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青萍悠悠醒來,扶著她的正是方才曾經製住她的那個大漢,見她醒來,那人如釋重負,低聲道:“二小姐請寬心,子靜公子沒事的,大哥承諾小姐在先,無論如何也會懸崖勒馬的。【】”青萍精神一振,掙紮著站了起來,正要抬頭向外看去,便聽到楊寧語氣有些古怪地說道:“伊會主神箭無雙,在下十分佩服,隻是這最後一箭會主卻將箭頭拗斷,在下是否應該多謝會主手下留情呢?”透過人群的縫隙,青萍清清楚楚地看到楊寧立在浮台之上,手中拿著一支雕翎箭,隻是箭頭卻是已經不見了,青萍這才明白過來,不知不覺間又是淚流滿麵,口中卻狠狠罵道:“伊叔叔真是的,明知道子靜是我的兄弟,還這樣欺負他,子靜也是笨蛋,我那不過是借口,你擋不住伊叔叔的神箭,怎麼不跑掉,反正你輕功好得很,這江水也阻不住你,如果不是叔叔手下留情,你豈不是要沒命了,這個蠢材糊塗蛋。”罵到最後卻是破涕而笑,那一張被易容藥物掩蓋住秀美容顏的淡黃麵容上已經一團糊塗,令人慘不忍睹。見她又哭又笑,露出小女兒情態,再看她臉上鬼畫符一般的模樣,那大漢忍不住笑了出來,轉頭傳令命人送來清水,然後略帶玩笑地道:“二小姐,你先整理一下儀容,子靜公子的事,你儘管放心就是,咱們大哥既然答應了小姐,就絕不會背信棄義的,彆姐你是老主公的愛女,就憑著二小姐你答應的五十萬兩銀子,我們兄弟也絕不會中途撒手的,嗬嗬!”青萍聞言這才驚覺,她知道自己這次使用的易容藥物是不能經水的,想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恐怖模樣,一聲驚叫,再也顧不得私下埋怨伊不平和楊寧,連忙接過一個水賊遞過來的銅盆,對著清水梳洗起來。旁邊的幾個水賊都是嗬嗬直笑,令得青萍羞澀難言,秀美清麗的容顏上不由升起朵朵紅雲。伊不平射出那最後一箭之後,實在已經是筋疲力儘,所幸他在那時已經心智清明,不過是想分個勝負,並不想真的殺死楊寧,所以並沒有當真菏澤而漁,傷及元氣,不過是肺腑氣血受了些輕微振蕩罷了,隻需專心調息片刻,就已經沒有大礙了,當然想要完全恢複戰力,還需一段時間的運功療傷才行。調息了片刻,伊不平覺得氣血漸平,想要開口答話,可是剛要開口,又是忍不住輕咳了幾聲,良久,他才懶洋洋地道:“子靜公子乃是名門子弟,伊某乃是江水上的賊寇,身份不啻天淵之彆,想要致謝就不必了,在下承擔不起。子靜公子也不用感激伊某手下留情,老實如果子靜公子不是礙著承諾,以至自陷死地,隻需揚長避短,登上船來取了伊某性命了,縱然在下的箭術再是出眾,隻怕也是有敗無勝,我這錦帆會也未必就強過青龍堂,伊某的本領也未必勝過顧堂主多少。坦白伊某占了地利人和,這天時也是雙方據有,占了這樣的優勢,若是還要落敗,隻怕伊某再無顏麵在江水上廝混下去,這一陣伊某勝之不武,而且能夠取勝這一陣,已經令伊某揚名天下,今天又不是攔路行劫,伊某既然已經占了天大的便宜,若是還要趕儘殺絕,連這一點餘地也不留,隻怕天下的英雄都要笑話我們江東豪傑皆是厚顏無恥之輩了!”