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盈緊緊抓住套在脖子上的腰帶,小臉脹的通紅,氣喘籲籲地衝年紀最小的霍國縣主嚷道:“你這個小笨蛋,我明明告訴你是假裝上吊了,你怎麼還真吊上了。”六歲的小霍國吊在腰帶上,勒得小舌頭都快伸出來了,她麵紅耳赤,呃呃直叫,雙腿亂蹬,這時再想抬手去抓腰帶,手卻根本抬不起來了。李持盈雙手抓著腰帶係成的套環,緊張地道:“怎麼還沒人來呀?持盈,不好了,小妹快要吊死了,咱們快喊人!”清陽縣主眼淚吧喳地道:“我……我也快要撐不住了!”李持盈道:“那你快放手,這裡離地不高,摔不死人的。”清陽縣主顫聲道:“不,不,我害怕,我不敢,我……哎喲……”她力氣小,說著說著就撐不住了, 雙手一鬆,套環一下子就勒緊了她的脖子,清陽縣主雙眼一凸,突時勒的說不出話了。李華婉心中一慌,她原本就已力竭,這時雙手一滑,脖子也被腰帶死死勒住,這一下七姐妹弄假成真,本來是想假裝上吊的,如今卻變成真上吊了。隨侍在她們姐妹身邊的丫環使女已經被她們指使開了,這天寒地凍的,到郡王府赴宴的來賓一時之間還真沒有人願意離開暖意融融的庭堂,跑到這院落最東角來。李持盈嚇得珠淚滾滾,叫她放手摔下去她又不敢,眼看她也沒力氣撐下去了,隻得淒淒惶惶地慘叫:“快……來人……呐!”牆那邊,楊帆聽兒子在樹上胡說八道,不禁又好氣又好笑,衝他叱道:“小兔崽子。學會唬弄你家老子了是不是?你馬上給我滾下來!”楊念祖急得在樹上直蹦:“不是啊爹爹,那邊真的有人上吊,而且是一大群人上吊,還都是很漂亮的小姐姐呢。”一群人上吊?而且還是一群漂亮少女?這種鬼話楊帆如何肯信,他把臉一沉,叱道:“你下不下來?你要再不下來,老子就打爛你的屁股!”老爹發威,楊念祖不敢違拗,趕緊貼著樹乾滑下來,滑到一半就被楊帆一把揪住他的背心。把他放在地上,在他屁股上輕輕踢了一腳,叱道:“你這混小子,怎麼比你爹小時候還要淘氣!”他剛說到這兒,就聽順風傳來一個隱隱約約的聲音:“救命……呐!”楊帆一怔。猛然一個旱地拔蔥,原地躍起一丈來高。騰身站到了梅樹乾上。縱目向牆外看去,他的兒子果然沒有撒謊,那邊居然真的有人正在上吊,而且是一群衣著華貴的小姑娘。楊帆失聲道:“真的有人上吊!”楊念祖可逮著理了,在樹下抻著脖子道:“看吧,看吧。人家說爹爹還不信呢,你還踢人家屁股。”楊思蓉在一旁急的團團亂轉,追著弟弟問道:“小弟,你說誰上吊了。有多少呐?快說給姐姐聽聽。”楊帆沒敢猶豫,他縱身一躍,借著那樹乾反彈的彈力,兀鷹般躍上牆頭,足尖在牆頭用力一點,又是淩空橫掠三丈。李持盈又慌又怕,更追悔莫及的當口,就見一道矯健之極的身影突然橫空掠至,半空中“嗆啷啷”一聲刀鳴,一道耀眼的匹練便呼嘯如至,掛在樹枝上的兩條腰帶應聲而斷,壽光和霍國兩個姐妹便向地麵摔去。那道人影明明前掠之勢未儘,可他一挺腰,居然硬生生地向下一沉,搶在那兩個姐妹之前落了地,一個一個,將她們穩穩接住。李持盈一雙大眼睛依舊淚水迷離的,便驀然張大,驚歎道:“好厲害!”牆那邊,楊思蓉剛向弟弟問了一句,她老爹楊帆就在樹上雙足一頓,樹上厚厚的積雪簌簌落下,楊念祖和楊思蓉被傾盆大雪砸個正著,兩小哎喲一聲便抱頭鼠竄,一時也顧不上眾女上吊的事了。楊帆沒有思毫停歇,將兩個小女娃兒一把借住,把猛地透過氣來劇咳不止的霍國往壽光懷裡一推,立即縱身再起,轉眼之間又把清陽和西城兩個女娃兒救下。楊帆匆匆一掃,就發現那個長著鵝蛋臉、眼睛大大、嘴巴小小的清秀女孩兒最機靈,她的雙手始終抓著套在脖子上的環索,雖然看來岌岌可危,可一時不虞真會發生危險,因此把她放在了最後。楊帆兔起鶻落,腳下像安了彈簧似的,起落之間便救下六個女子。