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棋盤,李還玉隻覺心中一陣茫然,不是沒有輸過棋不論勝敗,她在棋局未終之前就已經心中有數,有的棋局,甚至還未落子,在她心目中就已經有了結果,惟有這一次,她明明勝穩操勝券,最終卻輸得莫名其妙,這對她是一種太沉重的打擊。【】勝敗對她來說從來不是最重要的問題,該輸的時候就輸,必勝的棋局就一定要拿下,隻要能夠達到預期的目的,不論是勝是敗,她都可以安之若素,但是她卻不能容忍任何事情出她的掌控,就如同這一局應該取勝卻慘敗的棋局。雖然心如亂麻,但是李還玉仍然很快就清醒了過來,不管生了什麼事情,她都不會任由自己沉浸在懊惱後悔的情緒中太久,平整了一下心情,感覺到自己已經恢複了一向的冷靜,李還玉緩緩抬起頭來,正想露出一縷微笑,免得青萍生疑,可是目光一瞥,李還玉便覺得心中一沉。隻見此刻的青萍,麵容沉靜冰冷地宛若玉雕冰塑一般,一雙鳳目清明如冰,鋒利刺骨得猶如可以切金斷玉的寶劍,令人一見心中便生出無儘的寒意,而且眉宇間隱隱透出的嘲弄神色更讓人坐立難安。李還玉身為郡主,在益州地位崇高,一向是高高在上,何曾有人敢如此待她,可是她心裡卻生不出一絲憤怒,到了這個時候,她哪裡還不明白自己已經徹底失敗,雖然還不知道到底是在何處露出了破綻,讓青萍起疑。卻知道情勢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控製,她是勇於承認失敗地人,也不矯飾辯駁,隻是一聲長歎,丟下手心兩顆早已經被汗水浸濕的白子,淡淡道:“還玉平生從未見過如此犀利狠辣,殺氣盎然的棋路,想必青萍小姐昨日還是手下留情了,才讓還玉僥幸博得一個平分秋色。卻不知道青萍小姐是否那時候已經有所察覺,才會故意示弱麼?”青萍神色淡漠地道:“我若是那時候就知道郡主心存惡念,豈會好言相向,昨日也並非故意示弱。而是習慣成自然,家師清絕先生精通琴棋書畫,曾經親授我們姐妹弈棋之道,綠綺不喜歡勾心鬥角。所以對圍棋興趣缺缺,幾乎都是我在侍奉師尊弈棋,我的棋路一開始便是如此犀利狠辣,倒也讓師尊為難了幾日。隻不過家師棋藝通神,不似郡主這般優柔寡斷,蛇鼠兩端。故而我常常一敗塗地。隻是我卻樂此不疲。每每為了研究棋招而廢寢忘食。師尊和家姐見狀都是十分憂慮,便對我說。棋風和奕者的性格相輔相成,我的個性本已太過決絕,寧折不彎,若是再這樣下去,恐日後有不忍言之事,所以嚴令我不許再施展這些險中取勝,兩敗俱傷的殘狠棋招,初時還不習慣,但是天長日久,我就真的忘記了這些棋招,昨日弈棋之時,你應該覺我的攻勢雖然猛烈,卻很難一舉克敵,反而是守勢穩若泰山,並非是我不喜歡進攻,隻是當初為了約束自己地性子,便刻意地去研究如何防守,今日卻是郡主迫我太狠,才逼出了我的真麵目。”李還玉心中原本不信,圍棋的微妙之處就在於直指人心,縱然是再善於掩飾自己的人,都很難在黑白兩色棋子地廝殺中將自己的性情完全隱藏,更何況青萍這樣原本可以一眼看穿的人物,可是她剛想質問,卻見青萍眉宇間神色坦蕩非常,便知道青萍並沒有說謊,可是她心中依舊有許多疑問,既然自己的計策已經失敗了一半,與其自欺欺人,不如問清楚緣由,說不定還可以亡羊補牢,所以略一沉吟,她便緩緩問道:“我故意激你去掉勢子,原本是為了讓你棋招失措,可是我見你初時棋路雖然有些不暢,但是後來卻是舉重若輕,落子宛若疾風驟雨,若非是棋力過人,絕不可能做到這一步,難道你昨日不僅隱藏了自己地棋風,就連棋力也有所隱瞞麼?”青萍搖頭曬道:“這倒沒有,昨日和你對弈之時,我沒有半分矯飾,在郡主這樣的對手麵前,稍有疏失就有可能落敗,便是家師,也未必能在郡主麵前保存實力,何況是我呢?隻不過有一件事情郡主可能沒有想到,家師的驚才絕豔,最不喜歡受人約束,這一點倒是和郡主有些相似之處,所以我和家師下棋的時候,倒是從來不用勢子地。”李還玉聽到此處隻覺無話可說,事已至此,也隻能徒呼奈何,忍不住搖搖頭,她苦笑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自己是有意對豈料人算不如天算,竟然是自取其辱,不過這也罷了處露了破綻,讓你竟然在棋盤上與我生死相搏起來?”