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得小半個時辰,一名男仆出來說道:“阿碧姑娘請四位到‘聽雨居’用晚飯。”鳩摩智道:“多謝了!”伸手挽住了段譽的手臂,跟隨那男仆而行。曲曲折折的走過數十丈鵝卵石鋪成的小徑,繞過幾處山石花木,來到水邊,隻見柳樹下停著一艘小船。那男仆指著水中央一座四麵是窗的小木屋,道:“就在那邊”。王烈率先上船,鳩摩智、段譽、崔百泉、過彥之四人緊跟著跨入小船,那男仆將船劃向小屋,片刻即到。從鬆木梯級走上“聽雨居”門口,隻見阿碧站著候客,一身淡綠衣衫。她身旁站著個身穿淡絳紗衫的女郎,也是盈盈十六七年紀,向著眾人似笑非笑,一臉精靈頑皮的神氣。阿碧是瓜子臉,清雅秀麗,這女郎是鵝蛋臉,眼珠靈動,另有一股動人氣韻。王烈打量了一下阿朱,完全是以長輩看晚輩的眼神,在王烈心裡,喬峰是他的徒孫,阿朱日後跟喬峰走到一起可就是自己的孫媳婦,這可不是實打實的孫輩。阿朱正被看得有些彆扭,心道:“這位公子長得比咱們公子爺還要俊俏幾分,怎麼看人的眼神如此無禮。”這時候段譽開口道:“阿朱姊姊,你這樣一個小美人,難為你扮老太太扮得這樣像。”阿朱索性不去理王烈的眼神,斜了他一眼,笑道:“你向我磕了三個頭,心中不服氣,是不是?”段譽連連搖頭。道:“這三個頭磕得大有道理。隻不過我猜得不大對了。”阿朱道:“什麼事猜錯了?”段譽道:“我早料到姊姊跟阿碧姊姊一般。也是一位天下少見的美人,可是我心中啊,卻將姊姊想得跟阿碧姊姊差不多,那知道一見麵,這個……這個……”阿朱搶著道:“原來遠遠及不上阿碧?”阿碧同時道:“你見她比我勝過十倍,大吃一驚,是不是?”段譽搖頭道:“都不是。我隻覺老天爺的本事,當真令人大為欽佩。他既挖空心思。造了阿碧姊姊這樣一位美人兒出來,江南的靈秀之氣,該當是一舉用得乾乾淨淨了。那知又能另造一位阿朱姊姊。兩個兒的相貌全然不同,卻各有各的好看,叫我想讚美幾句,卻偏偏一句也說不出口。”這小子,雖然不是段正淳的親生兒子,這泡妞的水平倒是學得不差,就憑這口才,也難怪那麼多女子會對他傾心。阿朱笑道:“呸。你油嘴滑舌的已讚了這麼一大片,反說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阿碧微微一笑。轉頭向鳩摩智等道:“四位駕臨敝處,沒有什麼好吃的,隻有請各位喝杯水酒,隨便用些江南本地的時鮮。”當下請四人入座,她和阿朱坐在下首相陪。段譽見那“聽雨居”四麵皆水,從窗中望出去,湖上煙波儘收眼底,回過頭來,見席上杯碟都是精致的細磁,心中先喝了聲采。一會兒男仆端上蔬果點心。四碟素菜是為鳩摩智特備的,跟著便是一道道熱菜,菱白蝦仁,荷葉冬筍湯,櫻桃火腿,龍井茶葉雞丁等等,每一道菜都十分彆致。魚蝦肉食之中混以花瓣鮮果,顏色既美,且彆有天然清香。段譽每樣菜肴都試了幾筷,無不鮮美爽口,讚道:“有這般的山川,方有這般的人物。有了這般的人物,方有這般的聰明才智,做出這般清雅的菜肴來。”阿朱道:“你猜是我做的呢,還是阿碧做的?”段譽道:“這櫻桃火腿,梅花糟鴨,嬌紅芳香,想是姊姊做的。這荷葉冬筍湯,翡翠魚圓,碧綠清新,當是阿碧姊姊手製了。”阿朱拍手笑道:“你猜謎兒的本事倒好,阿碧,你說該當獎他些什麼才好?”阿碧微笑道:“段公子有什麼吩咐,我們自當儘力,什麼獎不獎的,我們做丫頭的配麼?”