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堂是個很特殊的地方。少林眾僧另覓素齋。丐幫群豪隻取殘羹。此刻的飯堂中,倒是各路豪雄為主,都是瞧著熱鬨不嫌事兒大的。都靈子聽得楚風話音,剛才聽得弟子歡呼聲起時現出的一絲喜色猶在,背後的冷汗已是“唰”地一下全湧了出來。他麵對楚風那一招“流雲側峰”作出的反應是“對”的:恰到好處地避在了楚風劍鋒難及之地……但也正是“恰到好處”四字,飯堂中儘是練武之人,眼光毒的可不是一個兩個,就算有些比較遲鈍的,聽得旁邊的人一輪兩句,也都會過意來。楚風劍招才動,都靈子已知道他用出的是那一招,更知道他這一招將會攻向何處,如是才能避得這般恰到好處。都靈子環首四顧,卻見得眾人根本沒有懷疑楚風到底該不該向他出手,反倒是如釋重負地說著“難怪難怪,我說這老小子哪有這本事”、“就是就是,我就說這姓都的不行嘛”、“你說他不行,他怎能滅了楚少俠師門”、“這倒是奇怪得很”……同發英雄帖的丐幫、少林在這時候,除開白世鏡還有幾個過來防著蓬萊派和青城派起亂子的執法弟子,再無一個多的。都靈子求助地看向白世鏡和那幾個丐幫的執法弟子,他深知單憑武功,興許能在楚風劍下走過幾招,可克敵製勝四字卻是想都沒有想過。但是他也知道楚風和丐幫交情不淺,若是丐幫中人要楚風“顧全大局”。說不定還真就能說得他他暫時住手。隻要人能活著,事情便會有了轉機。這個江湖,從來不是單靠武功高下決定的。在都靈子期待的眼神中,幾名執法弟子互相望了望,便分出一人走了出來。即使這位執法弟子沒有走向楚風,都靈子也很開心,隻要有人出來就好說了,再說了有白世鏡在,自也沒有這小小五袋弟子說話的份,肯定是要先請示白世鏡才對。那名執法弟子果然走到白世鏡身側。朝他行了一禮。候他吩咐下來。其實剛才動手的如果不是楚風是彆人的話,這種事情根本不用請示白世鏡的。按照往常的規矩,無非四個字“先禮後兵”,能勸則勸。真個不講情麵的那也好辦了:洛陽城中。還真沒誰的拳頭有丐幫的大。白世鏡隻是安靜的站著。對身前的一切恍如未覺,就好像他沒有看到楚風向那都靈子出劍,也沒有看到眼前這位執法弟子……他那蠟黃的麵皮上。半點神思不顯,隻是站在飯堂中。他半點都沒有讓楚風“冷靜”的意思,更莫說大呼中要楚風“顧全大局”雲雲。“你……”都靈子心頭一滯,他本以為白世鏡今日出口將他蓬萊派強留在洛陽城中,怎麼都會護他蓬萊周全。因為這不單是他白世鏡一人的臉麵,更是關係著丐幫百年的聲譽。說起來,少林現下雖無高僧在場,日後說起在這少林丐幫一齊召開百花會中,堂堂一派掌門被人給宰了,那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這等往丐幫少林臉上抹黑的事情,就在他白世鏡麵前發生了,他卻管也不管,難道他想將這這事一力扛下?”都靈子心中胡思亂想起來,卻總也想不出如何應對楚風長劍,最後隻能勉強在自己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緩緩轉過身子,正對著楚風,大聲說道:“都某人從未見過……”這半句話才一出口,他才驚覺自己的聲音竟是那般苦澀。他咳嗽了幾聲,清了清嗓子,就想將後半句“和你師父往日無怨”說出來。“都大掌門如此有心,看來是將本派劍法琢磨透了……無怪當夜能做得那般乾淨利落!”楚風的話音忽起,將那都靈子的話生生堵了回去。都靈子心中驚懼又重了一分,他知道楚風這意思是已經認定那殺手就是他了,恨恨將一口唾沫咽下,強打起精神。