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中依(3)(1 / 1)

帝業如畫 慕容湮兒 1763 字 1個月前

荀夜與蘇落雪還有幾名參將皆被綁了雙手雙腳丟入囚帳,黑黑的囚帳中漏進幾點火光,隱約照在他們臉上,清晰可見泛光之處閃著鮮紅地血跡,駭人可怖。蘇落雪狼狽地靠在冰涼的地麵,感受著右肩的疼痛,竟直不起身。算算日子,右肩的傷才愈合不到十日,如今又拿刀在戰場殺敵……雖然她未殺過一人,卻用了內力,雙手又被康國的士兵反捆身後,丟入黑帳。無限地疼痛蔓延著右肩。冷汗,滲出額頭。荀夜亦被捆綁至黑帳,可精銳地目光卻在黑帳中梭巡一圈,似乎在盤算著什麼。恍然間,他瞧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她,眉頭一緊:“蘇三?你怎麼了?”沒有得到她的回音,荀夜預感不對,便用力翻身,將整個被捆綁的身子連續翻滾至她的身邊,接著絲絲火光可見她臉上慘白的痛苦之色。“肩傷?”他已然猜到。她抬眼,對上他的目光,淡淡一笑,已疼的說不出話。“行軍這麼多年,第一次碰見你這樣不怕的……女子。”他的聲音很低,低的隻有他們二人能夠聽見。她張嘴,想說什麼,卻是“嘶”的吟了聲疼,齜牙咧嘴地模樣令人看了好笑卻也心疼。“為什麼不走。”他平靜地看著她。片刻,她緩和了疼痛,咬著牙道:“我知道,有一計,叫置之死地而後生。”他的臉靠在冰涼的地麵,與她麵對麵地躺著,對視著:“置之死地……也許真的會死。”“能與元帥死在一起,死而無憾。”他的嘴角扯出暖暖地笑意,似乎好久好久沒有真正去笑了,行軍多年,他已然忘記什麼是笑。緩緩地閉上眼睛,仿佛內心最深的記憶被喚醒,他低聲吟念著:“若我戰死,勿埋我骨。托體山阿,同化蒼梧。”她睜著眼,看著閉著眼的荀夜,聽著耳畔傳來淺淺的聲音,絲絲入耳,令她的心間無限顫動。“若我戰死,勿埋我骨……”他念到此處,突然停了許久,終是在嘴邊扯出一抹淡笑,繼續道:“汝心之內,容我永住。”汝心之內,容我永住。她緩緩閉上眼,在心中默念這八個字,嘴角劃過淺淺地笑意而不自知。※※※一束陽光射進黑帳,刺的在場的參將們睜不開眼,蘇落雪疲憊地小睡了片刻,惺忪地睜開眼,發覺荀夜目光如矩,盯著某一處也不知在想什麼。再看看周圍那些消沉的參將,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再沒有初見時的氣魄,落魄消極。“元帥,我們還有機會活著走出這裡嗎?”一個參將啞著聲音問。“你怕死?”荀夜沒有看他,依舊盯著那一處,出神。“我們肯跟元帥留下,就沒怕過死。隻是到死都不知是哪個龜孫子出賣了我們,我死不瞑目。”那參將咬牙切齒地說道。“商議此計時,隻有元帥,荀二少,以及五名隨軍出征的將軍商議此計,即便是分成兩撥出擊都是在敵軍百丈之外才告知眾將士,隻有參與商議的將軍們有機會飛鴿傳書給康國,給時間他們準備。”另一名參將冷冷地分析著:“奸細,就在當時與元帥商議的六個人中。”“若老子有命活著出去,定將他五馬分屍,碎屍萬段。”說著說著,在場的參將們義憤填膺,瞬間沸騰起來,唯獨荀夜,仿若未聞,隻是靜靜地凝視。蘇落雪自嘲地一笑,問道:“元帥覺得值得嗎?為了將損傷降到最低,卻兵行險招,最後落得自己身陷敵軍,任人宰割。權利,真的有那麼重要嗎?”說罷,她想起荀洛生辰那夜他說:一生之幸,是要能掌控自己的命運,操縱彆人的生死,站在權力的最高峰。“我不懂所謂的江山帝業,我隻懂,你有能力,就要為這天下百姓所著想,任何事都從百姓的角度出發,而不是被權力所蒙蔽了雙眼。也隻有這樣,你才能立於不敗之地。”蘇落雪的話,終於使荀夜收回沉思,看著她。“是我,決策失誤。”這一刻,荀夜終於承認自己的失誤,頓時,沸騰的黑帳中突然陷入一陣靜謐,眾參軍皆看著荀夜,眼中有震驚。而蘇落雪也與眾參與一樣,也從未想過,一向不可一世的荀夜竟然會承認自己的錯誤。作為一軍統帥,那是需要多大的勇氣去正視自己的錯誤,並且主動承認。在這不到一個月的相處中,她從荀夜的身上尋到了太多的不可思議,拋開對他的仇恨,荀夜不愧為一個出色的領軍人。黑帳突然被掀開,更多地光照射進來,直射他們的眼中,刺的在場人皆是閉眼緩和。幾名粗獷強壯地男人進來一把將地上的荀夜拽了起來,二話不說便往外去。“元帥!”後邊一陣驚恐地大喊,可黑帳再次被拉上,回應他們的隻是一片黑暗。※※※荀夜被兩名將士帶入元帥主帳後狠狠丟在地上,頓時一陣輕塵而起,隨之一陣狂放地大笑聲,阿達目坐在高處,俯視著被五花大綁如肉粽般躺在地上的荀夜,笑道:“你沒想到,有朝一日也會落到我手上吧。”荀夜不答,即使如此狼狽也依舊冷著臉,高傲地不可一世。阿達目卻憤怒了,大步走下來,蹲下,一把捏起他的下頷:“記得當初你是如何羞辱我的嗎?你讓我一度一蹶不振,到如今我能堅持上陣,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擊敗你。