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峨這回真的生氣了,直接搬去駙馬第,跟兒子和兒媳一起住。反正那裡麵積大、房間多,以前是張永外甥的宅子,原主人被抄家流放,皇帝順手就賜給了駙馬。王淵站在駙馬第門口,卻見大門緊關著,居然敢給首輔吃閉門羹。過了許久,裡麵傳出聲音:“老爺請回,夫人說他不見客。”王淵隱約聽出來了,此人是兒子的書童,在駙馬第擔任男仆管事。王淵頓時沒好氣道:“說的什麼話!我是客嗎?”裡麵回道:“夫人說的,誰也不見。”王淵說道:“我不見夫人,我來見駙馬,快快把門打開。”裡麵回道:“夫人還說了,駙馬和公主也不見客。”就在此時,一頂轎子經過,轎中喊道:“落轎,落轎!”官轎落地,英國公張侖鑽傳來,笑著跑到王淵身後:“真是王相啊,我還以為剛才聽錯了。王相來尋駙馬?”“走動走動,”王淵說得模棱兩可,抱拳道,“聽說公爺前陣子抱恙,不知身體是否安好。”張侖作揖道:“托王相的福,已然痊愈。”門內突然又傳來聲音:“老爺,夫人說了,讓你彆浪費時間,快快回家找新納的如夫人。”“咳咳!”王淵連忙咳嗽,又笑著轉移注意力:“聽說小公爺的球隊,去年冬季賽拿了第二名?”張侖愣了愣,朝駙馬第看看,隨即說道:“嗨,那倒黴孩子,乾啥啥不會,也就踢球也挺利索。這個……那個……在下還有要事,就不打擾王相跟駙馬父子相見了。”“不送。”王淵若無其事道彆。這家夥迅速鑽回轎中,低聲對轎夫說:“去鎮遠侯第。”王淵做首輔是真的嚇人,京中權貴宅第,且不說宅內如何,至少表麵不敢再逾製,“鎮遠侯府”變成了“鎮遠侯第”。鎮遠侯顧寰很年輕,王淵考中進士那會兒,他還隻是小屁孩兒,曾經幫著朱厚照推銷望遠鏡。英國公張侖的年齡也不是很大,剛滿四十歲而已,少年時經常跟顧寰一起玩。對著,這貨就是印加首次進獻羊駝,在奉天殿被當眾噴一臉那位。“嘿,你這家夥,挑得好時候,再晚我就要出門了。”顧寰笑著說。張侖問道:“出門作甚?”顧寰說道:“今日輪休,約了跟陳大(泰寧侯)和鄭大(武安侯)吃酒。”“且一道去。”張侖說道。京中公侯們,老家夥這幾年都死了,居然是四十歲的張侖最年長。其他公爵,都是十多二十幾歲的小年輕,英國公張侖隻能跟一群侯爵玩耍。今天是在武安侯鄭綱家聚會,小酒小菜擺出來,自然不缺下酒必備的花生米,這玩意兒已經風靡大半個中國。張侖是後軍右都督,負責訓練一部分京兵。顧寰是紅盔將軍頭領,統率皇帝禦駕儀仗侍衛。至於另外兩位侯爺,都在騰驤四衛任職。幾杯酒下肚,張侖實在憋不住了,神秘兮兮道:“剛才我在駙馬第外,正巧碰見了王相。你們猜,王相在做甚?”泰寧侯陳儒說:“去尋駙馬唄。”“再猜。”張侖故意賣關子,吃著花生米搖頭。顧寰沒好氣道:“有話直說。”張侖低聲憋笑道:“王相新納了一房小妾,夫人吃醋去駙馬第,關死大門不讓王相進去。這兩口子,正隔著駙馬第大門,讓仆人傳話一直吵架呢。”“哈哈哈哈!”三位侯爵,聞言大笑不止。隨後幾天時間,此事傳遍騰驤四衛和京中各營,接著又往全城擴散,就連皇帝和太後都略有耳聞。但不論如何,王淵每天下班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駙馬第,隔著大門請求黃峨息怒回家。又是一日,王淵站在駙馬第門口,還沒開口就發現附近有人。這些沒事兒乾的京城市民,居然跑來看首輔向老婆討饒,果然不能讓他們吃得太飽!“咿呀!”大門突然打開,一頂轎子出來。王淵高興道:“夫人,你終於肯露麵了。”