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天竺棉會的會老吳汝霖,疾步進來拜見:“陛下,線索斷了,隻在城內找到幾具屍體。”王淵問道:“你覺得是誰在謀劃?”吳汝霖說:“一百位天竺會老,估計都不知情。依臣猜測,毀掉天竺的魚鱗冊,是陛下還沒抵達天竺之前,棉會那些大股東就已經在謀劃。陛下召集會老前往馬蘭港議事,各衙門主官都不在王城,他們正好趁機動手。”“深謀遠慮啊。”王淵笑道。吳汝霖說:“財帛動人心。”天竺棉會的那些股東,有好幾家已經置地百萬畝以上。王淵若是讓他們照章納稅,這些人每年得損失多少錢啊!因此,冊封王淵為天竺王的詔書一出,真正的大股東們就開始商量對策。又因為顧忌王淵在天竺有耳目,因此連自家的股東代表都瞞著,派人潛伏在王城靜待動手良機。王淵在天竺有耳目嗎?他二十年前,就已經決定到天竺發展,怎麼可能不提前做準備。吳汝霖算是最顯眼的一個,已經混成天竺棉會的百位會老之一。王淵問道:“沛州京畿之地,是必須完全掌控在手的。那些地方最重要?”吳汝霖說:“南方有一個貝拉裡鎮,周遭山中有金、銅、鐵礦。此鎮之於天竺,就如佛山之於大明,陛下應當儘快派遣官員管理。”王淵問道:“那裡的礦山,歸何人所有?”吳汝霖說:“金礦和鐵礦,以前都是國王的,後來歸屬於棉會。銅礦原本由天竺貴族占有,後被廣州湯氏強奪。至於鎮裡的鐵匠鋪,多為佛山豪商所經營,已經可以自行打造火銃火炮了。”王淵猛地一驚:“貝拉裡鎮的鐵匠可以打造火器?”吳汝霖說:“隻有漢人工匠可以。”王淵又問:“除了此鎮之外,還有哪裡很重要?”吳汝霖說:“棟格……沛水向北流去,彙入主流克裡希納河。兩河交彙之處,有一座克裡希納城。以此城為中心,河水往西,一直逆流而上,可至一大湖,湖西二百裡又有河流,可以直抵西部海港。河水往東,一直流入孟加拉國入海。河水往西北,可流到比賈普爾國邊境。此城向北有官道,一直通往北方邊境。”王淵聽明白了,這座克裡希納城,水陸交通發達,是貿易中心,也是戰略要地。王淵問道:“此城也被天竺棉會占據?”吳汝霖搖頭:“領主是一個天竺將領,當初攻打阿難國時,此人正帶兵在邊境打仗。後來雖然投降,卻始終不肯交出軍隊,反而擁兵盤踞在克裡希納城。天竺棉會前後征討兩次,此人一直據城而守,後來就懶得再去打了。”那幫商賈果然短視得很,居然放著戰略要地、貿易中心不打,而且這地方距離國都還很近。但話又說回來,商人來天竺是為了賺錢,無利可圖的事情肯定不乾。對方一直堅守不出,難道還圍城一年半載?那得消耗多少軍費啊!隻要對方不鬨事,天竺棉會也懶得花錢打仗,這麼多年居然始終睦鄰友好。……克裡希納城,克裡希納河,都得名於同一個人物:克裡希納·德瓦·拉亞。此人是誰?孔芙的父親,王淵的便宜嶽父。這位國王智謀雙全,將阿難國的統治推向巔峰,曾經獨自乾翻四個蘇丹國的聯軍。可惜,他為了鞏固統治,迎娶了兩個地方領主的女兒。他死後屍骨未寒,兩個小舅子開始爭權,將中央精銳全部派往邊境,因為軍中將領都擁戴老國王。在調走將領之後,又聯手把新國王給軟禁,結果被天竺棉會趁虛而入攻破王城。如今克裡希納城的城主,就是當初被調往邊境的一個將領,這貨手裡的幾千士卒全是精銳之師。“父親,我們應該投靠新國王。”卡帕提說道。拉瑪說道:“我已經派遣使者,去表達對新國王的忠誠。”卡帕提搖頭說:“中國有句古老的諺語,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意思是說,一個當權者的旁邊,不允許有任何威脅存在。”拉瑪問道:“新國王會全力攻打我們?”卡帕提說道:“肯定會的。對方的槍炮太厲害,野戰我們毫無勝算,隻能選擇堅守在城裡。天竺棉會不願長期圍城,那位新國王卻不一樣,必然不惜一切代價。我們可以守城一年,還能守城兩年、三年嗎?城裡的儲糧可撐不了那麼久。”拉瑪皺眉道:“聽說新國王,是一個中國的大官?”卡帕提歎息道:“他叫王淵,大明首輔,中國的真正決策者。我在北京國子監讀書的時候,曾經遠遠見過他幾次。這個人,比偉大的克裡希納國王更厲害,他是不可戰勝的。我們的領地,距離他的王城實在太近了。他做國王之後,以他的性格,肯定第一件事就是來攻打我們。”拉瑪搖頭道:“不能投降,漢人太狡猾了。你的文塔叔叔,當初不聽我的勸告,帶兵到王城投降漢人。結果漢人假裝用黃金和土地換馬,奪走了他的戰馬,遣散了他的騎兵,幾個月後就將他殺死。萬一我們投降新國王,他奪走了我們的軍隊,我們到時候該怎麼自保?”卡帕提解釋說:“官員和商人不一樣。中國官員注重信義德行,肯定不會對我們事後下手。”拉瑪笑道:“誰做了國王,都不會再講誠信。”卡帕提說道:“中國還有一句諺語,叫做千金買馬骨。”“哪來那麼多中國諺語?我就不該送你去中國讀書。”拉瑪有些不耐煩。卡帕提說道:“父親,天竺棉會肯定不願老實尊奉新國王,這位國王迫切需要有人效忠。不是虛假的效忠,而是真正的效忠,交出城市,交出軍隊,真正的效忠於他。他不會殺我們,反而會保護我們,還會讓我們去王城做官。因為,我們是馬骨,他得用千金來換。”拉瑪揮手道:“彆說了,讓我再想想。”卡帕提依舊在勸:“父親,你應該清楚局勢。我們隻有兩個選擇,要麼抵抗到底,要麼順從到底,絕對沒有第三條路。我們的領地太重要了,我們離國王的都城太近了。任何一個有作為的國王,都不會容許克裡希納城掌握在彆人手中。當初,偉大的克裡希納國王,可是用自己的名字給河流和城市命名。這裡有多重要,你肯定是知道的。”這個道理,傻子都清楚。就好像王淵在北京稱王,結果天津卻被軍閥盤踞,換誰都難以容忍!拉瑪並非傻子,反而異常聰明。當初那麼多投降將領,就他還活蹦亂跳,而且擁兵上萬占據堅城,其他將領早就被天竺棉會弄死了。僅僅權衡利弊一天,拉瑪就對兒子說:“你代表我,親自去一趟王城。把城市、土地和人口,全部獻給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