他雖喜詭道,一身功夫因著青城派這相隔千裡的仇敵,一日也未曾放下過。更彆說“偶然”得識慕容博之後,得他青眼有加,他蓬萊武學和那幾門旁人武功相互印證,威力早已遠勝當年。“要作生死相搏,老子未必就輸給他了!”都靈子心中暗暗想道,隻不過他心中不停說服自己“有賭未為輸”,等他見到楚風手上動作,麵上神色一下就僵住了:這小子……居然……滌塵歸鞘之時,無聲無息。都靈子心中有些奇怪地想道:“莫不是他嫌用劍殺人太快,要用拳頭慢慢收拾我?”“都大掌門,楚某盼你能活著離開洛陽!”楚風的聲音在議論紛紛的眾人耳邊響起,這句話有些沒頭沒尾的,眾人聽了覺著有些奇怪,但還是認真地聽了下去。都靈子也沒聽出楚風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知道了楚風好像沒有在洛陽城中殺他的打算。“楚某出身之地,晉城萬卉樓被這都大掌門一夕間焚為白地,師門上下除了在下無一幸免。”楚風接著說了下去,眾人聽得連連點頭,卻也更加迷茫:“這等大仇還等什麼,你又不是打不過這都靈子。”就連都靈子也有些迷糊了,望著楚風半晌不語,等他意識到自己的沉默和默認無異時,楚風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但是‘冤有頭,債有主’,都大掌門是首惡無疑,門下弟子又豈會人人陷在其中。”眾人聽了一陣嘩然,就連“婦人之仁”四字也好不留情地傳入了楚風耳中,楚風卻是自顧自地接著說道,“這‘洛陽百花會’,諸位英豪更非為了楚某一人之仇而來……”白世鏡離得楚風本也不得遠,搶在他話音才起再走近幾步,聚音成線道:“當斷則斷,遲了恐生變故。這點事情……姓白的幫你扛了就是!”他說得輕鬆,但是心中卻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話語不免稍作停頓。他先前對此事不聞不問,就是打的這主意,隻要楚風將那都靈子斬於劍下,其他的事情便好辦了。對付一個死人,可比對付一個活人好辦多了。柯百歲的脾氣更爆,他本以為楚風出劍便是為了給北宗上下報仇,哪曉得竟會出了這般變故,心頭立時大怒。可他和楚風也非第一趟打交道,知道他不是怕事的性子,強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搞什麼?”楚風低聲回道:“憑他這三腳貓的功夫,也想滅了我北宗,豈不可笑?”柯百歲訝道:“你是說他並非首惡?”楚風點了點頭,滌塵和鞘一揚,朝那都靈子肩頭一搭,輕聲說道:“都掌門,毀了我北宗,今日可曾有一絲悔意?”勁力一吐,已將他肩骨擊得粉碎。“你……你好毒!”都靈子顫聲說道,他以為楚風真的“顧全大局”,不敢抹了少林丐幫的麵子,不敢向他動手。哪想得到楚風楚風雖未殺他,卻將他功夫廢了一半。“豈敢豈敢!都掌門若能將當夜與你一同前往萬卉樓的‘朋友’說出,楚某倒也犯不著學你,滅了你蓬萊滿門上下!”楚風朗聲一笑,言下之意卻也十分明白:你若不肯指明,那定然是以牙還牙了!都靈子麵上隻剩一抹狠戾,死死盯著楚風,憑了一條左臂可未必壓得下那隨他去了北宗的幾位師弟。更莫說,慕容博的手下,哪曾有一個廢人?一陣震天撼地的軍鼓聲,已自破空傳來……聽得這鼓聲,眾人都是心頭一震。白世鏡驚道:“擂鼓聚將!”(。。)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