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姥也要來?”楚風聽得心中一沉,暗暗想道:千萬彆再碰上那位了,有個“斷筋腐骨丸”已經夠麻煩了,萬一再被種上幾片“生死符”……“你不肯認我這師……不肯認我這師叔,說起這老妖怪卻是熟悉得很。”李秋水本來想要自稱“師娘”,可是自和楚風在那山坳相見,楚風從未認過她,到得便也隻說了“師叔”二字。楚風心頭狂呼“熟悉你妹啊”,但還是正色說道:“是那什麼大怪二怪臨死之時說起來的。”這話當然是忽悠李秋水了,那珠崖雙怪死得乾淨利落,那還有空說什麼“天山童姥”啊。“師兄當年掛劍而去,本以為他此生已將劍法拋下,沒想到到得最後,還是將這一路劍法傳了給你。”李秋水昂首西望,悠悠歎道。峭壁之上,圓洞之中,劍影猶在。楚風依舊記得,那夜圓月西沉,那柄長劍在明月輝映之下,流光溢彩。“那是無崖子前輩的佩劍麼?”楚風問道。李秋水聽得他口中居然稱那無崖子為“前輩”,眉頭已是微微皺了起來。“前輩既知楚風何以至此,想必也對無量劍‘仙人舞劍’一事,早有耳聞。”楚風看出她心中不快,有心解釋道,“家師曾在玉璧之前,端坐數年,想是得蒙仙緣,能在那玉璧之上見得二位前輩舞劍,窺得一鱗半爪……”“無量劍!覆滅在即,不思如何卻敵。反倒儘起門中弟子,尋什麼仙人遺法,簡直可笑!”李秋水冷冷將楚風話語打斷,道,“前天夜裡,無量劍中歡聲震天,你道如何?”楚風搖了搖頭。“阿蘿和那姓段的小子,來這穀中走走,就是他二人在這湖邊走動的影子,倒傳了過去。無量劍派除開那左子穆。人人振奮不已。說是無量仙緣未斷!這就是你想要胡扯的‘仙人舞劍’?”阿蘿就是王夫人,所謂“段小子”自然就是真正的段小子他爹段正淳了。楚風朝著身前的小塊玉璧揮了揮手,問道:“段王爺前天夜裡,便在這嫏嬛福地麼?”李秋水倒是想起旁的事來。問道:“你知道阿蘿是你師姐。怎麼還和那黑衣丫頭湊到一起去了?”秦紅棉當日帶了木婉清去那江南。唯一的目的就是殺了李秋水的女兒阿蘿……楚風略略有些“委屈”地說道:“我遇著木姑娘的時候,又哪裡知道她是衝著你……衝著阿蘿師姐去的。到得後來,卻也隻能速速帶她離開江南了。”拉點近乎。總是沒錯的。“你倒是肯認了。”李秋水哼了一聲。楚風無奈讚道:“前……師叔心思剔透,小侄一番隱瞞卻是徒勞了。”李秋水道:“有人要殺阿蘿,你怎麼說?”“都是上一輩的事兒……”“什麼上一輩的事,你忘了才叫了阿蘿一聲‘師姐’?”李秋水斥了一聲,“哦,你還想著你那木姑娘,嘿嘿……”最後“嘿嘿”一笑,意味莫名,楚風聽得心頭一寒,趕緊表態,道:“阿蘿師姐和秦阿姨……”楚風自己都罵了一聲“這你妹的什麼輩分”,看那李秋水沒有插話的意思,又接著說道:“她二人之間有些誤會,小侄日後定當將之化解。”“你覺著是誤會?”李秋水笑笑說道,“那也不勞你這掌門弟子大駕了,我現下便去殺了你那秦阿姨,再去殺了你那木姑娘就是了,還有什麼要化解的?”“師姐和秦阿姨遇著了段王爺,都算是苦命人,她二人舍不得怨那段王爺,卻將……”李秋水道:“那你是說,乾脆將那段小子殺了算了?”“那不是更讓師姐傷心麼?”楚風覺得自己這“師姐”兩個字是說得越來越順口了,“把那段王爺和著他那一群正宮側妃交由師姐手中,任她處置,豈不妙哉?”大理段二在這方麵是絕對的專業人士,楚風很相信他。“好啦,不說她了。”