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朱翊鈞尋歡曲流館 李太後夜闖禦花園(1 / 1)

張居正 熊召政 3214 字 1個月前

天一煞黑,朱翊鈞在乾清宮裡胡亂用了一頓晚膳,放下筷子就對王皇後說:“咱吃飽了悶得慌,且出去隨便走走。”說罷便命孫海客用兩個貼身內侍隨駕.出了乾清宮後門,穿過坤寧宮進了禦花園。這禦花園本是皇上與後宮佳麗們休閒散心的場所,建有萬春亭、千秋亭、對弈軒、清望閣、金香亭、玉翠亭、樂藝齋、曲流館、四神祠等建築。此時天已儘黑,禦花園裡到處都點亮了燈籠。朱翊鈞站在禦花園進口的天一門下,問孫海:“現在去哪兒?”孫海擠了擠眼睛,小聲回道:“曲流館。”曲流館建在禦花園最大的假山——堆繡山的西側。山館之間有一個大水池。池上架了一座石拱橋,叫澄瑞橋。朱翊鈞走上橋頭,便見曲流館門口跪了兩名宮女,她們是聽說皇上駕到,特意跑出來恭迎的。朱翊鈞快走幾步到了她們跟前,兩位宮女一起嬌聲說道:“奴婢恭迎萬歲爺駕到。”她們都低著頭,朱翊鈞借著曲流館門口掛著的四盞宮燈,瞧著她們雲鬢上插著的銀件鬨蛾兒和白膩膩的粉頸,心裡頭頓時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說道:“你們平身吧。”兩位宮女謝恩站起,五個人一起進了曲流館。這曲流館三麵環水,當初建它時為的是觀水景看遊魚,格局並不甚大,但極有韻致。飲酒休憩的供張設備一應俱全。朱翊鈞為何要在天黑之後偷偷摸摸跑到這曲流館來,事情還得從六月間那一次紫禁城中的集市說起。卻說那次集市,朱翊鈞“下旨”讓孫海買下那兩隻宋代銅鏡之後,僻靜無人時,便命孫海偷偷拿出來把玩。那一雙男女交媾的動作,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有一天夜裡,躺在乾清宮的婚床上,他實在按捺不住,便拉起王皇後,要依銅鏡上的“播雨”之法進行試驗。王皇後生性靦腆,平素過分矜持,本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名門閨秀出身,一聽朱翊鈞的要求,頓時羞得滿麵通紅,說死說活也不肯配合。朱翊鈞天大的興頭兒遭此一盆冷水,對王皇後的呆板大為惱火,卻又隱忍不便發作。孫海在朱翊鈞跟前侍候多年,主子的心性他已是摸得一清二楚。有一次,朱翊鈞看過銅鏡後忽然長歎一聲,似有難言之隱。孫海連忙小心試探道:“萬歲爺,要不要讓奴才找兩位宮女,陪萬歲爺喝喝酒解個悶兒?”朱翊鈞眼睛一亮,問:“能找著嗎?”孫海答:“這有何難,紫禁城中的宮女,有誰不想得到萬歲爺的眷顧?”朱翊鈞想了想,吩咐道:“你得找個僻靜地兒。”孫海依旨行事,於是便有了今夜的這次幽會。一進曲流館,朱翊鈞便在繡榻上落坐,孫海、客用與兩名宮女都站在兩側,朱翊鈞讓他們都坐到凳子上。他這時才有機會仔細打量這兩位宮女,她們大約都隻有十五六歲年紀。一個長著瓜於臉,五官生得玲瓏勻稱,低眉抬眼之間儘是媚態;另一個長著鴨蛋臉,不但端莊秀麗,且胸脯挺得高高的,往外散發著一股不可抗拒的魅力。朱翊鈞心裡頭誇讚孫海會辦事,找來這麼兩位可人兒,他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在哪裡供差?”坐在頭裡的瓜子臉起身蹲了個萬福,回道:“奴婢叫巧蓮,在尚衣局供差。”