔上,便再也不肯離開,在他身後,一個個拿刀執劍的勁裝武士魚貫而入。【閱】透過洞開的殿門可以看到這些武士大約有二三十人,闖進殿來的這些武士隻有十幾個,一進殿門就四下分散開來,將所有可能突圍或者據守的方位全部控製住了,更有兩人守在中殿的殿門外,以刀劍封住殿門,防備有人從裡麵衝出來,卻沒有立刻闖進去搜查。與此同時,兩側的偏廂傳來門扇撞擊的聲音,顯然那些沒有進來的武士正在搜索柴房和灶房,不過片刻,幾個武士已經押著三三兩兩的旅客走進殿來,顯然是想把神廟之內的所有人都集中到大殿,免得有人趁隙逃走。隻看他們訓練有素,有條不紊的行動,便知道這些武士不是尋常豪門世家訓練的護衛,而是真正從刀山血海中磨煉出來的好手。外殿的那些船夫雖然多半都是好勇鬥狠之人,否則也不敢在匪寇橫行的江水之上討生活,可是對上這些殺氣騰騰,似乎隨時都想擇人而噬的武士,也不禁膽戰心驚。見此情形,殿內眾人麵麵相覷,因為方才這些武士冷厲的責問而生出地惱怒也都煙消雲散。隻盼著他們找到要抓的人之後,能夠立刻離開。而在那些剛剛被押進來的旅客中卻有一人的神態與眾不同,他就是和中年道姑等人同船而來的那個黑衣青年。在一乾人中,他是唯一一個被兩個武士客客氣氣地請進來的人。雖然那兩人一路上亦步亦趨,沒有半分鬆懈,好像隻要這個黑衣青年停下腳步,他們手中的兵刃就會砍下來似的,但自始至終卻沒有一句嗬斥。不過這也難怪,這個黑衣青年雖然沒有佩帶任何刀劍。眉宇之間卻是煞氣隱伏,一雙眼睛更是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尋常人物,這些武士是為了追緝未來的少夫人而來。自然不願意隨便與人結怨。不過令他們滿意地是,這個黑衣青年走入大殿之後左右顧盼一番,便隨便揀了一個火堆坐下,看起來根本無心和他們作對。見情勢已經完全控製住了。那個鷹目薄唇的中年人再度揚聲道:“諸位朋友,喬某再問一次,可有人見過一對私奔偕行的男女麼?若是見過,還請直言相告。如若有心庇護,本總管好說話,我們大公子的脾氣可是不大好。隻怕就要對不住各位了。”他地聲音洪亮高亢。又有幾分尖銳。語氣中更是透出一種冷酷無情的味道,一聽便知道方才在殿外說話的那人也是他。阮三是這群船夫中閱曆最廣。膽子最大的一個,而且他知道自己船上有兩位青城派地嫡傳高手作靠山,所以並不懼怕,瞧那喬姓總管目中無人的神態,更是覺得十分不順眼,便冷言冷語地道:“豫章喬家雖然是名門望族,卻還管不到九江郡來,和我們這群行船的弟兄更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們大公子的未婚妻私奔出走,與我們有什麼相乾?若說這少年男女同行,我阮三地確見過不少,就是我的船上,還有一對青年夫妻呢,不過若要問我這其中有沒有你們要抓的人,阮某可就不知道了,畢竟誰也沒見過你們要找地女子,更沒有人臉上寫著淫賊兩個字,總管若想抓人,為什麼不自己到中殿後殿去搜?”那中年總管兩度揚聲追問,其實不過是為了敲山震虎。若是急急忙忙闖進中殿後殿搜查,縱然找到了人,也會讓那私奔地女子過於難堪,無論如何她也是大公子地未婚妻子,而且也是名門出身,據說才貌也非常出眾,誰知道大公子會如何處置呢?如果那女子清白尚未被人玷汙,婚事也就還有有挽回的餘地,將來那個女子若是成了喬家地少夫人,記恨自己今日的冒犯,豈非得不償失。倒不如讓那女子自知不能僥幸逃脫,乖乖地出來束手就縛,到時候自己再稍加禮遇,就可得到未來少夫人的感激,即便結果並非如此,這樣做也沒有什麼壞處。他心性老謀深算,故意做作叱喝,並不肯立刻闖進中殿,就是為了這點私心,想不到卻給阮三一席話問得啞口無言,不禁有些惱羞成怒,瞥了一個阮三身後不遠處一個武士一眼,厲聲道:“殺了。”