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正要有所行動,卻給徐子陵一把扯著,正奇怪時,徐子陵湊到他耳旁道:“仲少你彆忘了現在是爭霸天下,不是去逞強鬥狠,要講點策略才成。”寇仲一呆道:“你有甚麼妙計呢?”徐子陵低聲道:“記得我們由九江來巴陵那艘戰船嗎?船頭還裝了尖鐵,若速度夠快,保證可把這艘巨無霸硬生生攔腰撞斷。”寇仲大樂道:“你這小子其實比我還狠,平時卻要裝成淡泊名利的道學先生。嘻!你不覺得自己今晚很不正常嗎?”徐子陵沒好氣道:“快來吧!”仍留在船上的卜天誌給他們弄醒過來,到搞清楚是甚麼一回事時,動容道:“讓我遣人立即通知香將軍,若能擒得朱媚,等若廢去朱粲一條手臂。”寇仲忙道:“敵人非是省油燈,必在岸上布有暗哨,你們這麼千軍萬馬的掩去,敵人不走就是呆頭鳥,副幫主隻可依我們的計劃行事。你負責撞船,我們負責下水拿人,這叫分工合作,明白嗎?”徐子陵接著問道:“朱媚很厲害嗎?”卜天誌一邊點頭表示同意寇仲的話,同時答覆徐子陵道:“朱媚等若朱粲的腦袋,卻貌美如花,毒似蛇蠍,在她的流雲袖下,已不知多少英雄好漢飲恨收場。”寇仲笑道:“在水底還有甚麼流雲袖可施展出來,今趟看她如何美如何狠好了。”卜天誌忽地歎道:“兩位公子不但行事出人意表,想出來的方法更是妙想天開,天誌受教了!”當下立即召喚手下,悄悄起錨開船,往上遊方向駛去。戰船緩緩掉頭,船上百多名巨鯤幫戰士人人強弓勁箭在手,準備對敵人迎頭痛擊,十二台投石機亦蓄勢待發。自兩人成功擊殺任少名後,巨鯤幫眾對他們奉若神明,這刻為他們效命,自是士氣如虹,人心振奮。寇仲和徐子陵持弓立在看台處,指點出目標的位置,卜大誌則不斷發出指令。戰船緩緩加速。江上一片寧靜,隻有江水拍岸的聲音,讓人感受到大自然那永無休止的步伐。天上明月斜照,江水粼光掩映。數百艘大小船舶,一點都不知道即將而來的戰爭。到了離孤零零泊在外圍的目標巨舶約二百來丈時,戰船往對岸彎去,勢子更速。寇仲向徐子陵道:“要爭霸天下,必須廣攬人材,否則縱使有此妙計,我們亦沒有能力施行。”徐子陵瞧著滿張的帆子,默然不語。寇仲忍不住道:“小陵今晚為何這麼積極呢?”徐子陵凝視變成已在正前方的巨舶,沉聲道:“你是我在這世上最好的兄弟,既然答應了你要助你取得‘楊公寶庫’,不積極點怎行?”寇仲心中一暖,說不出話來。徐子陵探手搭著他肩頭,輕輕道:“同時也是為了素姐,這些人既在香小子府內布有內奸,當然清楚素姐和我們的關係,假若奈何不了我們,說不定會向素姐入手,所以我們必須生擒對方一兩個帶頭的人,交由香小子用刑迫供,務要把內奸尋出,素姐的安全才有保障。”戰船勢子加速,快似奔馬的破浪朝巨舶攔腰撞去。敵人這時才知不妥,警號大作,人影閃動。但已來不及改變即將來臨的命運。似神聖不可侵犯的寧靜立被粉碎。卜天誌大喝道:“動手!”巨石箭矢,像雷暴般往敵艦投去,一時殺聲震江。寇仲和徐子陵亦射出手上勁箭。木屑碎飛,帆桅斷折,敵人中箭慘叫聲中,“轟!”