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勒千金馬,琱文七寶球;鞚飛驚電掣,伏奮覺星流;飆過成三捷,歡傳第一籌;慶雲隨逸足,繚繞殿東頭。”李淵交待過幾句場麵話,什麼大唐國與波斯國永遠和平共處、彼此扶持等諸如此類後,立即下場比賽。唐室方麵四人下場,李淵外是李元吉、李南天和李神通,全是李閥重要人物,可見對此賽極為重視。波斯王朝下場的四人中領隊是哈沒美王子,其他是克薩、隆盛和支理,自有人逐一唱名介紹,均是波斯王族的成員,雙方身份對等。雙方人馬來到賽場正中,由唱籌官把球放在正中處,當唱籌官退出場外,一通鼓聲震天響起,比賽在唱籌官高喝聲中在千百對目光聚精會神下開始。哈沒美和李淵同時策馬衝前,俯身揮棍身爭奪馬球,其他隊友馳馬走位,準備接應,激烈緊張,包括徐子陵和寇仲在內,生出看得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兩馬擦身而過,鞠杖閃電揮擊,快得沒有人能看清楚之際,馬球斜飛而起,往唐室那方球門飛去。寇仲和徐子陵愕然以對,他們本以為球兒隻會貼地滾動,再以鞠杖操控,豈知竟可打上半空,不但大幅增加不同的可能性,控製的難度更是倍增。波斯方麵的支理從賽場側沿南界馳馬疾衝,剛好趕上馬球,在球兒出界前運杖擊球,球兒應杖墮地,卻神乎其技的沒有彈跳,反貼地疾滾,橫過賽場往北界而去,登時惹得全場叫好,采聲雷動。此著顯是大出李閥諸人料外,李元吉拚命策騎攔截,卻以毫厘之差,鞠杖碰不上馬球,反衝過中場,與勒馬回頭的李淵策騎而過。另一波斯馬球高手從大外檔沿北界衝前,一聲叱喝,鞠杖猛掃馬球,他運勁巧妙,球兒應棍彈往半空,往李閥東門的方向彎落。此時波斯四名球手展開全麵攻勢,都在東半場馳馬穿插,乍看似是橫衝直撞,事實上卻是擾敵亂敵的高明陣勢,最厲害是把扼守在後方的李神通和李南天不斷攔阻,方便隊友爭奪正從空中落下的馬球,情況之激烈,比之戰場上決戰生死,有過之無不及。李元吉仍在勒馬調頭,李淵則在敵人馬尾吃塵,哈沒美王子馳馬疾衝,搶在李神通之前接著落下來的馬球。觀者無不看得如癡如醉,眾鼓手不自覺地加劇和加速擂鼓。鞠杖端接球後竟回旋一匝,馬球就那麼給黏在杖端的等待調較角度,再彈往前方,用勁之巧,教人歎為觀止。直到此刻,李淵方麵仍沒有碰球的機會,看得寇仲和徐子陵直搖頭。若動真刀真槍較量,波斯一方肯定敗得一塌糊塗,但馬球比較的不但是球技和馬術,更重要是團隊的配合和策略,在這任何一方麵李閥都是技遜一籌,甚或兩籌三籌。李南天趕上截擊,發覺球兒再從哈沒美王子杖上彈往前99lib?方,心知不妙時,哈沒美早奔往東門,在離東門三十步許的距離追上球兒,運杖揮擊。李神通想攔截時,退卻一步,眼睜睜瞧著對方擊球入洞網。三通鼓響,表示入球。唱籌官唱籌聲中,李閥方麵被拔去一旗,波斯方麵則多插一旗。今次輪到唐室方開球。寇仲向徐子陵道:“我的娘!原來這麼易入球的,快輪到我們哩!怎辦才好!”球賽重開,李淵禦駕親征,帶球挺進,連過兩人,到被哈沒美持杖爭奪在地上滾動的球兒,龍杖一揮打得斜飛南界,交給奔至該處的李元吉。觀賽者當然想自己的皇帝勝出,挽回顏麵,叫得聲嘶力竭,女的可比男的更要瘋狂,張婕妤等諸妃全站起來,揮手嬌呼,比場內作賽的人更要著緊。鼓聲驟急。球兒落回李淵杖上,往波斯方的西門推進。“噗”!球兒入網。三通鼓響!人人高呼萬歲。