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語解恩仇(1 / 1)

段越雙目已經變成了血紅顏色,一闖進地牢就死死盯著瞑目端坐在榻上調息療傷的楊寧不放,緊緊握著刀柄,強忍著心中的殺意,唯恐自己一時衝動殺了這可恨的囚犯。【】剛到南寧他便想和情同手足的昔日同袍見麵敘舊,豈料竟從巴陵郡府護衛口中得知身為護衛統領的故友劉綸竟然死在聽濤閣之中。在得知凶手正被關在地牢裡麵的時候,段越一怒就闖了進來,眾護衛都知道他已經遷升荊南將軍,所以無人敢阻攔他,就讓他這麼闖進了地牢有些彆具心思的護衛將消息隔絕開來,沒有通報給寧素道和正在郡守府的滇王吳衡知道。幾乎是在段越氣衝衝地衝進牢房的瞬間,原本沉浸在天人之境的心神便被濃烈的殺機驚醒,子靜緩緩睜開雙目,瞧向那站在榻前虎視眈眈的青年將領,隻見這人相貌雖然端正,可是身材高矮和自己不過仿佛之間,想到自己還隻有十七歲,這人至少比自己大十歲以上,楊寧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幾遍,其實在楊寧來說並沒有什麼的鄙視之意,隻是有些好奇罷了,可是段越對自己的身高本就十分介意,楊寧的淡漠的目光就像火上加油一樣,讓他心中的怒火瞬間成了燎原之勢。幾乎是不加思索地拔刀衝上,段越的身形變成了淡淡虛影,一道匹練也似的刀光向楊寧砍去,幾個護衛驚叫道:“將軍不可!”皆要撲上來阻攔,但是那裡還來得及。楊寧眼中寒光一閃,看向那凜冽如風雪一般的刀光,戰意湧上心頭,出手還擊。段越心中一震,隻覺得自己刀路的變化都被那少年料定,雖然明明見他動作軟弱無力,似乎沒有用上內力的模樣,若是自己一刀直接劈下去,多半可以將他劈成兩半,可是心中的自傲卻令他刀勢一變,要想破去那少年的招式。可是段越的刀勢如何變化,那少年仿佛心中早有預料,應付的手法越犀利,變招換式之間渾若天成,段越有心爭勝,不屑使用內力強行出招,一時之間兩人竟是旗鼓相當的局麵。而拚了二十多招之後,楊寧的招式的變化突然變得有些混亂,雖然他已經儘量減少動作,可是這一番交手仍然是牽動了胸前的傷勢,雖然麵上神色沒有什麼變化,可是額頭卻已經冷汗直流,一個失神,段越的長刀已經穿過他綿密的防守,抵在他咽喉之上。楊寧眼中閃過厲色,傲然抬頭望向段越,段越心中惱恨,手上用力,鋒利的刀刃瞬間劃破楊寧頸上肌膚,一縷鮮血向下淌落,但是楊寧似乎沒有懼色,眼中的桀驁之色越明顯帶了幾分鄙夷之色,段越臉色一紅,想到楊寧身負重傷,又是坐著還手,兩人之間其實高下已見,不由心中黯然,也不願再趁人之危,驀地收刀後退。死死地盯視著楊寧,段越忍不住將方才兩人交手的招式在心中重溫了一遍,隻覺得那少年的招式處處狠辣凶險,有種漠視生死的意味,若是真正的生死搏鬥,隻怕最好也是一個同歸於儘的結局,他在武學上麵的造詣也是不淺,雖然隻是交手幾招,可是他卻能夠感覺到這少年的武功異常狠毒,若是和人廝殺,隻怕想要留手都難,也難怪聽濤閣死傷殆儘,想到此處,心中的仇恨卻漸漸淡了,可是目光一轉,隻見那少年望向自己的目光冷漠倔強,不由恨意又起,怒道:“劉統領乃是段某同袍手足,卻被你殺死在聽濤閣,今日你落到我手還有何話可說?”楊寧本來懶得回答這樣無聊的問題,可是想到這人方才的刀法凜然含威,格局開闊,有成為絕頂高手的潛質,心中便多了幾分重視,而且段越最後收刀後退,楊寧卻也覺得這人有幾分傲骨,便坦然答道:“什麼劉統領,我不記得了,既然是死在聽濤閣的,那麼就是我殺的,你若想替他報仇便出手吧。”楊寧本來是實話實可是聽在段越耳中卻覺得義憤填膺,隻覺得這少年毫不將自己同袍性命看在眼裡,忍不住又要出刀,可是牢內守衛深知王爺對這囚犯的重視,終究不敢坐視這等事情生,連忙上來勸道:“將軍,王爺有令,不可殺他。”