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峽口遇襲(1 / 1)

尋秦記 黃易 2466 字 1個月前

項少龍和龍陽君並騎出城,前後四周均是護駕高手。自傳出他項少龍即將前來邯鄲的消息後,趙都原本已拉緊了的氣氛,更如拽滿了的弓弦,迫得人透不過氣來。雖然人人摩拳擦掌,看似胸有成竹。其實人人自危,都怕成為遭到不幸的一個。於此亦可見自己建立了“崇高”的聲譽,無人敢輕忽視之。龍陽君策馬挨近了他少許,道:“為何不見貴仆龍善呢?”項少龍暗讚龍陽君細心。在這兵凶戰危,人人防備的非常時刻,換了是任何權貴,若有滕翼這種高手,必會要他十二個時辰貼身保護,所以項少龍出門都不把他帶在身旁,實在不合常理。他微笑道:“內子還是第一趟來到大城市,購物興濃,沒有人陪著總是不太妥當的。”龍陽君隻是隨口問問,並非起了疑心,改變話題道:“李園視董兄為頭號情敵,實在是弄錯了目標,教人發噱。”項少龍奇道:“君上何有此言?”龍陽君微笑道:“紀嫣然真正看上的人是項少龍。唉!嫣然自己或者沒有察覺,她看少龍的眼神與看其他人時有著很大的分彆。在那時她可能仍未知愛上了項少龍,但我已肯定地知道了。”項少龍心中暗懍,這龍陽君確是個有敏銳觀察力的人,一不小心便會給他由眉梢眼角看破玄虛,自己真要打醒十二個精神才好。陽君冷哼一聲道:“我才不信紀嫣然和項少龍之間沒有密約,隻要盯緊紀嫣然,終可由她身上把項少龍挖出來。”項少龍皺眉道:“君上不是要對付紀才女吧?”龍陽君歎了一口氣道:“我一直視她為紅顏知己,她投向項少龍亦是自然不過的一回事。董先生尚未見過項少龍,這人確是不世的人才,無論談吐見地和襟胸氣概均獨特出眾,本人若非與他站在對敵的立場,招攬他還來不及,但現在卻必須不擇手段,務要把他殺死。”項少龍故意試探道:“我雖然自知沒有得到紀才女的希望,可是卻也覺得她頗看得起我老董。嘿!憑君上的眼光,她看我的目光比之看項少龍如何呢?”龍陽君點頭道:“她的確很看得起你,問題在她是個相當死心眼的人,絕不會像趙雅般見異思遷,項少龍有先入主的優勢,你和李園隻好死了這條心了。”項少龍笑道:“事情看來還未絕望,有君上這麼厲害的人對付項少龍,他能活的日子應屈指可數了。那時紀才女不是要再行挑選對像嗎?”龍陽君苦笑道:“事實早證明了所有低估項少龍的人,最後都飲恨收場。無論趙人如何布置,我仍深信項少龍有神不知鬼不覺潛入邯鄲的本領。以呂不韋和項少龍的狡猾,怎會任由行蹤給秦國的敵對派係泄露出來,其中定是有詐。”項少龍背椎生寒,直衝腦際。他愈來愈發覺龍陽君這人不簡單,難怪能成為信陵君的勁敵。現身在邯鄲的諸國權臣中,除田單這重量級人物外,就要數這不形於外的龍陽君了。不過他的弱點就是:嘿!似乎“愛上”了自己,所以推心置腹,希望贏取他項少龍的好感。我的天!這是如何一塌糊塗,錯綜複雜的一回事!這時人馬遠離邯鄲城郭,沿著官道往藏軍穀馳去。兩旁山野秋意肅殺,樹木枝葉凋零。龍陽君的親隨都似有種到城郊來活動筋骨,輕鬆一下的意味。