寇仲和徐子陵心中暗歎,他們眼力高明,瞧出今次是對方故意相讓,否則此球不會入得那麼容易。徐子陵苦笑道:“若我們待會不須獻醜,我願意以全副身家奉贈。”寇仲頭皮發麻,深有同感。第一盤李閥兩勝一負,多得一籌,擺明是波斯人作客的禮貌,讓主家先拔頭籌。小休過後,第二盤在哈沒美領導下,以全攻姿態進迫,連入兩球,到第三球才被李元吉靠點幸運成份和巧妙手法,從對方較弱的隆盛手中把球奪走,在對方意料不到下擊球入網。第二盤後的小休間,寇仲和徐子陵坐對愁城,為未來的命運悲歎。寇仲頹然道:“若給我回家練個許月,我說不定可打敗這個什麼娘的波斯王子,現在卻連球兒都未碰過,待會出去作表演賽,給人任意入球,我們以後還有麵子做人嗎?”徐子陵凝望正與李元吉說話的李淵,見他臉色凝重,似在責怪李南天和李神通的表現,歎道:“下一場李淵會輸得更慘,當哈沒美勝券在握,籌數足夠,或會讓他贏回一兩球。比賽以六盤兩局分勝負,沒有我們的示範表演將很快完結,那有多好。”寇仲道:“李密會否在我們表演時找李淵說話呢?那可非最好的時機,因為李淵肯定心情大壞。”徐子陵目光投往張婕妤旁的沉落雁,她到此刻仍未發覺兩人的存在,若他們下場當然是另一回事,她應可看破他們的偽裝。鼓聲再起,首局最後一盤宣告開始,接著是兩局間的示範表演,也是寇仲和徐子陵下場獻醜的一刻,他們拿什麼去示範給波斯的馬球超級高手看呢?第三盤李淵方改變戰略,以攻對攻。在四人中,以球技論,實以李元吉居首,李淵在馬術上遜他一籌,故在靈活度上有所不如。打馬球有打馬球的規矩,首先是隻準以鞠杖接觸球兒,人則不可離開馬背,單此兩項,已使懂武功的內家高手縱有渾身解數苦無用武之地,隻好憑球技馬術在賽場上爭鋒。“篤”的一聲,李元吉把支理擊往東門網的球兒險險截著,帶球閃過克薩,在隆盛攔截前把球短傳橫交李神通,李神通大喝一聲,控馬帶球衝前闖關,支理追來擋截之際,竟把球兒回送後方三丈外的李南天,後者叱喝一聲“上”,毫不遲疑的一杖掃下,正中球兒,球兒疾彈半空,越過中場,往西門方向投去。李淵大喜,隻要能擺脫最接近他的哈沒美,肯定可勝此一籌。哈沒美見狀勒馬調頭一陣風般追來,給李淵硬以馬兒迫往北邊外檔,兩人快馬加鞭,爭先恐後,蹄聲急起急落,爭持之烈,是開場以來首見,可知雙方求勝之心,在賽場上絕不容讓。此正為球賽令李淵沉迷的精采處,在平常的日子那有如此樂趣,誰敢和他爭雄鬥勝?過千觀者和把守四方的禁衛見李淵方有如此出色表現,登時打氣聲震天價響,鼓樂齊鳴,人人看得如癡如醉。張婕妤、尹德妃等諸妃嬪都不顧儀態,狀似瘋狂,賽場內外氣氛激烈至極點。球兒著地滾動,離西門洞網隻三十多步的距離,隻要李淵能先一步趕上,肯定可擊球入網,讓眾人有機會高呼萬歲。變化橫生,哈沒美一聲暴喝,提韁躍馬,馬兒升離地麵,跨過近兩丈的空間,竟先一步落在球兒右前方,然後大半邊身子往左探出,鞠杖伸展,堪堪勾著滾來的球兒,李淵趕至時剛遲卻半步,成功本在望,最後卻是功虧一簣。李淵直衝至西門才能勒馬調頭,哈沒美早控球馳奔東門方向。歡呼變成歎息。寇仲和徐子陵心叫糟糕,李淵重整陣腳後的如虹氣勢,受此重挫肯定潰不成軍,四對三下肯定李淵方守不住此籌。寇仲差點想閉目不看,歎道:“不是有人說過我們曾大敗吐蕃的馬球高手嗎?若我們待會表現得像不懂打馬球的初哥,李淵會怎樣看我們?”徐子陵聽他不住重複這憂慮,知他擔心得要命,就算沒有這被揭破身份的可怕的後果,以寇仲的好勝,仍難忍當眾出醜受辱的待遇。