李秋水忽然興致缺缺地歎了一口氣,道,“你師父還好吧?”楚風還在琢磨要不要用“擂鼓山”這三個大字換換解藥的時候,李秋水又接著說道:“真是老了,你師父神功蓋世,又能有什麼不好的?”楚風很認真地說道:“師父為人所害,眼下正在擂鼓山中閉關療傷……”“你說什麼?”李秋水一聲輕叱,長發陡然朝後飄起,隻不過片刻之後,她這身氣勢便是一泄,卻又笑著說道,“險些著了你的道兒,師兄竟連這番話都想好了。”楚風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張張嘴,道:“是丁春秋……”李秋水將他話頭攔了下來,說道:“莫要再編故事給我聽了。你回去見到你師父,就說‘雲夢澤畔,故人相候’。”看到楚風張口要問,她笑笑說道:“你告訴他這八個字就成了,他是知道的。”楚風道:“他日見到師父,我定將這四字帶到。”“他日……”李秋水念了兩遍,毫無征兆地一掌朝著楚風胸口拍來。楚風哪裡想得到一場苦情的認親戲,突然又變成回武打戲了,不過他和這李秋水待在一起的時候,從無一刻放鬆。滌塵從那劍鞘之中無聲而出,直往李秋水掌前封下。李秋水一聲輕笑,不進反退,那一掌卻是毫無花假地拍了出來。楚風稍稍一愣,一股沛然大力及胸,連退三步,看著收掌而立的李秋水,苦笑道:“白虹掌力‘曲直如意’四字,果然名不虛傳。”“見識到是不錯,你再看看你那‘天突穴’。”楚風解開衣衫,望著依舊一點都沒有避開意思的李秋水問道:“藥力催發?”他胸前天突穴上那塊朱斑已往下方引出一道血線,指往璿璣穴。“藥力一經催發,百日曆任督二脈遍走全身,到時便是無藥可救。”李秋水很自然地說道,“你早些去見你師父吧,他會給你解藥的。”“師叔,我跟我師父不熟啊。”“說的什麼鬼話。”“萬一我師父哪兒沒有解藥呢?”“師兄醫卜星相無一不精……你不肯前去為我傳話?”李秋水很直接地問道。楚風看她大有“你不去,我就先殺了你再說”的架勢,問道:“斷筋腐骨之下,我這一身功夫還能剩下幾成?”“從無量山到那擂鼓山,日夜兼程半月可至,你問這些做什麼?”李秋水奇道,“這半月之內,對你這手劍法該是無甚大礙。”“半個月之後,就開始慢慢斷筋,刻刻腐骨了?”楚風望著李秋水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沒好氣地說道,“那我還不如讓那什麼‘莽牯朱蛤’一口毒氣噴死算了。”李秋水笑笑,沒有理會楚風的那點小怨念,轉身朝那石門走了回去。兩人延那石門再入湖底石室。“美麼?”李秋水望著那湖底水晶之外閒遊的魚蝦,朝楚風問道。湖水本也不深,幾許陽光透過,更顯瑰麗。楚風點點頭,說道:“此生所見,第一奇景。”“往後再也見不著了。”李秋水輕輕一歎,袖中短匕再現,朝那水晶遙遙一指。一道蛛網般的裂紋,在那水晶之上蔓延開來,偏生她使的力道極巧,有水點滴滲下,卻又沒有洶湧而下。兩人沿了石階再行,到得那玉石美人之前。李秋水道:“師兄你知不知道,就是你那一番安排,世上已有人將這玉像描下,傳出去了。”其中一幅被那神農幫無意帶回了靈鷲宮,才有了今日無量山被那“三十六島七十二洞”圍困。依舊是一匕點落,那玉美人就在楚風眼前,幾近成粉。楚風望著歸入塵土的玉美人,稍稍一愣,背後轟隆隆的水聲已是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