鴨蛋臉跟著自我介紹:“奴婢叫月珍,在尚儀局供差。”說著臉一紅。“在尚儀局供何差事?”朱翊鈞問他。“操習典樂。”“這麼說,你是通文墨的。”朱翊鈞轉頭又問巧蓮,“你呢,可識得幾個字兒?”“回萬歲爺,奴婢讀得懂《女誡》。”“寫得下來麼?”巧蓮點點頭。朱翊鈞左瞧瞧右看看,覺得兩個宮女都可愛。當了六年皇帝,今天還是第一次避開太後單獨同宮女說話,他覺得很愜意,又問:“你們都入宮幾年了。”月珍回答:“咱倆都是萬曆三年入宮的。”“三年了,宮裡的規矩應該都學會了,”朱翊鈞想輕鬆些,說些調侃的話兒,但多少又有一些緊張,問出的話便顯得枯燥,“你們都是哪裡人?”“奴婢的老家在大同,”月珍膽大一些,故總是搶先回答。又指著巧蓮說,“她是南京應天府人。”“一個來自大同,一個來自南京。一南一北,相距有數千裡之遙。”朱翊鈞注視著月珍的明眸皓齒,開始有些意馬心猿心旌搖蕩了。“萬歲爺,您可看出這兩個姑娘的差彆麼?”孫海趁機插話問道。朱翊鈞又把兩位宮女仔細瞧了一遍,瞧得二人都臉色緋紅,勾著頭坐在那裡緊張地捏弄著衣裳角兒。朱翊鈞嘿嘿嘿地笑起來,說道:“月珍有點大同婆姨的潑辣勁兒,巧蓮低眉落眼的樣子,倒像是南方的小家碧玉。”“萬歲爺說得對,這就叫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孫海一臉諂媚的樣子,接著又問,“萬歲爺,酒食兒已備下了,要不要現在拿上來?”“好吧。”朱翊鈞一點頭,隻見客用閃身出門,一會兒便領了兩名抬著食盒兒的小火者進來,將十幾樣精致的菜肴擺上桌.同時還擺了一大壺酒。孫海揮手讓兩名小火者退了下去,然後恭請朱翊鈞人席。、朱翊鈞麵南坐在首位,要月珍巧蓮兩位宮女也一同入席陪他喝酒,兩人受寵若驚,便一邊一個打橫坐了。孫海與客用兩個站在旁邊侍候。客用把酒壺提起來,將三隻酒盅斟滿了。朱翊鈞端起酒盅聞了聞,對兩位宮女介紹說:“這酒叫雁來香,是禦酒坊釀製的,朕曾經品用過,並不太烈,你們儘可放心品飲幾杯。”“為什麼叫雁來香?”月珍問。“大概是秋天喝的酒,大雁橫天是為秋也。”朱翊鈞文縐縐說了一句。“啟稟萬歲爺,奴婢不會飲酒。”巧蓮典見顏奏道。“大膽,”孫海一旁斥道,“萬歲爺賞臉賜酒你喝,你竟敢說不會!”巧蓮嚇得渾身一哆嗦,趕忙站起來囁嚅道:“奴婢冒犯萬歲爺,奴婢該死。”巧蓮這副驚魂失魄的樣子,倒讓朱翊鈞覺得妙不可言,他示意巧蓮坐下,並斥責孫海:“你給朕閉嘴。”孫海偷偷地伸了伸舌頭,退到一邊。朱翊鈞這時候忘了自己是九五至尊萬乘之主,竟舉著酒杯,用討好的口吻對兩位宮女說道:“來,你們陪朕喝下這杯酒。”月珍倒爽快,一揚脖兒喝了。巧蓮煞是痛苦,閉著眼睛像吞毒藥似的,一點一點往下抿。朱翊鈞看了哈哈大笑,戲謔道:“巧蓮,南方姑娘都像你這般扭捏麼?”巧蓮漲紅著臉,答道:“我不知道。”三人剛喝完,客用又把酒依次斟滿。朱翊鈞事先聽了孫海的建議,要和宮女們一起飲酒,一來營造氣氛,二來把膽量喝開。但一杯酒落肚,他就感到寡酒難喝,於是又扭頭喊站在身後的孫海,問他:“孫海,你不是說喝酒有酒戲麼,你怎麼啞巴了?快說,咱們現在弄個什麼樣的酒戲,讓巧蓮、月珍兩位興奮起來,快樂起來?”孫海平日裡到處亂竄,搜求一些奇聞異事,回到乾清宮便講與朱翊鈞聽。長此以往,朱翊鈞便養成一個習慣,大凡找樂子的事情便想到孫海。這會兒又要孫海出主意。孫海抓耳撓腮想了一陣子,言道:“萬歲爺,您不是喜歡對對子麼?