聽了伊不平這一番話,江東不知內情的黑白兩道的高手都是暗暗點頭,原本這些人不免暗中埋怨伊不平為什麼手下留情,聽了伊不平義正辭嚴的辯解,也覺得理應如此,左右自己這一方已經是以眾淩寡,若是再落人口實,豈不是丟儘了顏麵,反而不如伊不平如此作為,顯得大度寬容。但是江東方麵深知今日之戰的內情的諸人卻是多半暗自苦笑,又不能表現出來,反而也要在麵上流露出讚同之色,免得露出形跡,隻是彆人也還罷了,那被喚做十一郎的錦袍少年卻是按耐不住,低聲抱怨道:“這些水賊最是靠不住,早知道四姐夫就不應該讓這姓伊的出戰,不過這伊不平的箭術也真是出神入化,如果他沒有用無頭箭的話不定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師冥淡淡一笑,低聲道:“十一弟,你太看輕伊不平了,這人素有心狠手辣之名,你以為他真會對敵人手下留情麼?彆說那人隻是吃了點虧,就是毫無還手之力,也未必能夠讓伊不平心生慈悲。不說從前,隻是今年之內,伊不平就在江水上下做了六次血案,都是船毀人亡,斬儘殺絕無活口,可是本侯除了懷疑之外,卻是沒有得到一點明確的證據,你說這樣滴水不漏的大寇會為了些許虛名而手下留情麼?”錦袍少年皺眉不語,眼中儘是疑惑之色,猶豫地道:“那麼豈不是太可疑了,此人陣前縱敵,莫非是和幽冀有什麼勾結麼?”師冥笑道:“這你卻也是看錯了,其實伊不平也是無可奈何,他那最後一箭實在是強弩之末,勉強為之,彆說沒有箭頭,就是箭頭尚在,也沒有可能破去武道宗嫡傳弟子的護身真氣,你沒見那一箭沾衣即落麼?可是若是箭矢完好無損,子靜公子又是毫無損傷,那麼伊不平就得俯認輸,可是伊不平卻故作大方,將箭頭拗去,這下可就說不清了,縱然子靜公子心知肚明,知道這一箭傷不到他,可是卻讓他怎麼對我們這些人說呢,再說以這少年孤傲的性子,縱然是能夠解釋清楚,隻怕他也是不屑為之的,隻怕這個啞巴虧他是吃定了。”錦袍少年聽得目瞪口呆,張口欲言,卻是覺得無話可正在這時,耳中卻傳來楊寧冰冷的聲音道:“好,伊會主,在下今日認輸了。”說到“認輸”兩字,雖然語氣依舊冷淡如故,可是已經明顯有些咬牙切齒了,忍不住轉頭望去,隻見楊寧神色凜若冰雪,幽冷冰寒的一雙鳳目深處卻是怒焰熊熊,狠狠盯著伊不平,似乎想要用目光將他燒成飛灰似的。伊不平卻是笑嗬嗬的抱拳一揖,連連點頭,仿佛沒有看見楊寧的可怕臉色一般,楊寧見狀越氣惱,神色漸漸變得越漠然,眼中神光閃動,顯然已經暴怒非常,若非他剛剛對伊不平認輸,隻怕已經含怒出手了。卻有幾個小水賊不知深淺,已經高聲喊了起來:“敗都敗了,怎麼還占著擂台不妨呢?”有些人膽子更大,甚至高聲喊道:“敗軍之將,還不快些滾下去,免得丟人現眼!”楊寧耳力通神,不僅這些人的狂妄言語聽得清清楚楚,就連有些人私下裡的議論也是聲聲入耳,心中生出無比的怒意,再也按耐不住,握著那支斷箭的左手暗勁湧出,轉瞬之間,那支雕翎箭的箭杆已經化成齏粉,紛紛揚揚地飄落在浮台之上。看到這情景的眾人皆是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若想赤手將那樺木精製而成的箭杆削成碎片,隻要掌上功夫到家,凡是一流高手,多半都能做到,但是將它化成齏粉,且無聲無息,若非內力精深,掌力又是出神入化,是萬萬做不到的。