都死到臨頭了,你還要作出一副高傲的表情,難道你不怕死嗎?”荀夜卻是嗤鼻一笑:“這算是贏嗎?”“是,我是贏得不光彩,可我終究是贏了。”阿達目甩開他的頭,起身,臉上滿是自得。“阿達目,康國皇位,你覬覦許久了吧。”荀夜說的平靜,卻是字字見血。“怎麼,你想與我談交易?”阿達目目光深沉,看不出喜怒。“我與你一樣,想要天朝的皇位。”阿達目捋了捋胡腮,眼中精光乍現:“然後呢?”“你想這樣與我談交易?”阿達目了然,給兩側的士兵使了個眼色,他們立刻上前將荀夜全身的麻繩解開,獨留雙手那副鐵銬。荀夜起身,慢悠悠地走至一側的桌案,為自己倒下一杯酒,滿臉的自信。阿達目亦在他對麵的桌案坐下,隨即揮了揮手,將在場所有的士兵全數屏去,亦為自己倒下一杯酒。“荀夜,不得不佩服你臨危不懼的性子,那夜你是故意留下,要被我抓進軍帳的吧。難道你不怕,我不單獨見你,就地將你殺了?”“你心心念念要打敗我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生擒我,你定然要羞辱我一番才罷休。更何況,你是聰明人,就在不遠處,還有十一萬大軍在對你虎視眈眈,你可以利用我牽製他們,可若我死了,必定激起荀家軍的憤恨,到頭來必定是一場惡戰。”“好個荀夜,你是方方麵麵都考慮全了,真是難得啊。”阿達目笑的格外狂放,一口飲下杯中之酒:“你憑什麼覺得能有命與我談交易。”“據我所知,此次康國突然派兵對天朝的莞城發難,是為了對付你。你早已功高蓋主,不得不除你,這次就是一個機會。”荀夜的話還未落音,阿達目猛拍一下桌案,一聲巨響,可見其之憤怒。“那狗東西,這些年與天朝和平相處多年,突然發難莞城,隻給八萬兵力讓我去以卵擊石,誰都看的出來,他是要削弱我的兵力。可我沒有辦法不出征,我不敢反,因為國君他背後有人支撐著。”阿達目說到此處,冷睇了荀夜一眼:“因為,慫恿此次戰爭的,是你們天朝的帝後。”荀夜將那杯酒緩緩飲下,對於阿達目說的這番話沒有任何驚訝,似乎早已料料到:“帝後也削弱荀家,康國國君要削弱你,雙方很容易達成交易。”阿達目冷哼一聲,極為不屑:“看來,你也看的很清楚。”“所以我才有把握留下,任你們抓來軍帳。”“看來,我找到一個聰明的盟友。”荀夜為自己倒了一杯酒,遙遙與他相敬:“這杯酒飲下,曾經我們的恩怨一筆勾銷。”阿達目一動不動,隻問:“那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誠意?”荀夜笑了笑:“聽說阿達目家有一女,雙十年華,因甚得你的寵愛,拒絕多數提親之人,隻因不舍將她外嫁。”提到自己寵愛的女兒,阿達目臉上露出滿滿地笑意:“不是不舍外嫁,而是我的女兒,要嫁隻能嫁這天下的王者。”說罷,亦倒下一杯酒,與之一敬,一口飲下。※※※夜,悄然而來。在黑帳內,蘇落雪的心被緊緊懸在心口,有些透不過氣,是恐慌,是擔憂,是害怕……荀夜,真的要遭遇到不測了嗎,阿達目那麼恨他,定然要百般羞辱,那麼高傲的荀夜,能忍受的了嗎?而現在,我們的大軍又在哪裡,這一次真的在劫難逃嗎?黑帳內,所有的將領都在擔心著,同時也在絕望著。隨著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穀底。黑帳突然被人拉開,蘇落雪一驚,隻見幾名士兵拿著大刀衝進來,她絕望地閉上了眼,耳畔似乎又回響起荀夜的聲音:若我戰死,勿埋我骨。汝心之內,容我永住。淚水,沿著眼角滾落。可是,下一刻,那幾名士兵竟是將捆綁在他們身上的繩子割斷,鬆開了在場所有人。這一變故,所有人都茫然地麵麵相覷。蘇落雪睜開眼,含著眼眶未乾的淚,看著此刻的變故,直到完好無損的荀夜出現在帳外,她一怔,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荀夜深深地注視著她,一步一步朝她走來,用平穩地聲音對她說:“你說對了,這一次,我們置之死地而後生。”蘇落雪激動地含著淚,笑著說:“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荀夜將她擁入懷中,在她耳畔低聲道:“汝心之內,容我永住。”靠在他的懷中,蘇落雪的淚落如雨,說不清此刻心中到底是什麼感覺,隻知道,看見荀夜安然歸來,她很開心。真的,很開心。奈何,一夜春風,心如桑葉,又是花開時節。※※※同年,四月十九日,南昭侯上奏天朝。十二萬大軍,奮勇殺敵,一舉殲滅康國八萬大軍,其潰不成軍,連連敗逃。荀家十二萬大軍,亦損五萬將士,懇帝君撥金,撫恤死傷者家中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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