龍陽君見項少龍沉吟不語,知他正在思索和消化自己的說話,欣然續道:“項少龍最重要的仇人有三個,就是孝成王、趙穆和郭縱,一天項少龍仍在,他們三人恐怕難以安枕。”項少龍忽地湧起不安的感覺。這是一個職業軍人的警覺,並不需要甚麼實在的理由。這時人馬正要進入一道藏軍穀必經的窄長山峽,四周儘是茂密昏暗的雨林,若有人要偷襲,這裡實是個理想的地方。項少龍倏地把馬勒定。龍陽君衝前了十多步後,才勒馬走回頭來奇道:“先生有甚麼問題嗎?”其他人見龍陽君立馬停定,都停了下來。項少龍望著前方山峽的入口藏書網,皺眉道:“項少龍與君上是否亦有過節呢?”龍陽君微感愕然,轉馬頭,循他目光望往峽道的入口,向手下喝道:“給我開道!”當下馳出十多人,朝峽口衝去。那些人的盾牌仍掛在馬側處,顯然誰也不相信峽道內隱藏著敵人。項人龍也大惑不解,有誰要對付龍陽君呢?難道隻是自己神經過敏,擺了個大烏龍。龍陽君輕鬆地看著手下馳進峽穀去,微笑道:“項少龍若來對付我,就真是本末倒置了。而且他怎知我今天會到藏軍穀去呢?”項少龍那種不妥的感覺愈趨強烈。自依墨氏補遺的靜養法修練後,他的第六感覺便靈敏多了,屢次助他逃過大難,否則可能已飲恨於鹹陽街頭了。秋陽雖掛在天邊,可是他心中卻充滿寒意。龍陽君忽道:“董生想清楚了本君那天的說話了嗎?”項少龍大感頭痛,岔開話題道:“為何貴侍們仍未回來呢?”話猶未已,啼聲傳來,龍陽君其中一名手下出現峽口處,遙遙向著他們打出一切無恙的手勢。項少龍頗感尷尬,暗忖自己杯弓蛇影,太多疑了。反是龍陽君安慰他道:“小心點總是好的!本君對董先生的小心謹慎非常欣賞。”人馬續往狹穀開去。龍陽君以他那“嬌柔”的甜膩語調道:“先生有否想過縱橫戰場,創一番男兒的不朽事業呢?”項少龍暗叫厲害,此人確有一般人所久缺的靈銳,看出自己並非隻是甘心一輩子養馬的人,故另入說詞。此時離峽口隻有百多步的距離,項少龍忽然又感覺出有某種危機,但卻隻是隱隱捕捉到點模糊的影子,並不具體。隨口答道:“我除了養馬外,對兵法一竅不通,拚拚蠻力或尚可將就,怎能統領三軍,馳騁沙場?”龍陽君嬌笑道:“先生不用自謙,隻看貴屬訓練有素悍不畏死,便知先生是天生將材,否則田單哪會如此顧忌你。”現在離峽口隻有五十步的遠近,先頭部隊已開始進入峽口。一個念頭電光石火般掠過項少龍腦海,抽韁勒馬,狂叫道:“快掉頭!”他終於想到不妥的原因。剛才龍陽君那個回轉來表示可安全通過的手下,打完招呼後便立即匆匆返回峽道口,實是於理不合,因為峽內已有十多名龍陽君的親衛;作為開路部隊,自應扼守著首尾兩端和峽道內各個重要戰略性據點,好待龍陽君通過,才可撤走。否則若有敵人由兩旁擁出,封死峽口,他們豈非給困死峽道內。項少龍本亦不會因龍陽君那手下一時疏忽而起疑,但因早生警戒,所以才想到對方會有如此做作是免了處身於埋伏的敵人99lib.和他們隊伍中間的險地,才要匆匆避入峽道口。此時龍陽君和四周的手下們都皺起眉頭,覺得他疑神疑鬼得太過份了。前頭的幾個人竟不理他警告,自行馳進峽道口。龍陽君禮貌上勉強勒馬停下,正要說話時,慘叫聲隱隱由峽道內傳了出來。眾人色變時,峽內湧出無數敵人,人人手持弩箭,弓弦響處,前方十多人猝不乃防,倒栽著下馬。