苦笑道:“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是信心,必須以井中水月的心法去演好來臨的球賽。”寇仲惋惜道:“真後悔沒帶千裡夢和萬裡斑兩匹寶貝來。”三通鼓響,波斯方果如所料再入一球。此時有禁衛來到,著兩人準備下場,兩人均生出被催往刑場行刑的感覺,萬般不情願下前往挑鞠杖和揀馬。負責的禁衛和馬夫沒暇理會他們,全神觀戰。李淵方又輸一球。兩人手提鞠杖,另一手牽馬,呆頭鳥般在賽場東北角觀賽。若李淵方此盤連輸三球,此仗必敗無疑,除非接下來的三盤有一盤能全勝,另兩盤多取一籌,但照眼前雙方實力比較,這是沒有可能的事。哈沒美再次表演馬上控球的功架,先後盤過李淵和李元吉,將球兒交給前線的支理,支理揮杖一掃,球兒從李淵方球技最弱的李南天馬腳間穿過,流星般命中球洞。鼓樂嗚奏,上半場終告完結。雙方下馬施禮,各自離場。寇仲苦笑道:“醜婦終須見家翁,更不幸是我們的家翁有上千之眾。他娘的!都是雷九指那家夥,硬要我們扮他奶奶的什麼太行雙傑。看吧!現在如何收科。”哈沒美等回到己方族人處,接受祝賀。李淵出奇地沒有返回妃嬪堆內接受安慰,立在場邊,還召來韋公公、程莫兩人說話。徐子陵失笑道:“你這小子隻懂怨人,關雷大哥什麼事?記著人馬如一和長生氣兩大打馬球絕技便成,其他千萬不要去想。”寇仲道:“慘哩!要下場哩!你看李淵不住拿眼來看我們。”徐子陵正留心李密,看他會否趁此機會去和李淵說話,可是李密仍坐在西看台,頻頻與身旁的晁公錯密語。聞言往李淵方瞧去,隻見他一邊聽韋公公說話,一邊往他兩人審視。訝道:“看來似乎不隻要我們下場那麼簡單?”寇仲大吃一驚道:“難道發現我們有問題?”此時李元吉手下的兩名馬球高手牽馬持杖移往賽場的西南角,作好入場表演的準備,看得兩人更是心中發毛。兩個看台的嘉賓回複先前熱鬨的情況,談笑議論,鬨哄哄一片。圍著李淵的李元吉、李南天和李神通均往徐子陵和寇仲瞧來,顯然這代表李閥大唐的領袖人物,談的正是兩人。寇仲道:“算啦!若有半點不妥當,我們立即殺出重圍。”程莫直朝兩人走來,到他們身前道:“隨我來!皇上要和你們說話。”看他神情肅穆,兩人心叫不好,但就這麼放腳開溜,殺出重圍,於此吉凶未卜之際又毫沒道理,隻好牽馬舉步。程莫阻止道:“留下馬兒和鞠杖。”自有人過來牽馬拿杖。兩人一頭霧水的隨他直趨李淵立處,正要跪下敬禮,李淵喝道:“賽場上不拘俗禮,你們看過剛才一局,有什麼話說。”李元吉、李南天、李神通和韋公公四人目光灼灼打量著他們,看得他們心中隻能祈神求福,不斷喚娘。寇仲勉強收攝心神,垂首恭敬地扮作專家道:“皇上明察,波斯人打馬球的方式彆樹一格,以哈沒美王子表現最佳,全隊整體配合得天衣無縫,唯一的弱點是隆盛,控馬的靈活及不上隊友,但擊球的手法毫不遜色。”韋公公提點道:“皇上是指有什麼方法可破他們的馬陣?”兩人曉得李閥方沒有看破他們,隻是虛心求教,心中大定。但又另生焦慮,假設他們現在說得天花亂墜,待會則表現不濟,豈非更惹人起疑?徐子陵答道:“隻要在馬術上能克製哈沒美王子。可牽一發動全身的破去他們的配合,此是唯一製勝之法。”李淵看看李元吉,又看看李南天和李神通,然後石破天驚的沉聲道:“若改由你兩人下場,有多大勝算?”這兩句話就像晴天霹靂,震得兩人失魂落魄,他們畢生未碰個馬球,對方還是超級的馬球高手,他們怎樣答李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