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為熟知環境,不依昨夜的路線,改從西市門往朱雀大街的方向走去,隻要橫切過望仙、啟與和安上四條南北大街,便可抵朱雀大街。自離興安隆的總堂後,徐子陵感到有人在身後遠吊著他,當然是來者不善。他故意放緩腳步。扮作四處觀覽。市內大部份店鋪剛開始營業,到市內購物的人紛從四方八道市門入市,逐漸喧鬨越來,充滿清晨開始新一大的勃勃朝氣。市門在望。參名漢子擠在入市的人流中,迎臉而來,同一時間,徐子陵感到另兩人正在後方加速趕至。徐子陵心知不妥,表麵雖裝作漫不經意,心中已擬好應付的策略。前後雙方迅速接近。前麵那參人自顧談笑,但徐子陵清楚把握到敵人是蓄勢以待,準備發難,心中暗笑,倏地立定。形勢立改。本來敵人計算精確,依照現時前後兩起人馬的步伐,當徐子陵和前方敵人擦身而過之際,後方的敵人剛好抵達可以近攻的位置,封死徐子陵的退路,形成合圍的局麵。徐子陵的停步,卻令後來的兩名敵人快上一線。前參人愕然朝徐子陵望來時,徐子陵迅速後移,往後方兩人間撞進去。變起突然,後方兩敵自然而然掣出暗藏錦袍內便於埋身行刺的短刃,朝往後疾退過來的徐子陵刺去。前參人再顧不得掩飾,紛紛拔出暗藏的匕首,品字形搶前攻向徐子陵。事情發生得迅若電光石火,周圍的行人尚未弄清楚是甚麼事時,成敗已見分明。徐子陵迅疾無倫的疾閃兩下,後兩人的利刃都以毫之差刺在空處,而徐子陵卻嵌入兩人之間,左右開弓,雙肘重重撞在兩人胸脅的脆弱部位。兩人慘呼聲中,骨折肉陷的往橫拋跌,變作滾地葫蘆,若非徐子陵留手,隻這一撞包保可要掉他們的小命。徐子陵再閃電前晃,施展埋身搏擊的絕技,與參人擦身而過,慘叫聲起,參敵打轉倒跌開去。駭得行人雞飛狗走,亂成一片。徐子陵哈哈一笑,頭也不回的回複先前的悠步伐,施施然然的離開東市。暗忖自己很快會變成長安的名人,至於這情況是凶是吉,他已無暇去想,管他的娘!老爺子沙天南在床沿坐直身體,長長叮出一口氣,睜開眼晴。老夫人關切的道:“老爺覺得怎樣呢?”沙芷菁、參夫人程碧素、沙福和寶兒、小鳳兩婢等,都滿懷希望的在期待答案。這是寇仲對沙天南第三回的療治,今次他可說用儘渾身解數,憑其過人的天份和苦思得來的辦法,用足整個時辰,為沙天南驅走體內的寒氣,打通他鬱結的經脈,更固本培元,今他體內脈氣暢行,若仍不能治好他的病,他隻好卷蓋引退,放棄作長安第一神醫的夢想。沙天南又摸摸兩邊臉頰,目光落在卓立一旁的寇仲道:“莫先生真是老夫的救命恩人,我現在的感覺就像從沒患過病般,天下間竟真有這麼神奇的醫術。”眾人一陣歡呼。寇仲立即渾身舒泰,仿似卸下心頭的千斤重擔,暗忖醫好你或醫死你的機會其實各占一半。老夫人熱淚盈眶的呼道:“謝天謝地!老爺真的好了啦!”沙芷菁喜孜孜的叫道:“娘啊!該先謝莫先生才對!”老夫人語無倫次的道:“是的!啊!該先謝天地讓我們遇上莫神醫才對。”寇仲感到臉頰一陣火熱,乾咳一聲道:“老爺請稍作休息,一心失陪了啦!”幾經辛苦,他才知道自己是“莫一心”,說出來連自己都感荒謬可笑。