青萍眼中閃過一縷冰寒的怒意,轉身走到屏風後麵,不多時取了兩件物事過來,正是當日李還玉給她的那封書信和火鳳玨,冷冷道:“這書信我想多半是真地,這玉玨就很難說了,郡主現在瞞著我已經沒有必要了,不如給我一個明白吧,郡主和子靜地婚約可是真有其事?”李還玉拿起玉玨,摩挲片刻,才笑道:“你說得不錯,早在五年前我就令人仿製了這塊火鳳玨,不過這封書信卻是真地,這樁婚約也並非空**來風,不過你卻是怎樣識破的?”青萍一聲輕歎,將書信拿起,淡淡道:“這封信地字跡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縱然有人能夠摹仿郡主的筆跡,但是也絕對摹仿不出這字裡行間的神采殺氣,所以我猜測這封信可能真有其事,當日我是真的信了,隻覺心如刀割,若非郡主坦言說不會與我爭奪子靜,隻怕我也活不到今日了,隻因這世上唯一能夠強迫子靜改變自己的決定的人就是火鳳郡主,如果火鳳郡主當真有意和漢王妃指腹為婚,那麼郡主便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強敵。不過我當時雖然上當,事後細細想來,或許火鳳郡主當日和漢王妃當真有婚姻之約,但是這個人未必就是子靜,根據這封信的時間和語氣判斷,漢王妃大婚之時,燕王世子羅承玉即將出生,我很懷疑這個婚約是郡主為羅世子訂下的,從後來的情形看,羅世子繈褓之中便被郡主收為義子,待羅世子更是勝過親生之子,這也說得通,要不然的話就有些問題了,當時羅將軍和羅夫人新婚不久,羅夫人又是身懷有孕,郡主名花無主,心中恐怕多有迷茫,怎會用那樣確定的口氣和漢王妃指腹為婚呢?”李還玉聽到此處微笑道:“這個疑惑我也不能替你解除了,我得知此事之後也和你有過同樣的想法,不過卻沒有得到母妃證實,家母之意頗為明確,就是希望還玉和九殿下能夠結為連理,其實以本郡主的看法,還有另外一種可能,聽說羅夫人懷孕之後便有征兆,幽冀名醫個個都說母子不能雙雙保住,隻是羅夫人堅持要誕下麟兒,不肯放棄,這件事郡主豈能不知,若是羅夫人果然產後喪命,火鳳郡主和羅將軍自然可以鴛夢重溫,若是認為婚期不久,與母妃指腹為婚也未必沒有可能,隻是這種可能我卻不敢說出來,若是母妃知道,定會大怒,不過青萍小姐應該明白,這樁婚約可不是我騙你的。”青萍厭惡地輕顰柳眉,冷冷道:“郡主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是火鳳郡主當真有此念,怎會竭儘所能挽救羅夫人的性命,這等事也隻有郡主這等人物才會做得出來。”李還玉聞言眉宇間掠過一縷怒氣,轉瞬間便已消失不見,隻是淡淡道:“或者是吧,不過你雖然懷疑這樁婚約,想必也隻能在心底暗自思量吧,畢竟沒有真憑實據,你豈敢隨便懷疑我的說法,若是弄錯了我必會與你反目,讓你真正起了疑心的,大概還是因為見不到九殿下楊寧吧?”青萍冷然道:“雖然有些疑心,但是你總推說沒有找到子靜,而且又親力親為照顧我的起居,就是鐵石心腸之人,也不免感激涕零,更何況是我這樣飄零江湖的尋常女子呢?真正讓我起疑心其實正是你的溫柔體貼,你是什麼身份,漢王愛女,堂堂的錦繡郡主,如今的世上,就是一位皇家的公主,也未必有你這般尊貴,宛轉閣中,姑且不論你是否有意挑釁,可是隻因為我盛讚綠綺,你便逞強彈奏了半闕《廣陵散》,可見你的心性何等高傲,若你真的隻是一個風塵女子,這樣的高傲或者是自卑的另外一種表現,可是你既然是出身尊貴的漢王郡主,那麼這種高傲就是早已經滲透在你的骨血裡麵的一種本質了。既然如此高傲尊貴,怎會待我如此之好,說起來這婚約若是真的存在,我便是你的情敵,而且是奪你未婚夫婿之人,你縱然對子靜無心,可是身為女子的嫉妒卻也不應該沒有,你救我性命或許真是為了你說的理由,還說得過去,可是待我如同姐妹一般,卻是過猶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