隻是怎麼看這幾個守衛的神色都有些譏諷的意味。段越雖然惱恨,可是也不會想違背吳衡的命令,可是被這幾個守衛的言語刺激,又被楊寧那種漠然無情的態度激怒,實在按耐不住心中恨意,想到從護衛口中得知的吳衡的令諭,心中一動,突然冷笑道:“王上說不能殺他,可沒有說不能給他些教訓吧,來人,將他帶到刑室去,我要讓他嘗嘗滇王府酷刑的滋味。”那些護衛彼此麵麵相覷,都看到同伴眼中的喜色,楊寧在聽濤閣所殺的人幾乎都是他們的手足兄弟,楊寧被吳衡帶回之後,他們原本希望將這人殺了泄憤,可是吳衡卻下令延醫救治是嚴令他們不許淩辱冒犯這種雙手沾滿同袍鮮血的刺客,這令他們心中怨憤難當。這次得知段越來此,他們又都知道段越深得滇王信任,如今段越遷任荊南將軍,可以說位高權重,此人又和劉統領之間有故舊之情,所以故意挑撥段越前來向楊寧尋釁,如今計策得逞,這些人心滿意足,幾乎是如狼似虎地衝上前去,將鐵鎖打開,拖著楊寧走向刑室。他們的動作十分粗暴,令楊寧的傷口一番撕扯,裂了開來,令楊寧不由微微皺眉。其實在鐵鎖打開的瞬間,楊寧幾乎想立刻動手殺了眼前這些護衛,然後拚死突圍,可是想到周身的鐐銬,想到內外嚴重的傷勢,再看到段越沉凝森嚴的神色,雖然方才失手主要是因為自己傷勢過重的緣故,可是就是完好如初的楊寧,也不可能在百招之內殺了段越,如今身陷囚牢,一旦驚動了這裡的高手,自己絕對不可能逃走。所以他終於忍住了沒有出手反抗,他雖然桀驁不遜,悍不畏死,可是畢竟不是真想自尋死路,這種情況下也隻能逆來順受,否則他就是天下第一蠢人了。昏暗的刑室之內,空氣之中飄蕩著濃厚的血腥氣,拖得長長的人影映射在冰冷的石壁上,隨著火焰的明滅不定,那些人影也是閃爍跳躍,飄忽不定,帶著幾分鬼氣森森,皮鞭著肉的聲音在石室之內回蕩不休,蘸了鹽水的鞭子每一次揮動都留下一條血痕。被縛在牆上的楊寧身上新換的一領白色綢衫已經麵目全非,“嘩”,一盆清水從頭上潑下,血水順著他的身體向下流淌,在腳下彙成溪泉,血跡被衝去之後,透過破碎的衣衫,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鞭痕,幾乎已經看不到完整的肌膚了。段越冷冷地立在一邊,皺眉看著獄卒行刑,已經兩個多時辰了,雖然在他的命令之下,隻是用了些尋常的刑罰,可是這些護衛獄卒都是精通刑罰的高手,在不傷害受刑之人性命的同時可以給予最大的痛苦,這裡麵的文章他是清楚的,對於一個重傷未愈的人來今此的刑罰已經足以讓這少年刺客痛不欲生了。可是那受刑的少年自始至終都沒有出一聲慘叫,甚至就連麵上的神情都沒有一絲變化,始終是沉靜如冰,若非是能夠看到他身軀不受控製地輕輕顫動,額頭的冷汗已經浸透了黑,並且還好幾次昏迷過去,段越幾乎要懷疑他是鐵石之軀了。段越也沒有懷疑他運起內力抵抗重刑,彆說他內傷未愈,根本無力在狂風暴雨一般的皮鞭下調息運氣,就是他可以做到,段越也相信絕對瞞不過自己的眼睛,自始至終他一刻也沒有忽視這少年的動靜,卻是沒有覺任何異常的舉動是沒有運氣抵禦皮鞭的跡象,那麼這少年是如何熬下來的呢?段越不由陷入了沉思。雖然覺楊寧所承受的刑罰似乎隻起到了不到一半的效果,可是他並沒有示意行刑的獄卒加重手法,就連一些比較殘酷狠毒的刑罰,也都被他下令不許使用,雖然他對楊寧的恨意不減,可是以他的心胸卻不會長久沉溺在仇恨之中。善泳者溺於水,這個道理他還是懂得的,自己這些人既然選擇了刀頭舔血的人生,那麼生死存亡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殺人者人恒殺之,這刺客憑著一己之力殺了百餘護衛,這是他的本事,死在這樣的高手掌下,倒也是死得其所。