沙芷菁和程碧素恭恭敬敬的送他這神醫離房,前者把裝有九枝灸針的銅盒雙手奉上,含笑道:“這是拜師之禮,師傅萬勿推卻。”寇仲心中叫苦,自己難道教她練《長生訣》上的內功嗎?尷尬笑道:“五小姐說笑了,我隻是碰巧治好令尊的病吧!”話雖那麼說,卻毫不客氣的接過銅盒,這九枚灸針乃將來在長安冒充神醫的謀生工具,他當然求之不得。沙芷菁白他一眼道:“難道昨晚你治好二嫂也是碰巧嗎?”程碧素欣然道:“莫先生就像他叔叔般,都是從不肯邀功的謙謙君子。濟世救人的大醫師。”她對救回兒子一命的徐子陵顯是非常感恩,說起他時句句發自肺俯,毫不掩飾。寇仲招架不來,含糊混過,匆匆溜出走廊,剛好碰上陳來滿,後者豎起拇指讚道:“莫先生真是目光如炬,那艘隻是途經的船,越過我們逕徙關中駛去。船上的人還向我們問好。”寇仲心道當然如此,難道單碗晶會改行做河盜嗎?口上謙讓道:“隻是湊巧猜中吧!”陳來滿搭上他肩頭,笑道:“來!我們到廳中喝酒,毛老師在等待哩!”大公子、二公子和他們的妾妾聞訊趕來看沙天南的紛亂情況下,兩人步入艙廳。毛世昌和二位較有地位的武師正在據桌談天,見神醫駕臨,全體起立迎接。寇仲在眾人的恭賀讚賞聲中,飄飄然的坐下,任人侍候斟酒。船速忽然減緩。毛世昌如釋重負的舉道:“乾杯!終到關中哩!過了河防,再個把時辰工夫,可在長安繼續喝酒!兄弟們!飲酒!”寇仲把手中美酒一飲而儘,暗忖自己發夢也沒想過會喝著酒的安然潛到關內。世事之離奇,每每出人意表。兩隻茶杯碰到一起。雷九指低笑道:“這一杯是老哥我賀你安然抵達長安的。”在這附設於東來客棧的酒樓一角處,兩人都心情開朗,相見甚歡,唯一的遺憾就是仍末見到寇仲。徐子陵把入關前後的情況迅速述說一遍,又問起雷九指方麵的情形。雷九指搖頭歎道:“不怕告訴老弟你,我曾在明堂窩‘大仙’胡佛手上吃過大虧,論賭技,找和他隻在伯仲之間,但他卻占上地頭之利,加上賭本雄厚,所以我以一著之差敗走。今趟重來,除了要把香貴父子引出來,還要向胡佛洗雪前恥。”徐子陵道:“雷老哥是否準備和‘大仙’胡佛再一較高下。”雷九指苦笑道:“在賭桌上我對他失了信心和銳氣,這心理上的陰影,將使我難以再揮自如,所以隻能把報仇的希望,寄托在你這青出於藍的高徒身上。你怎麼也要為找出這口鳥氣。”徐子陵駭然道:“我怎麼行!雷老哥在說笑吧!”雷九指正容道:“怎會是說笑。你就當是赴考科舉試場,隻要你能贏得關中賭界第一名家‘大仙’胡佛,立即聲名鵲起,再挾餘威鬥垮香貴父子在這開設的另一間與‘明堂窩’齊名的‘六福賭館’,香貴將不得不現身來會你。如不能把你擊敗,他會以重金將你收買作手下,那時你可混進他的窩裡去。”徐子陵眉頭大皺道:“這怎麼行,我根本就不是賭錢的料了。”雷九指俯前微笑道:“我從末見過有人像你般在賭桌上仍能保持冰雪般的冷靜,論靈活變化,隨機應變更是無人能及。加上我傳授的技藝,再增添些臨場經驗,保證明堂窩也要給你贏回來。現在萬事俱備,隻欠賭本。不過若能起出楊公寶藏,還怕沒本錢去賭嗎?”徐子陵苦笑道:“你這如意算盤未必打得響,照我看能找到寶藏的機會微乎其微,一切待寇仲來到才說吧。”