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戰艦修補三個月,終於全部恢複戰力,順便把鳥船換成了複合帆——主桅杆為橫帆,其餘兩桅為三角帆。非但如此,寶船的艦載火炮,也提升為一百門!一艘寶船、兩艘鳥船,以及繳來的十三艘葡萄牙海船,裝著貨物前往馬六甲貿易,這是中國船隊第一次遠距離側逆風航行。滿正需要先去一趟廣州,尋訪即將丁憂期滿的湛若水。湛若水是王陽明的至交好友,白沙心學的二代傳人、甘泉心學的創始人。王淵的心學思想,更偏向於甘泉心學,反而跟陽明心學越走越遠。朱厚照讓王淵推薦外交官,王淵便推薦了湛若水。不管於公於私,都非常合適,湛若水以前還出使過安南。於是,湛若水兼禮部員外郎,代表大明前往馬六甲交涉。轉眼已到七月初,學田裡的玉米開始抽穗,王淵再次前往視察情況。新作物試種負責人,正是王淵在山東收的學生刑泰。這廝到處貼大字報汙蔑王淵,被袁達蹲守好幾天抓住,最後稀裡糊塗變成物理門徒,帶著整個家族支持王淵在臨清治水。刑泰實在不是考科舉的料,幾年下來屢試不第,依舊還是一個酸秀才。他搞物理也不咋樣,數學那是一塌糊塗,乾脆跟著王淵到處跑,隻等哪天求個斜封官當當。這次葡萄牙人帶來新作物,刑泰見王淵非常重視,於是他主動請纓負責試種。地方士紳家的公子哥,連鋤頭都沒碰過,居然想搞農業試驗?刑泰指著試驗田介紹道:“先生,根據多批次、多類型種植比對,我們現在已經有所收獲。”“詳細講來。”王淵說。刑泰說道:“玉米生長,第一階段我稱為‘育種期’。第二階段我稱為‘三葉期’,因為那時隻有三片葉子。玉米在‘三葉期’階段,必須進行施肥澆灌,就像嬰兒離開母乳,照顧必須更加精細才行。‘三葉期’施肥不足的兩分地,那片玉米普遍長勢不好,玉米杆又瘦又矮,而且葉子也偶有枯黃。”“不錯,有心了。”王淵點頭讚許。刑泰又說:“‘三葉期’之後的階段,我稱之為‘拔節期’,就像竹子拔節一樣,高度增加得非常快速。這個時候,剛好跟‘三葉期’相反,玉米能夠抗旱,但怕水太多。今年雨水一般,‘拔節期’不怎麼澆水的玉米,反而長勢最好;‘拔節期’澆水最多的玉米,直接被澇死了兩壟。”王淵特彆滿意,誇獎道:“你做得很好。”刑泰謙虛說:“弟子並不懂農事,隻是把物理方法,用在了作物試種上。”王淵再問:“套種問題呢?”刑泰講述道:“套種暫時還看不出問題。現在,我們有玉米、花生、紅薯清種田,也有兩兩套種、三樣套種田。目前隻發現一個問題,套種之後的田地,必須進行追肥,否則肥力不夠就長勢不好。”這個問題並不大,因為即便在後世,除非大麵積機械化種植,否則玉米也是農家肥為主、化肥為輔,玉米對化肥的需求並不太強。刑泰又說:“因為涉及到土地肥力,學生翻閱了大量農書。《齊民要術》便有記載,可用輪種恢複地力,若套種消耗地力太甚,學生打算實驗用其他作物輪種。”王淵自然又是一番勉勵。王淵也是個半桶水,他給出的玉米植株間距,其實還可以稍微密一些。刑泰如果繼續觀察實驗,就會驚奇的發現,套種有大豆的玉米,產量甚至比清種更高,而且玉米棒子更飽滿、玉米粒長得更大顆。其中涉及到光合作用,玉米、大豆同時種植,可提高太陽輻射能利用率15%到20%。兩種作物種在同一塊田,高矮差形成通風走廊,能增加二氧化碳的供應。光線射到玉米植株的下部,大豆也能形成陽光散射,這種散射光正好是作物需要的,光照質量比不進行散射更好。因此套種之後,玉米將明顯增產,但大豆會略微減產。此類套種技術,曾在新中國的丘陵、山區非常流行。後來漸漸不搞套種了,是因為精細化程度太高,伺候一畝地所費精力,相當於單獨種植好幾畝地。如此累死累活,還不如進廠打幾個月工,賺到的錢可以買更多玉米和大豆。至於壟植玉米,那是為了防澇,雨水太多會把玉米澇死!而且王淵不知道,花生也可以拿來套種。再加上紅薯、玉米和大豆,這幾樣交叉間作套種,能夠起到輪種的作用,可以自然恢複土地肥力。反正一切都在摸索當中,刑泰考科舉不行,搞物理也不行,但玩種植似乎還真有前途。一個沒摸過鋤頭的農學家,正在大明土地上悄然誕生。再來講一講育種問題,印第安人種植玉米幾千年,你當人家不會育種的嗎?西班牙弄來的玉米種子,已經被印第安人培育了三千年,人家就是靠那玩意兒吃飯建國的!現代良種玉米,主要是增加抗病蟲害、抗澇抗旱、一株多實等功能。王淵繞著試驗田走了一圈,有些玉米長勢喜人,有些玉米枯黃萎靡,那是用不同方法種植的。王淵對刑泰說:“隻要你用三五年的時間,把這些作物給研究透徹了,我就請求陛下複設司農寺,至少給你一個司農寺丞的斜封官!”“司農寺?”刑泰有些懵逼。王淵解釋道:“大明開國之初,有司農寺存在,位階與大理寺、太常寺、鴻臚寺相同,司農寺卿又被稱為大司農。懂了嗎?至少給你一個寺正。”“多謝老師!”刑泰當然懂了,喜得無以複加,寺丞可是正五品!精簡部門或許反對者眾多,但增加部門卻沒啥阻力,而且還是恢複農業發展機構,那就更符合士大夫們的胃口。把幾種新作物以及它們的套種方式,快速在全國範圍推廣,特設新部門是最方便有效的。借口隨便可以找,恢複大明祖製便為理由,司農寺本來就是朱元璋設置的。不過戶部可能會反對,因為司農寺裁撤之後,大部分職權都移交戶部和地方布政司。地方左右參政和各級主官,便承擔了司農寺的工作,但他們僅僅流於勸農勸桑的表麵形式。王淵也懶得搶班奪權,重設司農寺之後,主要起到倡導串聯作用,派出京官與地方官合作發展農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