而楊寧苦戰三場之後,仍有這樣的本領手段,可見他的武功強悍非常,怎不令江東眾人心中惴惴不安呢,尤其是那些方才大放厥詞的小水賊,都覺得背脊生寒,汗毛倒豎。楊寧冷然環顧,凡是撞見他眼中的寒芒的江東豪傑,皆是忍不住低下頭避開了那冰寒刺骨的目光,一時間萬馬齊諳,隻聽見江水滔滔,風聲陣陣,眾人望著浮台之上那背劍負手而立的孤傲身影,都覺得心神動蕩,震撼無比,雖然楊寧自行認輸,但是這一刻,不論是抱著何種打算的人,心中儘是一片凜然,再沒有一絲輕忽懈怠。暗自長歎,西門凜揚聲道:“子靜,你且退下吧,你接連戰了三場,也該下來休息一下了,今次江東的豪傑本是為了本座而來,若是子靜還要挑戰,隻怕有人會以為我們膽怯了呢!”雖然西門凜的目的原本是想要楊寧死在江東方麵的車輪戰之下,可是如今情況已經改變了,無論如何,楊寧這一陣已經認輸,如果他還不趁機讓楊寧下來休息,隻怕再沒有心機的人都能夠看穿他的心意了何況楊寧雖然單純,卻有著野獸一般的直覺,他可不想現在就讓楊寧生出疑心了何況方才他的一些舉動已經讓淩衝心中生疑了,否則也不會至今仍然沉默不語,所以西門凜終於還是出言招楊寧下來,準備自己這一方派人出去,應付幾陣,到時候楊寧見獵心喜,必然會再度挑戰,而自己也可順水推舟地讓楊寧再次登台。聽到西門凜的話語,楊寧怒意稍減,他雖然無知,也知道這時候不便再留在台上繼續挑戰,略一頓足,縱身向幽冀的樓船掠去,身形初時還是清晰可見,但是到了半空中卻是突然化作一縷輕煙,待到眾人眼中重新映上他的身影的時候,他已經立在了樓船船頭之上,離西門凜等人也有丈許之遠,神色漠然無比,落落寡合,方才的耀眼光芒不知何時已經儘數斂去,這時候的楊寧,好像變成了一個隨處可見的清秀少年,而非是武道宗的嫡係傳人,可是江水上下,卻是再也沒有一個人敢輕視於他。直到這時,心中惴惴不安的青萍這才放下心來,雖然事情的變化出了她的預計,可是如今的結果卻是更令她滿意的,楊寧雖然受了些挫折,可是卻也沒有人當真以為他不如伊不平,而且還可以全身而退,恢複元氣,這樣最後逃走的把握可就大了許多了。而伊不平雖然使了些手段,可是卻也是堂堂正正的勝了,不僅聲威大振,而且恐怕也不會有人想到錦帆會此來的用意是要救楊寧出困了,唯一的不妥大概就是楊寧如今多半對伊不平心生芥蒂,不過若是有自己從中轉圜,應該不會釀成慘劇吧。想到此處,青萍心情越開朗,匆匆易容之後,上前攙住伊不平,嫣然笑道:“伊叔叔,多謝你了。”伊不平卻是心中有些慚愧,自己一時性起,差點真的兩敗俱傷,不過他自然不會流露出自己的真實想法,隻是笑道:“二小姐不必謝我,今日伊某在眾目睽睽之下勝了子靜公子,隻怕世間沒有幾個人會有這樣的殊榮,哈哈,等到你們相認之後,你可以替我情啊!”青萍心中歡喜,欣然道:“叔叔放心,子靜最是聽我的話,我難得求他一件事,他是不會拒絕的,不過叔叔箭法這樣好,恐怕子靜以後會向叔叔再度挑戰的。”