雷九指見他沒再拒絕,心情大佳,笑道:“照我看你氣色甚佳,時來運到下,何事不成。不如我們今晚先去明堂窩踩踩場子,長安的達官貴人、公子貴介,誰不到那裡趁熱鬨?”徐子陵搖頭道:“今晚不行!我想先去見李淵。”雷九指失聲道:“甚麼?”徐子陵解釋了嶽山和李淵的關係,苦惱的道:“究竟怎樣才見得到皇宮內苑的皇帝呢?登門求見肯定是不成,隻是徒給李建成、晃公錯等一個布局殺我的機會。”雷九指苦思半晌,最後放棄道:“這事我真的沒法幫你忙,皇宮內崗哨重重,要偷進去根本無此可能。就算你有本領潛人去,偌大的裡宮到那裡去找李淵?”徐子陵待要說話,肖修明匆匆而來,見到徐子陵大喜道:“幸好莫兄真的在這裡喝茶,否則都不知該到那裡找你。”徐子陵把雷九指介紹他認識後,問道:“有甚麼急事?”肖修明道:“封大人要見你啊!”徐子陵和雷九指臉臉相覷,暗忖難道被封德彝看穿他的真正身份,否則以一個唐室重臣,怎曾有興趣見他這麼一個江湖浪人?常何與夫人親自到關防來迎接嶽丈沙天南,有他出麵,關防官隻派人上來打個轉,便算查過,便宜了寇仲這身份曖昧的人。兩船開出,朝長安城的方向駛去。不一會沙福來找他,說老爺有請。步出走廊,沙福低聲道:“要見你的是四姑爺,當他聽到莫先生醫術如神,立即要把你請來相會。”寇仲暗籲一口涼氣,希望常何真是瞧中自己的醫術,而非心生懷疑,否則就要全功儘廢,暗渡陳倉變成打草驚蛇。大廳一片喜氣洋洋的歡愉氣氛,沙家諸人見寇忡這醜神醫跨步入廳,人人以親切的招呼和笑容相迎,幸好常何夫婦亦不例外,寇仲立時放下心來。廳內早擺開參桌酒席,沙天南精神翼翼的起立道:“來!大家坐好再詳談。”又把寇仲介紹給常何夫婦認識。常何的夫人,沙家的四小姐芷嫦長得端莊秀麗,論容貌隻稍遜五小姐芷菁半籌,一派大家閨秀的風態。常何本人長得年青俊偉,一副奮發有為的樣子。不知是否官運亨通,顧盼神采飛揚,對寇仲卻恭敬有禮,並不以他貌醜而有絲毫輕視之意。寇仲被安排坐在常何和大少爺成就的中間,坐的當然是以沙天南為尊的主席。同席的除老夫人外,其他女眷全集中到另兩席去。陳來滿、毛世昌和沙福也陪列主席。酒過三巡,一番話後,沙天南欣然對寇仲道:“得少婿告知後,莫先生今次到長安,必能大展懸壺濟世的抱負。”常何接口道:“事情是這樣的,皇上的寵妃張娘娘忽罹患怪疾,這個月來茶飯不思,日漸消瘦,群醫束手,連有關中醫神之稱的‘活華陀’韋正興也治不好她的病,使得皇上終日愁眉不展。幸好莫神醫來了,隻要能治好張娘娘的病,不但是我們沙家莫人的榮耀,莫先生更可有享不儘的富貴榮華呢。”寇仲心中叫苦,皆因他從未想過醫病醫進皇宮去,那可不是說笑的。猛下決心,入城後立即開溜,否則進入皇宮,不露出馬腳才是怪事。表麵當然裝作感激的道:“多謝常爺給鄙人這天大的良機,鄙人必儘心儘力,治好張娘娘的病,不負常爺之托。”大少爺沙成就舉道:“這一杯就祝莫神醫妙手回春,治好娘娘的病。”眾人轟然對飲,氣氛熱烈。隻有寇仲差點痛哭流涕。為自己辛苦經營出來的醫業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