同一時間殺聲四起。兩旁茂密的樹林中伏兵衝出,一時間四周儘是如狼似虎的敵人。這些人全是平民服飾,驟眼看去至少有數百人之眾,龍陽君的手下親隨,雖無不是身經百戰的精銳,但敵眾我寡,弩箭的威力更是難擋,尚未有機會作反抗時早潰不成軍,亂成一片。項少龍矮身避過兩枝弩箭,但下麵坐騎一聲慘嘶,跳起前蹄。他連看看戰馬何處中箭的時間也沒有,雙腳猛蹴鞍蹬,側身離開馬背,撲往身旁的龍陽君,攬著他的腰飛躍下馬,落到路旁草叢時,龍陽君的座騎早頹然倒地,渾體插滿了勁箭。龍陽君自是敵人的首要目標。他的頭號手下焦旭和尚未受傷的親衛亦滾下馬來,搶過來保護龍陽君。龍陽君想跳起來抗敵時,項少龍摟著他直滾入樹林裡,四周雖刀光劍影,全是喊殺之聲,但受樹木所隔,敵人又射過了第一輪的弩箭,匆忙間未及重行裝上弩箭,正是逃命的好時機。劍風撲麵而來。項少龍背靠草地,飛起兩腳,重重撐在敵人下陰要害處。那兩人慘叫聲中,拋跌開去,撞倒了另三個撲來的敵人。“鏘!”項少龍長劍出鞘,又有兩人濺血倒地。當他跳起來時,龍陽君驚魂甫定,拔劍以腰力彈起,一聲“嬌叱”,劍若遊龍,撲上來的敵人登時又有兩個仆跌一旁。焦旭等十多人此時且戰且退,來到樹林之內,護著他們。項少龍隻見四方八麵全是敵人,知道不妙,迅快地作出對敵人包圍網虛實的判斷,狂喝道:“隨我來!”血浪展出重重劍影,一馬當先衝進林裡。他劍勢淩厲,臂力驚人,兼之在林木間敵人又難發揮以眾淩寡的威力,真是擋者披靡。“當!”一名敵人竟被他連人帶劍劈得飛跌開去,嚇得本要撲上來的其他人也立時退避。不過這隻是曇花一現的好景,隨著後援開到,無數敵人再擁撲而至。項少龍進入墨氏守心之法,沉著氣領著龍陽君等,連殺了七八個敵人,深進密林之內。項少龍趁隙看了龍陽等一眼。此時剩下來的隨從除焦旭外隻有七個人,人人浴血受傷,形勢危殆。但敵人仍是潮水般湧上來。龍陽君雖奮勇拒敵,但亦已渾身鮮血,隻不知哪些是由他身上流出來,哪些是由敵人處濺上他的衣服去。右後肩一陣火辣。項少龍狂喝一聲,反手一劍,透入了偷襲者小腹去,接著健腕一抖,架著了由左側劈來的一劍,趁對方退閃時,就在這刹那間的空隙連消帶打,運劍猛刺,硬插進敵人胸膛口。敵人見他如此強橫,都退了開去,使他倏忽間深進了數丈。“砰!”龍陽君一個蹌踉,撞在他背上,顯然又中了敵人毒手。項少龍君大喝道:“不要理我!”揮劍殺了另一個撲來的敵人。“呀!”己方有一人重傷倒地,形勢危殆之極。項少龍血浪劍有若閃電般掣動一下,倏忽間再有一敵倒地斃命,猛扯龍陽君,同時向焦旭等喝道:“隨我來!”硬撞進左方的敵人裡,重重劍浪,迫得敵人紛紛退避。在這等浴血苦戰的時刻中,項少龍展現出他本身驚人的魄力,悠長的氣脈和多年來接受特種部隊的嚴格訓練,就像個永不會勞累的機器,縱橫敵陣。百忙中他不忘審度四周形勢,見到左方不遠處有道斜坡,所以才呼召龍陽君等隨他闖過去。一招“以攻代守”,疾施狂擊。“嗆!”的一聲,敵人之劍隻剩下半截,大駭下早中了項少龍側身狂踢,口噴鮮血重重撞在身後大樹處。