的一聲巨響,裝了生鐵的艦頭像瘋牛般重重攔腰撞在敵艦脆弱的右舷處。船裂木折的聲音連串響起,敵艦立往相反方向傾側打轉。戰船亦猛然劇震傾側,一陣刺耳的磨擦聲後,擦著對方船頭,戰船往外彎開,回複平衡。寇仲和徐子陵騰身而起,橫過兩船間的虛空,往破了一個大洞仍在打轉的敵艦撲去。敵人亂成一片,燈火熄滅,也不知有多少人掉進江水。四周船隻上的人全被驚醒過來,吵成一片。寇仲落到對方看台時,巨舶已開始傾側下沉,敵人根本無心戀戰,紛紛借水逃遁,亂得像末日來臨。極度紛亂中,他看到兩個體態婀娜的女子破窗而出,投往江水,身手靈活迅捷。寇仲哈哈一笑,追著去了。徐子陵卻落在船頭,有如虎入羊群般,見人便打,擋者披靡,這時甲板因船身傾側,變成了個斜坡,中招者都朝下滾往江水去,狼狽之極。猛地一聲暴喝在身後撐起,由上而下,破風聲至。徐子陵殺得興起,看也不看,飛了一名敵人後,反手一掌拍去。“蓬!”徐子陵被震得差點滑下斜坡時,那人亦被他反擊之力迫得蹌踉跌退。其他敵人得此緩衝,乘機逃命。此時卜大誌的戰船又回來了,箭如雨發的往江上浮沉的敵人射去。徐子陵猛提一口真氣,回過頭來,與敵人打個照麵,赫然是曾有一麵之緣的大江會二當家“虎君”裴炎。隻見他一對凶睛不住閃動,顯是因試出徐子陵功力強絕,生出怯意,不住往斜坡頂退去。巨舶已沉下大半,甲板上除他們外,再不見任何人。徐子陵緩緩迫去,兩手撮掌成刀,遙遙發出真勁,製著對方,從容笑道:“二當家也要逃命嗎?”裴炎一擺手上大刀,停步呸的一聲厲喝道:“殺了你這小子才走也不遲。”徐子陵閃電橫移,隔空一拳打去。裴炎大吼一聲,險險跌倒。原來因徐子陵改變了位置,出拳角度巧妙無倫,登時擊中了他右肩,不但劇痛攻心,差點連刀子都丟掉,本來他也非是如此不濟,問題是他根本無心戀戰,又早寒了膽子,故才被徐子陵所乘。這時他逃走之心更盛,正要後撒,徐子陵鬼魅般來到他右側,無奈下厲叱一聲,刀交左手,拚命反擊。徐子陵采遊走戰術,無論裴炎如何閃躲,他總能迫得他硬拚,震得他左手發麻,無法施出平時的五成功夫。此消彼長下,裴炎左臂再中一指,大刀墮地。裴炎魂飛魄散,使出壓箱底的本領,故意滾下斜坡,雙腿疾踢,凶悍之極。徐子陵一聲長笑,雙拳齊出,正要一舉製敵時,一股尖銳之極的破風之聲,從左側疾射而至。當他猛然醒悟敵人一直躲在艙門處時,敵劍籠罩了左方的空間,劍氣彌漫。徐子陵刹那間判斷出來襲者功力最少要勝裴炎兩籌,假設自己不全力應付,可能要吃大虧,無奈下放過裴炎,轉身揮手,硬接敵劍。“蓬!”掌劍交擊。徐子陵被震得血氣浮動,橫移兩步。那人則借勢飄飛,落在傾斜的帆桅上。裴炎剛滾到甲板斜坡部,沒入江水。那偷襲者一身黑衣,瘦長英俊,脂粉之氣極重,長笑道:“今趟算你們狠,但終有一天我白文原會好好報答你們。”再一個翻身,沒進江水。他的聲音忽而暗啞,忽而尖亢,正是那在艙內說話的人。此刻江水已浸至徐子陵腳下,巨舶終於沉沒。寇仲這時在水底追了近裡許遠,到離兩女不及四丈時,兩女左右分開逃走。在暗黑的江水中,寇仲認定其中一人,發力追去。