有了這樣的想法,段越就無心再加以報複,若是滇王下令處死這刺客,他自然不會手軟,但是若是趁人之危,用刑罰折辱這人,他卻是沒有這樣的心情的,隻不過段越也明白這些護衛的心情,無論如何,死去的都是他們的朋友同袍,這樣的仇恨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看穿的,這卻是王上疏忽了,寧郡守出身世家大族,想必更是不會將這些護衛的心思看得十分重要,但是段越卻不能輕視這樣的暗流,他將要統領兩郡兵馬,安撫將士本就是他的份內事,所以他也沒有喝止這些護衛用刑。不過行刑之所以持續了兩個多時辰,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楊寧的反應過於平靜,令段越也生出好奇之心,很想探究一下這少年的忍耐力到底到了什麼程度,這卻是楊寧絕對不會想到的事情。終於,當楊寧第五次快要失去知覺的時候,此刻就是那些義憤填膺的護衛和獄卒也是滿目驚疑,他們都已經覺了楊寧的異常,現在行刑的護衛都已經累得換了六七個人,可是這少年刺客卻是依舊沉默不語,仿佛無邊的苦痛並非加諸在他身上一般,自始至終都沒有出任何聲響,對於這樣的人物,這些護衛都覺得有些手軟,正在用刑的那個護衛,連續幾鞭力道都有些失常,最後一鞭更是抽在了牆壁上。段越見時機已到,斷然喝道:“住手吧!”然後揮手令眾人退下,他親自上前將楊寧從牆壁的鐵環上解了下來。令人取過一碗清水,放到了楊寧乾澀的唇邊,喂他喝下。如同久旱的禾苗一般,楊寧無意識地將碗中清水喝下,然後他的身軀微微震動了一下,意識恢複過來。楊寧艱難地抬起頭,瞧向段越的麵容,刑室之內陰暗的火光照射在段越的麵容上,楊寧隻覺這青年眼中竟似有些敬佩之色,心中覺得有些奇怪,不由思索了起來。而段越隻覺楊寧原本似乎凝滯的眼神瞬間變得流光溢彩模樣,隻是令段越奇怪的是,這少年眼中競沒有多少恨意,看向自己的目光幽深明晰,帶著幾分疑惑和好奇,不知怎麼,段越心中生出陣陣寒意,他隱隱覺出,這少年的喜怒哀樂似乎和常人不同,這樣一個無法揣測的絕頂高手,自己今日得罪了他,是不是太過不智。楊寧在十七年的生命裡,雖然沒有受過這樣的刑罰,甚至就連那五花八門的刑具也幾乎都不認得,可是他經曆過的痛苦遭遇卻不是常人能夠想像的。修習武道宗絕學,本就有一段艱苦卓絕的過程,其中的凶險苦難,難以儘言,而為了掘自身的潛能,在他武藝初成的時候,隱帝曾經讓他在一年之內,日日承受經脈破而後立的痛苦,那是令人難以想象的折磨,就是無間地獄也不過如此,曾經有過那樣的經曆,又修煉過動心忍性的密宗心法,今日的刑罰對於楊寧來說並不算什麼何況段越又刻意不讓使用一些過分殘酷屈辱的刑罰。不過楊寧也並不像段越所想的那樣輕鬆,他因為重傷未愈,不得已采用了一種不是很妥當的法子應對今日的刑罰,他是強行將痛苦隔絕在心靈之外,那不過是飲鴆止渴的法子,一旦鬆懈下來,卷土重來的痛苦會更加綿長難捱,隻是楊寧深知自己的情況,並不適合熬刑,他又不想在外人麵前流露出軟弱的神情,所以才寧可忍受今後一段時日之內反複襲來的無邊無際的痛苦。可是楊寧並沒有因為自己的痛苦而憎恨段越,他雖然年少無知,可是自幼就知道一個道理,任何人都要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他殺了滇王府的衛士,那麼彆說是這樣的皮肉之苦,就是被殺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反而是前麵這些日子的優容讓他心中不安,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這句話的意思他也聽青萍解釋過,所以今日受了重刑之後,他反而覺得心中的重擔減輕了許多。