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恰爛分 穩如狗(1 / 1)

夢回大明春 王梓鈞 1509 字 1個月前

七八個宋氏子弟站成一排,全都對王淵怒目相向。在貴州城,他們屬於天之驕子,竟多次被一介蠻夷打得滿頭包。偏偏宋氏在北衙和族學當中,對小孩子打架持放任態度。隻要不動用兵器,隻要不打死打殘,隨便這些孩童如何瞎胡鬨——當然,還有一條,不能打擾宋校長看書。都沒法找家長告狀,他們的家長不在這裡,在各自的轄地瀟灑快活呢。王淵笑著走下台階,摩拳擦掌問:“今天準備怎麼打?”宋夔下意識退後兩步,大聲說道:“比試弓箭!”王淵立即搖頭:“宋氏族規,這裡不能使用兵器。”“出去比!”宋夔指著後山方向。王淵笑道:“可以。”宋夔見王淵落入圈套,笑著補了一句:“我讓隨從跟你比。”宋靈兒純屬看熱鬨,不站在任何一邊。聽得此言,她鄙視道:“宋夔,你就是個膽小鬼,居然還要找族中勇士幫忙。”宋夔根本不理會宋靈兒的譏諷,死盯著王淵說:“敢不敢比?”“敢倒是敢,”王淵撇撇嘴,“但你們真的好煩啊,簡直沒完沒了。即便我今天比箭獲勝,明天又要換著花樣來,什麼時候才能讓我安靜讀書?”宋夔此刻胸有成竹,說道:“我可以發誓,今天比完弓箭,以後都不再找你麻煩。如果你輸了,就要給我們下跪磕頭。”“你們輸了呢?”王淵質問。宋夔拍著胸膛說:“如果我們輸了,今後就不再找你麻煩。”王淵搖頭道:“不夠。”“你想怎樣?”宋夔問。王淵說出自己的條件:“如果我贏了。第一,不能再找我麻煩;第二,不許再欺負我的同伴;第三,你們都要喊我一聲阿哥!”“好,”宋夔當即答應,“但如果你輸了,就要喊我主人,從此做我的奴仆!”“一言為定!”王淵也很痛快。他們此刻讀書的地方,即後世貴陽市烏當區北衙村書院遺址。周圍都是長滿竹子的山丘,尤以東麵山嶺最高,喚作鳳凰山。比箭之地,便在鳳凰山麓。宋夔純屬欺負人,安排八個青壯跟王淵比箭,都是各自隨從當中箭術最好的。王淵隻有贏了所有人,才算贏得比試,否則就算輸掉。宋夔扔給王淵一把弓,譏諷道:“小蠻子,沒用過這般好弓吧?”王淵懶得搭理他,開始熟悉弓箭。這是一把七鬥製式步弓,考武舉的必備用品。宋夔指著前方樹立的九個草垛,其實就是九個稻草人,說道:“射中腦袋和咽喉計三顆豆子,射中軀乾計兩顆豆子,射中四肢計一顆豆子。每人發十箭,誰的豆子多,誰就算獲勝。”“我來當判官!”宋靈兒主動請纓,態度非常積極。王淵擺弄著弓箭,問道:“我對這種弓不熟悉,能射幾箭練手嗎?”“隨便你,”宋夔此刻大方無比,笑道,“這可是七鬥弓,你能拉開就算你厲害。”宋夔早就打聽清楚了,王淵還有半個月才滿十一歲。十一歲的孩童,即便長得蠻高,但力氣能有多大?彆說七鬥步弓,便是三鬥馬弓都難以拉開。七鬥即0.7石,明斤126斤,大約53千克,七鬥弓就是116磅弓。(注:各種統計出入很大,本書引用《中國曆代糧食畝產研究》,明代一石約為76.75千克。)彆看文藝作品當中,動不動就“能開五石弓”。事實上,七鬥弓已經是明代武舉考試,級彆最高的製式步弓了,開一石弓那屬於附加題——能挽七鬥弓為上力者,能挽五鬥弓為中力者,能挽三鬥弓為下力者。宋夔這貨一肚子壞水兒,根本沒想過跟王淵比箭術。宋靈兒猛地回過味來,出於裁判的職業道德,她抗議道:“這樣比試不公平,應該換成三鬥弓,否則就變成比力氣了,哪裡還算比箭?”宋夔得意大笑:“哈哈,是他自己中計,現在可不能反悔。”“這種比試有什麼意思?要比力氣大,你們乾脆舉石鎖算了。”宋靈兒非常不高興。她倒不是向著王淵,隻因沒好戲看而失望,今天這趟算是白來了。王淵則滿不在乎,都說穿越者有金手指,他的金手指可能就是身體素質好吧。從小營養不良,家裡油鹽都省著放,居然能夠天生神力,這完全不講科學道理!王淵平時所用土弓,大概也就三鬥左右,他還真沒用過七鬥弓。