項少龍閃了一閃,再反手一劍,刺入了由後搶上來的敵人左脅處,同時虎軀一移,以肩頭撞得對方帶著一蓬鮮血,仰跌地上。此時他已成功衝殺到斜坡邊緣,壓力頓減,往下偷隙望了一眼,隻見下方一條河流,滾滾流過。項少龍大喜過望,衝了回來,閃電出劍,奇準無匹刺入了正圍攻龍陽君、焦旭等人其中一個的眉心去,那人登時氣絕倒地。項少龍運劍橫掃,迫開了敵人,大喝道:“跳下去!那是唯一逃生的機會。”轉身撲往龍陽君,摟著他滾下斜坡,也不知撞斷了多少矮樹,壓碎了多少花葉,往下翻滾而去。焦旭和另外五名親衛,哪敢猶疑,都學他們由坡滾下去。“蓬……蓬……”八個人先後跌進河中,立即染紅了一片河水。項少龍扯著龍陽君,順著急疾的河水向下遊泅去,迅即去遠。敵人喊殺著沿河追來。前方水響驟增,有若山洪暴發。項少龍等還弄不清楚是甚麼一回事時,去勢加速,忽地發覺虛懸半空,原來到達了一個高約兩丈的水瀑涯邊,迅即隨著水瀑去勢,往下麵水潭墮去。水花高濺。眾人跌得頭昏腦脹時,河水又把他們帶往遠方。敵人的喊殺聲給遠遠拋在後方去。◇◇◇◇◇項少龍和龍陽君等由在半途遇上的趙兵護送回邯鄲城時,已是三更時分。傷口雖包紮妥當,但因失血和勞累的關係,眾人都麵色蒼白,力儘身疲,其中兩人還發著燒,急需治理。趙穆和樂乘等早得飛報,在城門處焦急地等待他們。趙穆一直與龍陽君私下勾結,項少龍又是他登上王位的希望,自是心焦如焚,樂乘則身為邯鄲守將,若讓龍陽君這魏國重臣出了事,他亦難辭其咎,所以都是同樣關心。趙穆和樂乘搶上載著項少龍和龍陽君的馬車,見兩人樣子雖嚇人,卻非是致命之傷,都鬆了一口氣。龍陽君脈脈含情看了項少龍一眼,費力地道:“若非董先生舍命相救,我如今恐難有命再見兩位了。”項少龍心中苦笑。算起來龍陽君可算他死敵之一,可是當時卻無暇去想這個問題,就算有此一念亦不會見死不救。這正如田單的批評:“心軟”正是他最大的弱點。樂乘沉聲道:“有沒有見到項少龍。”項少龍和龍陽君同感愕然。後者皺眉道:“看來不大像是項少龍,不過當時形勢混亂之極,我們顧著逃走,借河而遁,根本未有機會看清楚敵人。”樂乘道:“我已派出精兵,封鎖所有要道,搜索遠近山頭,希望可以有好消息稟知君上。”龍陽君和項少龍聽他口氣,已知他沒有把握。偷襲者既能神不知鬼不覺潛至邯鄲三十多裡的近處,自亦有撤敵的本事。但誰要乾掉龍陽君呢?項少龍當然心知肚明不是自己乾的。龍陽君不知是否因身上多處創傷,臉色深沉,沒有說話的興趣。當下趙穆和樂乘親自分頭護送龍陽君和項少龍回府。善柔和田氏姊妹等早接得消息,在大門處迎他入內,樂乘匆匆告辭去了。善柔怨道:“早知我陪你去呢!”烏果奇道:“是甚麼人乾的。”田貞田鳳用力扶著他回到內宅去,兩對俏目早哭得紅腫了。項少龍苦笑道:“讓我醒過來才向你們詳說一切好嗎?”忽然間,他記起了龍陽君那個手下峽口誘他們入局的情景。虎軀震中,他已猜到想取龍君一命的是何方神聖了。難怪龍陽君的臉色如此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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