段越自然不知道楊寧在想什麼,他還沒有問過楊寧的名字,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張開嘴想要說什麼,卻是欲言又止,楊寧心中覺得段越古怪,不過當他開始感覺到周身上下火辣辣的疼痛,心中殺機一閃,在身軀遮掩下,竟是一指輕輕點去,他憑著內傷加劇,已經是用上了獨門的心法,要在段越身上留下暗傷,過得幾日,就可以突然作,令段越猝死,他對段越雖然沒有什麼仇恨,可是卻也不會有什麼好感,能夠有機會殺死這樣一個敵人,他也不會隨便錯過。隻是就在他指力將出未出的時候,段越卻是輕輕一歎,道:“雖然你殺了本將軍的同袍手足,可是像你這樣鐵骨錚錚的漢子,就是本將軍也不得不佩服你,今日之後,你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若是王上不加罪於你,等你傷愈之後,我也願和你共飲一杯酒交個朋友,隻不過今後若是有機會,我也定會竭力取你性命,卻不是想為劉統領和諸位兄弟報仇雪恨,隻因和你這樣的人交手,生死都會快意。”楊寧聽了段越這番話,神色一呆,這一指卻是沒有點下去,段越完全沒有想到這少年竟會在這種情況下還有餘力可以刺殺自己,隻是有些愧疚地看了看他周身的血汙,複又高聲道:“你們把他送回去,讓醫士替他好好醫治,此人殺死我等同袍,雖然罪在不赦,可是他也是堂堂正正地出手,雙方交戰,你死我活,哪裡有什麼恩怨可言。更何況如此英雄,可殺不可辱,我南疆勇士,怎會做落井下石的卑鄙舉動!今日本將軍已經重懲於他,你們傳下話去,咱們和他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誰也不許再用這個借口為難他,若有本事的,可以等他傷愈之後親來挑戰,若能在決鬥之時殺了他,本將軍不僅不會過問,還會給他封賞,可是誰要是想要趁著他傷病不起,想要趁機折辱他,可彆怪本將軍軍法從事。”刑室內過來觀刑的眾人聽了段越的話語,都是含羞帶愧,他們都是有些不滿吳衡對楊寧如此優容,所以才會故意攛掇新來的荊南將軍段越,想要利用他報複楊寧,可是想不到段越雖然如了他們的願,將楊寧折磨得昏死數次,可是末了卻說了這樣一番話,令他們羞愧之餘也覺得段越心胸光明磊落,不由暗暗生出敬意。再想到楊寧重傷之餘受了這樣的酷刑,就是不死也要丟掉半條命,這樣的處境若是還能活下來,卻也不必再談什麼恩怨,若有本事,日後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一決生死,也無需拿著死去的兄弟當作借口。段越這一番話,不經意間消去了眾人心中積怨,將可能會爆的事端消洱於無形。等到幾個再度被請來的醫士看著遍體鱗傷的楊寧之後,都是搖頭歎息,幸好在段越約束下,多半都隻是些外傷,並沒有過分傷及筋骨,隻是傷口太多,所以他們花了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才將楊寧身上的傷勢處理完畢是在段越吩咐下,特意用了些上好的金瘡藥,這樣在楊寧傷愈之後,就不會留下明顯的傷痕了。在治療過程原本早已被壓製住的傷痛開始作起來,將楊寧的意誌漸漸淹沒,可是他執拗的性子令他死也不肯出呻吟,隻能緊咬牙關,苦苦忍耐,這幾個醫士看的都是心中淒然,畢竟楊寧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個孩子,他們也不知道楊寧在聽濤閣造成的慘劇,隻知道這少年內外傷勢都很嚴重,卻又受了刑罰,若非顧忌滇王的權勢,隻怕已經要譴責段越的鐵石心腸了。