從對方潛遊的美妙姿態,他可肯定眼下這條美人魚是遊秋鳳,尤其是她光滑的禿頭,更是彆人無法假冒的。寇仲已和她多次交手。若論水底功夫,他絕及不上她這水上專家,但他在內功和手腳上均遠勝於她,故不愁她可飛出他的掌心。前麵的遊秋鳳似是氣力下繼的緩了下來。寇仲心中好笑,知她不是要發暗器就是要撒網,詐作毫不知情的加速潛去,同時手握腰間的鞭把,準備給她來個意外的驚愕。三丈、兩丈、一丈。遊秋鳳猛一旋身,網子迎頭罩至。寇仲倏地下潛,右手輕抹,長鞭脫腰而出,水蛇般往遊秋鳳繞去,左手伸指點在網沿處。真勁借網傳去,遊秋鳳嬌軀劇顫時,鞭子纏上她修長的玉腿,封閉了她的穴道。寇仲一把將她抱個結實,升上水麵。上遊處仍是喊殺陣陣,江上的搜捕遊戲顯是方興未艾。寇仲在遊秋鳳的香吻了一口,笑嘻嘻道:“鳳姐想在江中親熱,還是待上岸再溫存呢?”遊秋鳳氣苦地瞪了他一眼後,緊緊閉上美目,這是她目下唯一表示抗議的無奈方式。寇仲摟著她爬上一道淺灘,把她壓在身下微笑道:“我上趟放你,還以為你會心中感激,怎知對我最凶的竟是你,貴幫主身體好嗎?”遊秋鳳瞪開美目,冷冷瞧著他九九藏書網道:“殺了我吧!”寇仲湊到她晶瑩如玉的小耳旁,咬著她耳珠道:“不!我仍要放你!”接著拍開她的脈穴,彈起身來,豪情萬丈道:“因為我喜歡你的俏樣兒,當日貴幫主摟著你的小蠻腰時,累得我都不知多麼想當幫主。哈!不過我終不是也抱了你親了你又摸了你嗎?”遊秋鳳跳了起來,美目滴溜溜轉了好一會,歎道:“寇仲你莫要後悔,有機會我絕不肯放過你的。”寇仲探手在她臉蛋摸了一把,淡淡笑道:“其實你是愛上了我,所以才特彆恨我,隻是你自己不知道吧!我們走著瞧好了。”遊秋鳳不知是氣自己給他摸時不懂閃躲,還是心中對他愛恨難分,猛一踩腳,轉身便去。看著她美好的背影逐漸遠去,寇仲不由想起東溟公主和徐子陵間那種曖昧的關係,接著又想起李秀寧,歎了一口氣,往上遊趕回去。天際終現出第一道曙光。是役寇仲和徐子陵大獲全勝,震動了整個巴陵城。敵人遭擒者三十多人,其中有三個是女的,包括昨晚登岸的女婢在內。死傷者由於隨水下飄,所以難以點算。蕭銑和香玉山知道將軍府內暗藏內奸,都非常緊張,立即展開調查。雲玉真卻有點不高興,既怪兩人沒有通知她就私下去對付敵人,更怪兩人沒得她同意,卻指使她的手下去作戰,頗有越權之嫌。不過在寇仲的溫柔手段下,很快她就回嗔作喜,與兩人談笑如常。到晚時,寇仲問起查探內奸的事,香玉山麵色沉下來道:“早已知機逃了。”素素接口道:“她是我的一個貼身小婢,自今早出門便失去影綜。唉!想不到我待她親如姊妹,她竟會做這種事。”香玉山苦笑道:“她自幼便侍候我,想不到竟會給人收買了。”徐子陵皺眉道:“她懂武功嗎?”香玉山愕然搖頭。寇仲歎道:“你給人騙了,若我猜得不錯,這小婢必是遭了毒手,好使你以為已沒有了內奸的問題。”素素劇震道:“小梅!”淚水同時奪眶而出。徐子陵怨怪地瞪了寇仲一眼,扶起素素,進入內廳加以勸慰。寇仲拍額後悔道:“是我不好!”雲玉真低聲道:“你們對素姐確是好得令人沒話說。”