伊不平含笑不語,心道,無論如何,我是絕對不會應戰的,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戰勝未來的魔帝,這種殊榮不是尋常人可以擁有的,我可是不會給他機會扳回去,想來,看在二小姐的份上,他也沒有法子強行迫我應戰吧。楊寧自然不知道伊不平早已打定了憊賴主意,麵色仍然淡漠冰寒,心中卻在暗自盤算,青萍姐姐怎會到了這裡,她不是和綠綺姐姐去了幽冀麼,想了半天卻也想不明白,乾脆就不再多想,左右等到事了之後問過青萍也就是了,不過那個伊不平卻最是可恨,讓自己不得不認輸,不能再向江東的高手挑戰,哼,等到事情過去,一定要再和他比過才是。他畢竟年少,雖然方才不屑爭辯,坦然認輸,可是心中的氣憤也是不曾稍減,可是目光不由自主落到青萍身上之後,原本的冰寒漸漸消融,心中卻是生出無限歡喜,青萍突然出現在這裡,雖然不知道其中曲折,可必定是為了自己而來,隻覺得這些日子的孤單寂寞竟是一掃而空,心中的缺憾不知不覺已經圓滿了起來,越想越是開心,楊寧單純的心思裡麵,再也記不得方才的挫折,隻剩下一片溫馨。“好一個九殿下!”明月拊掌歎道:“拿的起,放的下,如此胸襟氣度,果然不愧是火鳳郡主的血脈。”顏紫霜斂去眼底深藏的憂慮,歎息道:“妹妹說得是,九殿下自是果決明斷,這種情形之下,能夠看破勝負分際的人實在不多,所以九殿下雖然實際上取勝了,但是若想辯駁卻是非常艱難,反而會令人生出他不肯承認現實的錯覺,如今他坦然認敗,不僅明眼人佩服他的恢弘氣度,而且也不必再承受江東方麵的怨氣,這樣一舉兩得的手段,卻又無形無跡,希望他非是苦心謀劃,而是無意為之,否則隻怕世間又多了一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梟雄了。”明月笑道:“姐姐這是慈悲心腸,不喜歡見天下多些梟雄,其實江山如畫,正是縱橫捭闔的大好戰場,若這九殿下當真是個梟雄人物,卻也沒有什麼不好,至少幽冀是不能鐵板一塊了,其實如果當真如此妹卻是情願遵從母命呢。隻可惜在小妹看來,九殿下多半是任性而為,並無心機,若說梟雄人物,那伊不平倒是其中之一。這江水上麵的六大寇,彆人多半是浪得虛名,唯有這伊不平才稱得上心機深沉,手段厲害,用純均名劍為餌,誘使九殿下答應不公平的條件,對決之時,先以快箭亂人心神,再以箭陣限製對手的行動,接著一次次增強攻勢,形似波浪海潮,令人生出始終如此的錯覺,然後示弱與敵,藏精銳於老弱,交戰之時驟然強攻,鐵騎突出,刀槍齊鳴,最後那一箭更是奇峰突出,神來之筆,令人必無可避,天下萬物道理往往相通,故而上智者往往觸類旁通,聞一知十,聽說此人禦下嚴謹,縱橫江水,從無敵手,可是卻又擅長收斂鋒芒,頗知成敗進退,觀其言行,這人乃是大將之才,隻可惜竟是淪落草莽,沒有進身之階,當真令小妹扼腕長歎,不能自已。”顏紫霜淡淡一笑,看破了明月招攬伊不平的心意知道明月對自己坦白說出心思,卻是為了迫自己暫時不向朝廷舉薦伊不平,如果因為自己的舉動破壞了她招攬大將的計劃,那麼明月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和自己為敵了,望了望那雙儘是興奮之色的秋水明眸,顏紫霜舉杯相邀道:“妹妹既然如此看重這位伊會主,可知道此人的出身來曆麼?”