處理完傷勢之後,他們給楊寧喝下了內含寧神藥物的湯藥,不多時楊寧就真正的昏睡了過去,可是睡夢之就是楊寧這樣堅毅的性子,卻也不能遮掩自己的苦痛,幾乎是無意識地低聲呻吟,令得那些醫士越傷感,就是段越,也不由暗自覺得,對一個孩子下了這樣的重手,自己還真是有些過分呢。等到段越離開地牢之後,就被吳衡招了過去,其實吳衡得知此事匆匆趕到地牢的時候,已經是行刑完畢,段越親手解下楊寧的那一刻,不過他卻沒有驚動刑室之內的護衛,直到最後才暗暗離去,得知他來過的護衛又受命不敢多言,所以段越還不知道方才的事情已經被吳衡看在眼走入吳衡寢居之後,段越立刻跪下請罪。吳衡微微一笑,親手將段越攙了起來,問道:“段越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麼大錯?”段越赧然道:“末將不應該為了泄憤私自對重犯用刑,違背王上諭令,還請王上重重治罪。”吳衡搖頭道:“子靜乃是武道宗傳人,本王因為這個緣故不願加罪於他何況若是我輕易處置了他,隻怕燕王世子多半會以為是本王讓這少年行刺他的呢,隻是本王卻忽略了將士對子靜的仇恨,若非你及時覺,又利用報複私仇的借口讓眾將士泄去心中怨憤,隻怕會後患無窮,影響軍心士氣。你能夠不被仇恨蒙蔽,一言以解恩仇,本王十分欣慰。私下對重犯用刑,雖然有錯,但不過是過失,你真正的錯誤在於將自己置於險地,你可知道方才你的性命已是危在旦夕?”段越大驚道:“王上何出此言?”話音剛落,他就想起自己方才攙扶那少年刺客的情景,訥訥道:“王上,莫非那種情況下,那子靜還有餘力行刺於末將麼?”吳衡歎道:“武道宗道統果然非同尋常,本王也想不到這少年如此狠辣,我見他那時候已經準備出手,想要出手救你,卻是投鼠忌器,若是本王不慎驚動了他,反而會讓他不顧一切痛下殺手,因此沒有出聲揭破,幸虧你的言辭打動了他,這才死裡逃生。”段越隻覺心中冰寒,仔細回想當時情景,果然曾經感覺到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機,隻是他萬萬想不到那少年竟會在瀕死關頭存心暗算自己,若非是機緣湊巧,隻怕自己已經沒了性命,這等堅忍心智,狠毒心腸,當真不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所能夠擁有的,武道宗的傳人果真是名不虛傳。吳衡見他神色怔忡,不由歎道:“你也彆想的太多了,如今他還在我們手原本本王也想將他收為己用,可是如今本王也沒有了可以控製他的信心,他刺殺燕王世子是實,按理說將他交給羅承玉之後,應該難逃一死,本王借刀殺人,也可去掉後患。可是偏偏我心中卻沒有把握,如今洞庭雙絕已經在羅承玉幕府之雙絕和此子情同姐弟,羅承玉又是胸懷寬廣,本王很擔心他會將此子收服,雖然現在雙方是盟友,可是日後的敵對也是在所難免,此子乃是利刃,本王不願他被外人所用。可是如果想要殺他的話,也有難處,一來他身後還有武道宗在,此子資質品性,都是武道宗最適當的傳人,若是我殺了他,隻怕會激怒他背後的勢力,二來平煙平仙子對此子態度異常,本王若是殺了此子,恐怕先就和平煙結下仇怨。更何況本王生擒此子,是因為他和平仙子兩敗俱傷,這種情況下,本王若是殺他,難免是勝之不武,傳揚出去,隻怕天下英雄都會小瞧了本王。唉,越兒,你我雖然名分上有主從之彆,可是本王待你一如子侄,今日之事和你生死攸關,一旦他將來投了彆家,若是記恨你今日對他用刑,有心殺你,實在是防不勝防,你本王應該如何做才是?”