香玉山沉吟道:“怎樣才能把這內奸挖出來碎屍萬段呢?”寇仲望了內廳一眼,又長長一歎,沉聲道:“隻是他令素姐傷心落淚,我便不肯放過他。給我把那被活擒女婢提來,我保證可從身上得悉內奸的身分。”女婢被帶到偏廳,寇仲揮手命其他人全退出廳外。這女婢年華雙十,長得頗為娟秀,雖是臉色蒼白,但卻神色堅決,顯是不肯輕易屈服。寇仲挨坐太師椅內,微笑道:“姑娘請坐!”小婢搖了搖頭,緊抿嘴唇,擺明不會說話。寇仲好整以暇道:“隻要你肯答我幾個問題,我可以立即放了你,讓你好好享受你的大好青春。”小婢呆了一呆,眼睛射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但旋又搖頭。寇仲知她不肯相信世上有這麼便宜的事,笑道:“誰不知我寇仲是個好人,你的主子要殺我,並非因為我做過甚麼壞事,隻為對‘楊公寶庫’起了貪念,所以你的主子才是壞人。哈!這道理多麼簡單,不明白的就是笨蛋。”小婢雖沒說話,但俏臉再不繃得那麼緊了。寇仲拍胸道:“就讓我這好人作出保證,隻要你肯答三條問題,我就放了你。”小婢嬌軀微顫,垂首啞聲道:“若我答了你,但你又硬指我說謊,那……”寇仲截斷她道:“是否說謊,大家都心知肚明,例如假若你稍有猶豫的情況,又或說得斷斷續續,便分明在編故事,那就不用繼續下去了!”小婢咬著下道:“真的隻問三個問題?”寇仲攤手道:“當然!我豈是言而無信的人。”小婢勇敢地與他對視,俏目生機儘按的道:“隻要我沒有猶豫,說話更沒有斷斷續續,就可以走了嗎?”寇仲肯定地道:“就是這樣。不過假若你犯上這些錯誤,我立即廢了你武功,並把你賣落最低級的窯子,讓你每天至少接十個客,明白嗎?”小婢聽得臉色大變,而事實上寇仲根本不懂得如何可廢她武功,更不會賣她落青樓,全是一派恫嚇之言。過半晌後,小婢點頭答應。這麼便宜的事,換了任何人都難以拒絕,寇仲正是摸準她這種心理,不愁她不入圈套。寇仲虎目寒芒亮起,瞧得小婢心中發毛垂首時,沉聲道:“你叫甚麼名字?”小婢愕然道:“我叫小秋。”心想這麼容易,不知是否算作一個問題。寇仲拍幾道:“第一個問題過關了!”小婢忍著心中狂喜,輕輕道:“寇公子請說第二個問題吧!”寇仲柔聲道:“第二個問題是,嘿!你的主子是誰?”小婢迅快答道:“媚公主!”寇仲欣然道:“恭喜姑娘連過兩關,答完下個問題後,我會親自送姑娘出城與家人團聚,最好不要回媚公主那去了。如此聲名狼藉的主人,黏上了隨時有禍,今趟當作是個教訓好哩。”小婢低聲道:“公子問吧!”寇仲故意默然半晌,到小婢緊張得渾身不自然時,倏地喝道:“昨晚誰把信交給你?”小婢猛地張口,卻說不出話來。寇仲暴喝道:“不能過關!”小婢淚水湧出,急叫道:“我不知他的名字啊!”寇仲不容她有思索機會,喝道:“他有多高!”小婢不敢猶豫,答道:“比我高半個頭。”接著寇仲連珠彈發的連問十多個問題,最後長身而起道:“我知道他是誰了,這便送姑娘離開,不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