阿朱道:“啊唷,你一張嘴就是會討好人家,怪不得人人都說你好,說我壞。”段譽笑道:“溫柔斯文,活潑伶俐,兩樣一般的好。阿碧姊姊,我剛才聽你的軟鞭上彈奏,實感心曠神怡。想請你用真的樂器來演奏一曲,明日就算給這位大和尚燒成了灰燼,也就不虛此生了。”阿碧盈盈站起,說道:“隻要公子不怕難聽,自當獻醜,以娛嘉賓。”說著走到屏風後麵,捧了一具瑤琴出來。阿碧端坐錦凳,將瑤琴放在身前幾上,向段譽招招手,笑道:“段公子,你請過來看看,可識得我這是什麼琴。”從踏上這聽雨居,王烈就一言不發,飯菜上來之後他也隻是淺嘗輒止,以他的閱曆,什麼美食沒有見過,這幾樣小菜雖然精致,倒也還激不起他的胃口,他從腰間摘下自帶的酒壺,夾點菜就是灌幾口酒,毫不理會其他人,其他人眼見他如此,也不去招惹他。段譽聽了阿碧的話走到她身前,隻見這琴比之尋常七弦琴短了尺許,卻有九條弦線,每弦顏色各不相同,沉吟道:“這九弦琴,我生平倒是第一次得見。”阿朱走過去伸指在一條弦線上一撥,鏜的一響,聲音甚是洪亮,原來這條弦是金屬所製。段譽道:“姊姊這琴……”剛說了這四個字,突覺足底一虛,身子向下直沉,忍不住“啊喲”一聲大叫,跟著便覺跌入一個軟綿綿的所在,同時耳中不絕傳來“啊喲”、“不好”,又有撲通、撲通的水聲,隨即身子晃動,被什麼東西托著移了出去。這一下變故來得奇怪之極,又是急遽之極,急忙撐持著坐起,隻見自己已處身在一隻小船之中,阿朱、阿碧二女分坐船頭船尾,各持木槳急劃。轉過頭來,隻見鳩摩智、崔百泉、過彥之三人的腦袋剛從水麵探上來。阿朱、阿碧二女隻劃得幾下,小船離“聽雨居”已有數丈。“不好,我師叔呢?”段譽叫道。“不錯,你小子還算有點心思。”王烈的聲音淡淡地響起,隻見一個有些落寞的背影正坐在船頭,手中拿著一個酒葫蘆,不是王烈又是何人。“師叔你怎麼上來的?”段譽驚訝地問道。阿朱阿碧一邊奮力劃船,一邊也同樣驚訝地看向王烈,剛才那一下變故連鳩摩智都落到水裡了,這個一直不說話的年輕人是什麼時候到了船頭的連她倆這始作俑者都沒有發現。“劃船吧,不然那和尚要追來了。”王烈淡淡地說道。阿朱阿碧回頭一看,猛見一人從湖中**的躍起,正是鳩摩智,他踏上“聽雨居”屋邊實地,隨手折斷一根木柱,對準坐在船尾的阿碧急擲而至,呼呼聲響、勢道甚猛。三人大驚,就看到王烈往後一揮衣袖,那來勢凶猛的木柱已經像是撞上了一堵牆一般勢頭猛地遏製,一下子落入水中。阿朱阿碧已經借機把船劃開,後麵鳩摩智不斷地扔東西過來,但是距離已經遠了,他再怎麼力大,也是扔不到了。直到劃出很遠,阿朱阿碧才驚魂未定,她們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坐在船頭的王烈,之前聽得段公子叫他師叔,他出手也顯露了自己等人看不出深淺的武功,但是之前段公子遇險他又是沒有任何動作,兩人一時不知道王烈到底是什麼來路,尤其是阿碧,更是被王烈戳破了師父是康廣陵的事情,心底裡就有些懼怕他。“段公子——”阿朱輕聲叫段譽道,以目視王烈。段譽會意,哦了一聲,道:“這位是我師叔,隻是我還在考察期,師叔還沒有決定認不認我。”他這話一出,阿朱阿碧更加迷惑了,從來都是師父考察弟子,哪裡有師叔考察師侄決定認不認的。“好了,玩夠了,劃船吧,送我去曼陀山莊。”王烈說道,一開口又嚇了阿朱阿碧一跳。曼陀山莊對她們來說跟禁地沒什麼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