段越想了片刻,坦然道:“王上,末將的生死不過是尋常之事,而且既然今日他沒有下手,將來也未必就會斤斤計較今日之事,倒是王上擔憂他會為幽冀所用,莫非燕王世子果然是氣量恢弘如此然不會計較這刺客行刺於他的事情麼?”吳衡搖頭道:“這一點本王也不能完全肯定,可是那羅承玉氣度不遜色於當年的火鳳郡主,而且昔年的火鳳郡主雖然驚才絕豔,卻有幾分咄咄逼人,而羅承玉雖然年幼,不免少了幾分威棱,可是相對之時,卻令人有如沐春風之感,言談舉止,都有令人傾服的魅力,就是本王也不得不承認他確有王者之風,如果當世之間真有人能折服這狠毒少年,多半就隻有羅承玉一人。”段越凝神片刻,道:“王上的憂慮,末將已經明白,可是卻有不同的看法,我看這少年桀驁不遜,絕不是任人驅使的性子,就是火鳳郡主複生,也未必能夠折服他。更何況若是末將沒有看錯,這少年與其說是一個難得的絕頂高手,倒不如說是一個不解世事的孩子,因為不解世俗人情,故而為所欲為,才有這般狠毒的手段,我看其實此子天性單純,並非是天生的冷酷無情,否則也不會因為末將的言辭而罷手了,若能夠結以恩義,就是不能將他收服,也可以避免和他成為仇敵。而且若是殺他,有沒有益處還不知曉,但是害處卻已經很明顯了,所以末將以為,還是不要殺他吧?”說到最後他有些猶豫,畢竟這樣的事情,不是他可以多言的,隻是想到那孤傲冷漠的少年,就是段越也心中不忍,畢竟這少年太過年輕了,若是如此少年俊傑中道夭折,就是蒼天也會歎息不已的。吳衡聽了卻是暗暗點頭,其實應該如何抉擇,他心中已經有了決斷,不過是借此試探段越的心智才能罷了,見段越心思靈透,多謀善斷,而且胸懷寬廣,看向段越的目光越多了幾分欣賞,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吳衡淡淡道:“關於這刺客的消息,我已經傳了出去,想來很快就有回應,這些日子,你不妨多去探望一下他,今日一見,本王覺得此子就如雙刃利劍,握在手多半傷人傷己,這樣的人,我是不敢用的,若是燕王世子敢用他,我倒也不介意,卻不知燕王世子會不會遭到此子反噬呢?”段越聞言,也覺得十分有道理,便心悅誠服地道:“王上英明,這樣的人物不是可以隨便折服的,我看這少年脾氣古怪,倔強任性,就是燕王世子想要用他,恐怕也是自尋煩惱,既然不能殺,還是讓他禍水東流的好,末將也很想看看燕王世子是否有那個本事呢。”說到此處,兩人都覺得解決了一個大大的難題,不由相視而笑,這時候珠簾晃動,一個素衣麗人端著參湯走了進來,含笑嬌嗔道:“王上,彆隻顧著操心那些軍政大事,參湯已經煨好了,王上還是趁熱喝了,也要補補身子。”吳衡滿是寵溺地看著愛妾淡掃娥眉的秀麗姿容,微笑搖頭道:“本王哪裡需要什麼參湯滋補,將這碗參湯端給段越吧,他這些日子日夜兼程趕路也是夠辛苦了。”黃夫人美目流轉,頃刻間便是萬種風情,但是卻又令人生不出輕浮之感,隻覺的此女端莊秀麗中頗有內媚,段越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忍不住避開了目光,黃夫人卻是仿若不覺,親身端著參湯遞了過來,段越連忙雙手接過黃夫人手中的參湯,連連稱謝。這黃夫人乃是吳衡最寵愛的妾侍,剛剛花信年華,幾乎是不離吳衡左右,寵遇非常,段越頗有受寵若驚之感,卻是不敢仰麵瞧她。但是接過參湯之時,目光一閃,隻見皓腕如雪,纖手香凝,無意間指尖相觸,頓覺滑膩溫潤,段越隻覺心中一蕩,連忙凝神屏氣,再也不敢再多瞧這女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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