當即試著拉動弓弦,發現足夠拉個半滿,再繼續便開始變得吃力起來。試射一箭,直接脫靶。“哈哈哈哈!”宋氏子弟捧腹大笑。宋靈兒則咂咂嘴,心想:這蠻子力氣真大,居然能拉開七鬥弓,我用的才是一鬥弓呢。王淵立即作出調整,不到半滿就放箭。無奈靶子太遠,力道明顯不夠,想射腦袋卻落向地麵。“試夠了沒?”宋夔笑嘻嘻問。“沒有。”王淵麵無表情,把弓拉到七分滿。仔細瞄準之下,手腕已經不住顫抖,再次射出一箭,紮進稻草人的腿部。幸好,東方以複合弓為主,弓身相對較短,小孩子也能湊合。如果換成歐洲的單體弓,今天根本不用再比了,王淵的手臂長度還達不到開弓要求。掏出一截布條,纏在拇指上,王淵說:“可以了,開始吧。”宋靈兒高高舉起馬鞭。“啪!”鞭子著地,一聲脆響,九箭同時射出。第一輪,四人射中腦袋,剩下五人射中軀乾。第二輪,兩人脫靶,剩下七人射中軀乾。第三輪,三人脫靶,剩下六人射中軀乾。到了第四輪,居然有六人脫靶……即便放下弓箭,他們的手臂都止不住顫抖。開玩笑,這可是上力者使用的七鬥強弓,讓宋家土司的貼身侍衛來還差不多,宋家子弟的隨從可沒那麼大力氣。包括王淵在內,一群戰五渣,接下來就是比爛了。王淵的手臂同樣在抖,但他一次都沒有脫靶,也沒有射中過頭部——全程恰爛分。之前試射兩次,王淵已知自己的極限。即便他天生神力,但礙於身體發育,也隻能硬拉到七分滿。力氣不夠,可以用腦子玩啊。每次隻拉六分滿,保持對弓箭的掌控度,指著稻草人的腦袋射擊,落下來正好射中肚子。那些宋家隨從就比較莽了,一個個都想在主人麵前表現,第一箭全部把弓拉滿再射。第二、第三箭也是儘量拉滿,而且屬於硬拉,不但違背射箭技巧,還特彆消耗體力,也容易把自己的肌腱拉傷。等他們反應過來,已經太晚了,肌肉陣陣抽痛,手抖得跟帕金森患者一樣。射到第五輪,直接有八人脫靶,隻剩王淵還在恰爛分。穩如狗!“啪!”宋靈兒抽鞭子喊道:“我宣布,王淵獲勝!”“勝什麼勝?還沒比完呢!”宋夔的臉色黑如鍋底。那就接著比唄。一時間,箭矢滿天飛,落地皆隨緣,手抖如篩豆。宋夔欺負王淵力氣小,將靶位設置得太遠了,現在反而坑到自己這邊。八個宋家隨從輸得心服口服,雖然王淵弄巧恰爛分,但爛分也不是人人能恰的。那需要對力道和距離的精準把控,稍不注意就是脫靶,反正他們沒有如此天賦——若有那個天賦,早被土司叫到身邊當護衛了。宋靈兒指著宋夔說:“願賭服輸!”“以後我不找他麻煩就是。”宋夔說著轉身就走。宋靈兒喊道:“還有叫阿哥呢!”宋夔走得更快,隻當沒聽見。宋靈兒衝過去攔住:“不許走!”宋夔生氣道:“小嬢(小姑),你怎麼幫著外人說話?”宋靈兒雙手叉腰:“我誰都不幫。但我是判官,一切照規矩來,說好的就不能反悔!”宋靈兒是族長宋然的獨生女,宋夔的父親還指望著嗣位呢,不能得罪這姑奶奶。雖然越想越氣,但宋夔還是走到王淵麵前,用細如蚊呐的聲音說道:“阿哥。”“還有你們。”宋靈兒指著其他人。剩下七個宋氏子弟,也隻得走過來,心不甘情不願,一人喊一聲“阿哥”再離開。宋靈兒頗為得意,笑著問王淵:“我這個判官當得怎樣?”王淵由衷讚歎:“鐵麵無私,秉公執法。”“哈哈,你會的漢家成語還真多,”宋靈兒愈發高興,又說,“你的力氣好大,居然能拉開七鬥弓。我父親的護衛都是勇士,也隻有一個能開七鬥弓呢。不是像你們那樣硬拉,是隨便開七鬥弓。等你長大了,肯定也能像那位勇士,開七鬥弓就跟吃飯一樣。”王淵問:“貴州城能開七鬥弓的有多少?”“不知道,”宋靈兒嘰嘰喳喳說道,“但在貴州衛那邊,出了個能開兩石弓的大勇士,他考上武舉就到外地做將軍去了。”尼瑪,開兩石弓,338磅弓啊……簡直不是人類!至於曆史上那些開五石弓的猛人,即便拋開度量衡差異,也讓王淵難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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