平日裡拉著奴才對,青山對白雲,大黃狗對小白羊,這些奴才還湊合著對得上來,再難一點,奴才就抓瞎了。聽說月珍巧蓮二位是女中才子。你出對子讓她們對,對上了就放過,對不上就罰一杯酒。這樣喝起酒來,誰也不感到吃虧。”“這倒是個好辦法。”朱翊鈞便問兩位宮女, “你們覺得如何?”巧蓮心想對對子總不會每次吃罰酒,仗著自家有幾分詩文底子,答道:“請萬歲爺出對子,奴婢對著試試看。”“好。”朱翊鈞略一思忖,口中便念出了五個字:二人土上坐。“月珍,快對!”孫海一旁叫道,月珍憨厚潑辣的性格很對他的胃口,因此心裡向著她,想讓她中個頭彩。月珍也覺得這上聯出得容易,便隨口答道:一鳥天上飛她話音剛落,朱翊鈞興奮得一敲筷子,嚷道:“瞎對,罰酒一杯!”“奴婢對上了,為何要罰酒?”月珍不解地問。“你這是亂對。”朱翊鈞說,“二人土上坐是什麼?你用心想想,兩個人字加一個土字,連起來就是‘坐’字,這叫合字對,你對一鳥天上飛,豈不是瞎對!?”月珍一聽,咕噥一句:“萬歲爺這是故意不說清楚。”說著拿起酒盅一口喝儘了。“萬歲爺,奴婢想了個下聯。”巧蓮說著便念了一句:一月日邊明朱翊鈞蘸著酒水在桌子上一邊劃著一邊說道:“日邊之月.正好是‘明’字,晤,這下聯對得好,巧蓮不會喝酒,倒會對對子,好,看朕再給你出一個上聯。”朱翊鈞又念出了兩句十個字:半夜生孩子亥二時難定巧蓮並沒有多想,就隨口念了出來:兩家擇配 巳酉兩命相當朱翊鈞一想,這個下聯也對得十分工整,便一心想把巧蓮比下去,故想了一個刁鑽的上聯,念道:禾女委鬼 魏這是文字遊戲,卻有一定難度。禾女委鬼組成一個魏字,下聯也必須是四字組成一字。巧蓮咬著嘴唇想了一會兒,說道:束文敕正整“咦.朕還難不著你了。”朱翊鈞也不等人勸,自己喝了一杯。問巧蓮道,“你還有什麼好對子,說給朕聽聽。”巧蓮咯咯咯地笑起來,回道:“萬歲爺.你不出上聯,奴婢如何對呀?”“這倒是,朕再給你出一個難的。”朱翊鈞蹙著眉頭苦想,一時競沒了詞兒。打從進門就成了悶嘴葫蘆的客用,這時插進來言道:“萬歲爺,奴才有一句話,想讓巧蓮對。”“很好,”朱翊鈞隻當是解了圍,忙吩咐客用:“你且道來。”客用拖腔拖調念了一句:和尚進洞 吐痰即出這是形容男女性事的大葷話,朱翊鈞早已新婚燕爾,所以心領神會,一聽就樂不可支地大笑起來,指著巧蓮催道:“客用的這個上聯好,你快對。”巧蓮豆蔻年華尚未談婚論嫁,哪裡懂得這話中的實際含義,便道:“這上聯太俗,又無甚意義。”孫海插話道:“你怎麼知道沒意義,你不肯對,立刻就罰酒一杯。”巧蓮怕喝酒,隻得勉強對道:毒蛇入穴 食氣而眠朱翊鈞一聽,立忙拍手叫好,笑嘻嘻言道:“對得好對得好,朕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懂,原來你什麼都明白。”“奴婢明白什麼呀?”巧蓮一臉茫然。“你對得很好嘛!和尚進洞對毒蛇人穴,既工整又貼切。”朱翊鈞不住口地誇讚。這時隻聽得譙樓上報時的鐘聲響起,已是交了亥時。偌大一座紫禁城一片靜謐。禦花園內也是燈火朦朧夜色沉沉。唯獨這曲流館內的遊宴氣氛,已是達到高潮。巧蓮文思敏捷,深得朱翊鈞賞識,倒是月珍受到了冷落,呆在一邊插不上嘴,孫海有意讓她表現才藝,便道:“萬歲爺,對了這大半個時辰的對子,巧蓮的文詞兒也差不多謅完了。現在,讓月珍唱幾支曲子如何?”“好哇。”今晚的這場娛樂,原是孫海一手安排的。