明月心中一動,笑道:“六大寇其以伊不平最是神秘,出身來曆竟是沒人知道,想不到姐姐卻是了若指掌,莫非此人也和翠湖有什麼關聯麼?”顏紫霜失笑道:“妹妹卻是胡說了,我翠湖嫡係旁係弟子縱然不肖,也不會去做打家劫舍的強盜,隻不過這人的主上原本是我們十分重視的一個人,故而才意外得知了伊不平的出身來曆。妹妹可聽說過血手狂蛟尹天威麼?”明月蹙眉想了片刻,驀地豁然開朗,笑道:“姐姐說得是莫非是當年的以一己之力扼守江陵,令我父王不敢東出的尹大將軍麼?莫非伊不平乃是此人舊部麼?若是如此,也難怪此人能夠縱橫江水,再無敵手了,且不說如今長江上下的水軍堅將領竟有十之四五是尹天威的舊部,隻憑尹天威傳下的水戰之法,已經足以令伊不平稱霸江水了。隻是伊不平看上去不過三十多歲,尹天威已經死了十三年了,縱然他是尹天威的舊部,也應該來不及學到什麼東西吧?”顏紫霜歎道:“說起這位尹將軍,雖然嗜殺好色,但卻是一等一的名將梟雄,當年為水寇之時已經名動天下,被越國公招安之後更是風生水起,乃是江東水軍第一人,後來越國公納土歸順,太祖景皇帝便征召尹天威為大將鎮守江陵。當日太祖攻幽冀失利,火鳳郡主兵勢如火如荼之時,漢王和滇王的大軍也是調度甚急,若是三藩彼此呼應,根基尚未穩固的大陳朝廷必定會再度分崩離析,若無尹天威扼守江陵,鉗製漢藩,令堂哪有說服令尊的可能,漢藩和宗主訂下密約,乃是其後的事情,若非此人,一旦漢王水軍東下江陵,恐怕家師就沒有力挽狂瀾的可能了。尹天威立下這等大功,太祖賞賜自然極厚是賜以侯爵之位,以兩湖重任相托,聲威顯赫,一時無兩。尹將軍扼守兩湖數年,漢藩和滇藩皆不敢當其鋒銳,令朝廷可以休養生息,這般功勞,豈是尋常,隻可惜五年之後,尹將軍突遭慘死,一代名將,黃土深埋,眷屬亡去,舊部星散,人生無常,莫此為甚。”明月默默聽著,一雙明眸神采變幻,聽到此處歎道:“尹將軍舊事妹也曾讀過卷宗,據說那日乃是尹將軍大喜之日,故而他的部屬都不敢前去打擾,可是第二天伺候將軍和夫人的奴婢進了後院,卻覺尹將軍中毒身亡,尹夫人橫劍自刎,而尹將軍的兩位小姐和一個親信的近衛也一起消失。雖然這奇案終究沒有查出什麼端倪,可是很多人都懷疑乃是三藩所為,畢竟尹將軍一死,朝廷折去股肱,而我父王和滇王殿下卻可以如釋重負,也可能是因為尹將軍昔日的大功,令燕藩懷恨在心,所以派人刺殺暗算。”顏紫霜搖頭道:“這都是無稽之談,尹將軍之死乃是情孽糾纏之無益,還是伊不平的出身吧。尹天威不愧是名將梟雄,戰亂之後,他選了些七八歲的孩童,秘密豢養起來,準備訓練成一支親衛,這些孩童都是心智堅毅,資質過人的子弟,尹天威親自傳授兵法武技,待之如骨肉一般,若是尹天威不死,隻怕世間又會多一支精兵,隻可惜尹天威身死之時,那些少年都不過十六七歲,尚不為人所知,等到兩湖局勢已定之後,有些隱隱約約知道這支親衛的存在的人想去尋訪的時候,那些少年已經鴻飛冥冥。唉,當時翠湖旁係弟子也有在尹將軍麾下為將的,隻可惜他地位不高,所知不詳,故而錯失了招攬這支親衛的機會,不過那個弟子曾向家師稟報過,尹天威曾將最心愛的羿王弓賞賜給了這些少年中最為出眾的一人,若非如此,隻怕紫霜也不能猜到錦帆會的來曆。”