黃峨掀開轎簾,板著臉說:“此事鬨得全城皆知,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王淵的臉皮很厚,笑道:“夫人請下轎,為父帶你策馬回家。”“懶得理你。”黃峨關上轎簾,不再說一句話。王淵隻得自己翻身上馬,他現在騎的馬兒,已經是阿黑的孫輩。至於阿黑,在遼南草場住了兩年,專門作為配種的寶馬,可謂妻子兒孫無數。直至八年前,年滿二十一歲的阿黑,胯下寶刀實在有些老了,才被運回京城安享晚年。如今,阿黑已經二十九歲,身體依舊健康,但體力和速度都降下來,王淵都不敢載騎了,隻偶爾牽出去遛彎。至於土木三傑,它們的子輩都快死完了,皇宮裡有好幾隻它們的孫輩、曾孫輩。王淵騎著馬兒在前麵開道,小心翼翼護送老婆回家,完全無視看熱鬨的群眾。過了一陣,王淵沒再說話,黃峨不由掀開轎簾,伸出腦袋朝前麵看去。見丈夫老實走在前頭,黃峨這才稍微息怒,關上簾子繼續佯裝生氣。唉,隻怪拉丁少女太漂亮,不怪咱王學士是老色坯。被太後賜名孔芙的少女,是王淵穿越大明以來,所見過的長得最漂亮的女人。臉蛋、身材、皮膚……完美到挑不出任何瑕疵,那天他在家喝了點小酒,一時沒忍住就拉進房裡了。耗了將近半月,總算把妻子哄回家,王淵當夜大展神威,公糧交得顆粒不剩。可歎那老虔婆,就如惡虎般的皂吏,農民都已經家中無糧了,她還仗勢欺人催征無度。翌日清晨,黃峨紅光滿麵,王二扶著老腰出門。“老爺。”張慕把馬兒牽來。王淵好歹挺直腰杆,說道:“今日坐轎,就不騎馬了。”丫鬟又提著食盒跑來:“夫人讓廚子煮了幾個雞蛋,老爺且拿去閣裡吃了。”王淵朝門裡的黃峨翻白眼:“我用不得著補這個?”黃峨說:“怕你今晚沒力氣。”“晚上還來?”王淵突然感覺雙腿有些發軟。今日不早朝,王淵直接去文淵閣辦公,下午還要參加小皇帝的經筵。中書舍人們,早已經忙活起來。除了王瓊之外,其他閣臣也陸續到來,隻有王瓊年紀大了上半天班。孔天胤、林春和林大欽,三位在內閣實習的進士,忙裡忙外甚是勤快。他們的主要工作,是幫中書舍人整理、校對政務文件,並在此過程中熟悉朝政事務。色是刮骨鋼刀啊,估計孔天胤不會寫那本書了。在原有的曆史上,孔天胤晚年主動辭職,還寫了一首詩自比鄭剛中。鄭剛中是宋代探花,清廉剛正,被秦檜陷害罷職。孔天胤則是榜眼(如今是狀元),也被人陷害得主動辭職。鄭剛中有首詩,其中一句為“自笑自笑笑我愚”,孔天胤那首詩也有“嗒然吾笑我”。蘭陵在山東,西門慶和潘金蓮的愛情故事也在山東,筆名順理成章就是“蘭陵笑笑生”。但故事的原形卻在山西,明代山東根本沒有清河縣。第一回講:“我這清河縣……專一河東水西。”河東,在山西汾州一代。水西,即汾水之西。第四十九回講:“西門慶與夏提刑出郊五十裡迎接,到新河口,地名百家村。”汾州以北五十裡,正是孔天胤的老家百金堡。裡還有“清河縣城西河邊”,暗指山西西河縣,慶成王府就在西和縣。慶成王府挨著西河縣的西門,正好就是“西門慶”,且中關於西門慶家的描述,跟現實中的慶成王府完全吻合。另外,後世在山西,陸續發現三處碑文,記載孔天胤寫了那本巨著,並且此書最早的刻本也在山西發現。幾乎可以確定,王淵選出的今科狀元,就是那位蘭陵笑笑生!可惜啊,慶成王被王淵削藩了,就算孔天胤辭官回鄉,也失去了西門慶的創作原型。此時此刻,孔天胤在文淵閣忙得很,似乎也沒有搞文學創作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