朱翊鈞便順著他的話問月珍,“你會唱什麼曲兒?”“奴婢來宮中學了不少典樂……”不待月珍說完,孫海便打斷她的話言道:“典樂雖好,萬歲爺早聽膩了,今夜裡,你得唱個能讓萬歲爺開心的。”“奴婢不知道萬歲爺喜歡聽什麼曲子?”“這還用問?”孫海點撥道,“良辰美景,萬歲爺召你們來,為的是什麼?”月珍隱約預感到會發生什麼,但女孩兒的矜持讓她有所顧忌,她正思慮著該唱什麼,聽得朱翊鈞又對孫海說:“孫海,你上次溜出大內,學了一支曲兒,何不在這裡唱唱,讓月珍領悟領悟。”“萬歲爺的意思,是讓奴才拋磚引玉。好,那奴才現在就獻醜了。”孫海說罷,一提嗓子就尖聲尖氣唱起來:你今番出來遲必有些緣故臉兒_紅,氣兒籲竟為的什麼?看看你羅衫不整露出花花褲布扣兒都鬆了雲髻似老鴉窠你做了何等的醜事兒不用遮,不用掩且讓咱伸手去你的襠下摸一摸孫海才隻唱到一半,兩位宮女便有些坐不住了。巧蓮雙手掩麵不敢抬頭看人。月珍雖然大方一些,卻也做出了粉麵含羞的樣子。這也難怪,打從隆慶皇帝死後,這大內紫禁城裡就沒一個真正的男人。加https://之李太後管束極嚴,原來隆慶皇帝在世時的宮女,凡被她認為有失檢點的,都儘行撤換。此後選征進宮的女孩兒,對於男女間打情罵俏的風流韻事,不要說是見識,連聽一聽都是莫大的罪過。所以,眼下她們的表現也是理所當然。孫海一唱完,朱翊鈞已被撩撥得臉色燥赤欲火難挨,他對兩位宮女說:“你們就選孫海這種詞曲兒,一人給朕唱一首,唱得好的,朕有賞。”月珍知道躲不過,便唱了一首:明知道那人兒做下虧心的勾當到晚來故意不進奴家的房惱得我吹滅了燈把門兒閂上畢竟我婦人家心腸兒軟又怕他衣衫單薄身上涼且放他進了房來也睡了和他講因是勉強唱的,月珍的十分唱工大約隻使出了六分,即便這樣,朱翊鈞也聽得骨軟筋麻,正所謂是曲不醉人人自醉。他將月珍讚揚了幾句,又點名要巧蓮也唱一曲。巧蓮紅著臉先賠了不是,然後說自己不會唱。“你咋不會唱?”朱翊鈞有些不高興地問。“奴婢沒學過這種曲子。”巧蓮囁嚅著。“月珍唱了,偏你說沒學,”朱翊鈞覺得巧蓮掃了他的興頭,便惱下臉來,“你到底唱不唱?”巧蓮急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左思右想,才乾巴巴地唱了一支曲子:姐兒上穿青下穿青腳底下三寸弓鞋也是青小阿奴上青下青青到底見了郎君俏麗一時渾巧蓮是用家鄉方言唱的,朱翊鈞聽不懂吳依軟語,便認為巧蓮這是故意應付他,心下甚不愉快。隻見他玆兒又乾了一盅酒,垮著臉問:“你唱的是啥?什麼清呀渾的,聽了倒是讓人起了瞌睡。”巧蓮小心答道:“這支曲子原是小時候奶娘教奴婢唱的。萬歲爺一定要聽那種曲子,奴婢實在沒有。”方才對對子時,孫海覺得巧蓮風頭太過,出言吐氣對他又不甚尊重,心下早就生了嫉恨,這時趁機插話:“說來說去,你還是在糊弄萬歲爺。”“不是……”“什麼不是,萬歲爺要聽葷曲兒,你卻咿咿呀呀唱兒歌,誰讓你唱兒歌來著?”孫海陰風一煽,朱翊鈞這才記起自己是一言九鼎的皇上,臉上立刻就起了威顏,他指著巧蓮斥道:“你一個小小的宮女,竟敢抗旨?”巧蓮連忙離席跪到地上,顫聲回道:“萬歲爺,奴婢不敢,奴婢……”“休得多言,”朱翊鈞此時已有了幾分醉意,一跺腳問孫海,“你說,有人抗旨怎麼辦?”“回萬歲爺,抗旨就得懲處。”孫海回答。“是得懲處。客用,將這小賤人拉出去斬了。”一聽到“斬”字兒,月珍連忙跪到地上哀求:“萬歲爺,請饒巧蓮一命。”