那個武士心領神會,手中鋼刀一揮,頓時風聲霍霍,一道如電的刀光斬向阮三的後頸,阮三想不到那中年總管如此狠辣,竟然動輒殺人,眼看就要血濺當在這時,緊閉的中殿殿門之後,有人怒喝一聲道:“這聲叱喝蘊含了精純的內家真氣,那個武士隻覺腦子一痛,手下不由一緩,身手靈活的阮三已經連滾帶爬地從刀下逃了出去,跌跌撞撞地躲入了一群船夫之中,這些船夫各個凶悍,一見喬家的武士動手殺人,便紛紛起身,或者拔出匕短刀,或者乾脆拿起一根木柴,肩背相接,圍成一圈,虎視眈眈地盯著那些武士,擺出背水一戰的姿態。年總管也不理會這些虛張聲勢的船夫,反而聞聲想中殿殿門望去,隻見從殿門之內閃出一個中年道姑,大約三十多歲年紀,柳眉杏眼,容貌豔麗非常,雖然是出家人裝束,神態卻是肅殺非常,就站在兩個守住殿門的武士中間,刀劍幾乎都觸到了她的手臂,可是她的神色卻沒有一分變化,隻是漠然望著中年總管,目光冰冷非常。年總管的目光在中年道姑手中的拂塵上掠過,不禁動容道:“青城鎮派三寶之一的寒雪拂塵,這一位莫非是青城派的周雲周真人麼?”年道姑冷冷一曬,道:“真人二字愧不敢當,我便是周雲,豫章喬家也算是一方霸主,卻連一個尋常船夫也要殺害,未免有恃強淩弱之嫌。”年總管眉頭緊鎖,他深知周雲雖然算不上什麼絕頂高手,卻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疾惡如仇,又是青城掌門的愛徒,在黑白兩道當中威名赫赫,不論聲名地位,自己都不如遠甚,除非是大公子及時趕到,才能和周雲理論一二,若是得罪了這等人物,姑且不說無窮的麻煩,就是對喬家的聲譽也有很大的影響,心中暗自懊惱,他抱拳一揖道:“周真人,在下喬安,沗為豫章喬家的外事總管,奉大公子之名追緝逃婚出走的少夫人,方才喬某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周真人看在我們喬家的麵子上,寬容一二。”周雲一揮拂塵,好像是要掃走討厭的蒼蠅,冷冷道:“若要我不怪罪,你們現在就離開此地,不得打擾我和師兄休息。”年總管神色微變,倒不是因為周雲下了逐客令,而是因為“師兄”二字,能夠和周雲並肩行走江湖的隻有一人,那就是青城掌門宋天淩的獨生愛子宋雲武,宋雲武號稱左手神劍,早已得到青城真傳,若論劍術武功,更在周雲之上,而且他們師兄妹聯手威力倍增,有了這兩個人,自己一行人雖然人多勢眾,卻也不可能占據上風,想到此處,他忍氣吞聲地道:“喬某不敢打擾真人清修,隻是喬某等人一日夜行了六百餘裡,就是為了截住我家少夫人,若是僅憑真人一句話就要離去,豈不是太過分了麼,還請真人讓喬某進去看上一看,若是沒有我家少夫人,喬某立刻告罪離開。”周雲心中冷笑,她故意表現得如此傲慢,就是為了阻止喬家的人進去搜人,儘管喬安低聲下氣,卻也難以改變她的主意,當下強詞奪理道:“我不管你們是要抓人,還是故意和我們青城為難,隻是今日斷然不容你們喬家進去搜查,若給人知道我周雲的下處居然被你們喬家翻了一個底朝天,我青城派顏麵何存。”喬安大怒,正要據理力爭,卻聽見一個少年好奇地問道:“姐姐,什麼叫做私奔啊?”這一縷聲音不高不低,從中殿殿門後悠悠飄來,聽在耳中,卻是字字清晰。還未等喬安露出疑惑的神色,一個清冷如冰玉相擊的聲音答道:“就像你我一樣,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情相悅,便締結鴛盟,離家出走,這就叫做私奔。”聽到這番話,喬安不禁心中一動,暗道莫非這個說話的女子就是自己要追緝的少夫人麼?可是那個少年又是怎麼回事,聽他說話的語氣,似乎要比少夫人還要稚氣,這樣一個少年,怎麼可能強過文武雙全的大公子,少夫人為何會跟著他私奔呢?不過這些事情多想無益,無論如何,自己都找到了少夫人了,隻要進去抓住那個淫賊,就完成大公子交待的任務了,隻是不知道周雲是否還會阻止自己。想到此處,喬安不禁抬頭向周雲望去,誰知一瞥之下,喬安幾乎愣住了,隻見周雲神色落寞,眉宇間一片淒涼惆悵,雖然還沒有到日暮時分,可是外麵狂風大作,陰雲蔽日,殿中光線黯淡,搖曳的火焰明滅不定,映照在周雲無瑕的玉容上,當真是嬌豔如花,卻是已經到了即將凋零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