明月沉思片刻,道:“這羿王弓乃是前朝名將所有,隻是那位名將後來得罪君王,以至身死名滅,鳥儘弓藏,據說他的後人立誓不再為官為將,故而將此弓做了陪葬,想不到百餘年後,此弓居然重見天日想不到卻是落到了尹天威手隻是從未聽說過尹天威據有羿王弓之事,隻怕也沒有幾個人知道此事,否則伊不平縱橫江水多年,長江水軍又多有尹天威舊部,想必伊不平的身份早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顏紫霜點頭道:“正是如此,此弓的來路據說也不是什麼正道,其時尹天威已經是大將之尊,很少有親自衝鋒陷陣的機會,所以此弓也就不為人知了,不過那名翠湖旁係弟子卻是有幸參與其事,故而知道這個隱秘,所以九殿下慧眼如矩,識破羿王弓之後,紫霜就已經猜到了伊會主的出身來曆。隻是像他這等人物,又有這樣的淵源,如果有心歸順朝廷,或者為強藩附庸,何愁沒有進身之階,妹妹想要替令尊招攬此人,隻怕是不易了。”明月得知伊不平的出身之後,便已經知道顏紫霜轉彎抹角,不過是想要打消她招攬伊不平的念頭,不過她也知道多半是沒有什麼希望了,眼中的光芒不由黯淡了下去,心念一轉,卻又問道:“錦帆會所屬看來多半都是尹天威昔日親自訓練的親衛,他們雖然寧願為水寇,也不肯歸順朝廷,博個封妻蔭子,想必對舊主仍有敬意,在這方麵莫非沒有手腳可做麼?”顏紫霜搖頭歎道:“我方才也在想這件事情,隻是當日尹天威身死之後,我們翠湖就沒有再留意他的事情麼,雖然知道他有兩個女兒,隻是人海茫茫,無處可尋,妹妹隻怕要失望了。”明月聞言也是不由歎息,她本是聰明果決之人,竟然沒有什麼希望,便也不再多想,目光再度落到楊寧身上,微笑道:“姐姐妹方才和你約定,如果姐姐心想事成妹願和姐姐締結盟約,隻是如果姐姐失手,又有什麼可以補償小妹的呢?”顏紫霜心中一動,莫非明月看出了什麼端倪麼,口中卻是淡淡道:“何言失手,紫霜是萬萬不會親身參與這血腥的爭端的,越國公想要滅口,燕王世子想要手足相殘,這是他們自己的決定,無色庵主出手是為了替平師姐報仇,也是為了翠湖出世一係和武道宗之間的不解糾葛,不論成敗,和紫霜又有什麼相乾,縱然九殿下安然脫險,這也是火鳳郡主英靈庇佑,在紫霜看來,卻也沒有什麼不好。”見顏紫霜有意推卸責任,明月冷笑道:“姐姐怎麼這般不大方,九殿下這樣的無知少年,還知道淡漠生死勝敗,怎麼姐姐這樣的人,卻是不敢承擔失敗的後果呢?”顏紫霜聞言微微一笑,眼中寒芒一閃,緩緩道:“妹妹這是激將法麼,也好,若是九殿下當真生離赤壁,妹妹若有所求,隻要是紫霜力所能及,無不應允。”明月聞言輕笑不已,一雙秋水明眸頓時粲然生輝,而那支精美絕倫的金鳳步搖更是輕顫不已,風華絕代,顧盼生姿,顏紫霜見狀,也不禁心旌動搖是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覺,這世間女子雖然不少,但是也隻有眼前這個女子,才是足以和自己平分秋色的勁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