孫海也怕鬨出人命來不好收拾,撲通跪下奏道:“萬歲爺,這巧蓮罪該萬死,但念她還有幾分才情,望萬歲爺準了月珍所求,饒巧蓮不死。”“那……”朱翊鈞還在猶豫,咕噥道:“聖旨既下,哪有收回的道理。”孫海揣摩朱翊鈞的心思,便幫著他找台階:“萬歲爺,您既下旨斬了巧蓮,這聖旨不能收回,奴才倒有一個主意。”“講。”“讓客用尋把剪刀,把巧蓮的一頭長發鉸了,這也就算是斬首了。”“好,客用,照此辦理。”客用也不吭聲,隻把哭哭啼啼的巧蓮帶了出去。屋子裡,隻剩下了三個人。孫海覷了覷萬歲爺的臉色,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對仍跪在地上的月珍說:“你快起來,繼續陪萬歲爺喝酒。”經過這場變故,月珍再也不敢怠慢,連忙起身向朱翊鈞蹲了萬福,重新入座。朱翊鈞又讓月珍陪他喝了一盅酒,然後問孫海:“那東西帶來了嗎?”“帶來了。”孫海說著從懷裡掏出了那方鑄有男女交媾的宋代銅鏡。朱翊鈞接過來,儘管看過多次,他仍覺得新鮮,此時用手仔細摩挲了一遍,然後遞給月珍,淫邪地笑道:“你看看。”月珍接過去,一看那幅畫麵,頓時就閉了眼睛,拿銅鏡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抖動起來。“怎麼閉眼睛?”朱翊鈞問。月珍緩緩睜開眼睛,但偏過頭去不對著銅鏡,小聲言道:“萬歲爺,奴婢怕。”“怕什麼?”“怕這銅鏡。”朱翊鈞哈哈大笑,揶揄道:“銅鏡又沒長嘴巴咬你,你怕它什麼?”“奴婢怕上麵的畫兒。”“朕今晚上召你來,就是為了讓你看這個圖畫。”朱翊鈞說著,競起身走到月珍的背後,伸手托著她的下巴頦兒,讓她麵對銅鏡,說道,“朕要你好好兒看著這幅畫。”月珍哪敢違拗,隻得把一雙撲閃閃的杏眼移到銅鏡上,她感到皇上托著她下巴頦兒的手,像火炭一樣發燙。“好看嗎?”朱翊鈞噴著酒氣問。“好……看。”月珍渾身在顫抖。“你在說假話。”“萬歲爺,奴婢不敢說假話。”“你方才說的就是假話,”朱翊鈞的手開始撫摸起月珍的臉蛋,“這銅鏡上的女人,哪有什麼好看的。月珍,你若是脫光了,比她好看得多。”“萬歲爺……”“月珍,把衣服脫了。”月珍身子一震,抬眼一看,孫海不知啥時候溜走了,屋子裡隻有她和皇上。“萬歲爺?”“嗯?”“奴婢……遵旨。”“這才是好奴婢。”朱翊鈞說著,便拉著月珍的手,走到窗前的一隻春凳旁邊。月珍到了這個地步,儘管仍在害羞,但更多的是激動和忐忑不安,她一邊脫衣服,一邊嬌聲問道:“萬歲爺,就這隻凳兒?”“你還要什麼?”朱翊鈞也在脫衣服。“它躺不下呀。”“乾嗎要躺著?”“不躺怎麼能……”“你不是看了銅鏡嗎?”“奴婢不明白。”“學銅鏡上的那兩個男女。”“那多丟人呀!”“朕不怕丟人,你一個奴婢還怕什麼?”說話間,兩人已是脫得一絲不掛。朱翊鈞看到月珍美麗的胴體,猶如饑餓的獅子看到瑟縮的羊羔。他正要抖擻精神,仿效銅鏡上描繪的交媾大法行雲雨之樂,忽聽得大門口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還來不及詢問,卻見兩個人已急匆匆跨進門來,打頭的是他的母親李太後,緊跟著李太後的,是他的大伴馮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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