當他帶著最後兩個女孩兒落向地麵時,那個大眼小嘴的清秀女孩兒也撐不住了,哎喲一聲就從樹上掉下來,楊帆手中各抓著一人,身形剛剛落地,那女孩兒就從麵前掉落,來不及放手去救,便急忙一伸右腿。楊帆是蹴鞠高手,舉重若輕、舉輕若重,他把那女娃兒當了皮球,使了個掂球的動作,腳背往那小丫頭臀下一墊,大腿一沉一抬,便緩解了她的下墜之勢。楊帆把手中兩個女娃兒放下,右腿也緩緩落下,坐在他腳背上的女孩雙腳已經觸地了,卻還傻傻地坐在那兒。“小娘子,你已經安全了。”楊帆見那女孩兒快嚇傻了,不禁有些好笑,不過他知道這裡是李成器的郡王府,而這幾位小姑娘看其裝扮,絕不是什麼丫環侍婢之流,所以沒有戲謔地稱呼她為小丫頭,而是用了正兒八經的稱呼。“哦?啊!”坐在楊帆腳背上的正是李持盈,李持盈還以為這一跤跌下來,肯定要把屁股摔八瓣了,不想竟穩穩當當地落了地,她正莫名其妙,被楊帆一說,這才反應過來,李持盈趕緊跳起身來。她整整衣衫,撫著臀兒,忽然想起那兒被這男人的腳碰過,不禁暈生雙頰。她雖年紀還小,畢竟出身皇室王府,自幼接受各種教育,懂得男女有彆的道理,不免有些羞澀起來。楊帆看看這驚魂未定的七個小丫頭。好笑地道:“諸位小娘子,你們什麼遊戲不好玩兒,怎麼玩起上吊來了,知不知道你們剛才有多危險?”楊帆可不認為這七個未諳世事的小丫頭方才真是上吊,再說他方才躍進牆裡救人時,眼見其中幾個還用手抓著絞索呢,所以以為她們是在玩遊戲。李華婉七姐妹互相看看,訥訥難言。楊帆是從牆頭躍進來的,雖說是為了救人,畢竟屬於擅入他人宅邸。眼見眾女不語,楊帆搖搖頭,說道:“以後你們可不要再玩這種危險的遊戲了,不是每回都恰巧有人來救你們的,快把那梯子搬走吧。免得你家大人看見,少不得又是一番訓斥。”說著楊帆就要作勢躍出牆頭。李華婉反應過來。連忙趨前拜謝道:“多謝郎君救命之恩!未敢請教郎君尊姓大名?”楊帆擺擺手道:“舉手之勞,何必道謝。鄙人姓楊,單名一個帆字,與此間主人算是鄰居。”李持婉臉上羞紅稍褪,聽到他的名字,雙眸不由一亮。脫口問道:“看郎君服色,乃是禁軍中的將領,郎君又是姓楊名帆的,莫非郎君就是那位自房州將當今皇太子安然接回洛陽城的千騎忠武大將軍?”楊帆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暗生警惕。朝廷在他接回李顯之後,才派人公開去房州接李顯,當然,這隻是打著接李顯的幜子,實際上接的是廬陵王妃韋氏和李顯的一眾兒女。知道他已經把李顯從房州接回來的人都是廟堂中的權貴人物,不但民間百姓不知其事,便是朝中許多官員也不知道廬陵王李顯早就被接回京了,而且回京路上曾發生過那麼多驚險離奇的事情,可這小丫頭居然知道。楊帆緩緩答道:“鄙人的確是千騎忠武將軍,至於接迎皇太子返京什麼的,實則並無其事,不知小娘子是從何處聽來,此等謠言,切勿輕信。”李持盈一撇小嘴,道:“楊將軍是個光明磊落的大英雄,自己做過的事,又何必遮遮掩掩呢。將軍巧施連環計,於重重凶險之中把我七伯救回洛陽的經過,人家聽三哥說過不止一回了,我三哥才會傳謠信謠,騙自己妹子呢。”李旦有十一個女兒,其中與李隆基一母同胞的親妹妹隻有兩個,一個是西城縣主李持瓊,一個就是崇昌縣主李持盈,所以李持盈與三哥李隆基一向最為親近,因而從李隆基那裡打聽到許多旁人不知的秘聞。楊帆聽她稱皇太子李顯為七伯,隱隱有些明白了她們的身份,楊帆遲疑著問道:“你三哥是……”李持盈道:“我三哥是臨淄郡王!”楊帆看看這七個小姑娘,恍然道:“原來是相王府上的七位貴女,楊某失禮了。”李持盈道:“楊將軍是我姐妹七人的救命恩人呢,何談失禮。可是,將軍知不知道,你今日雖救下我姐妹一命,可我姐妹若是難題不解,終究還是要再度尋死的。” 李持盈一邊說,一邊繞到楊帆前麵,擋住了他的去路。楊帆眉頭一皺,隱隱覺得自己好像把什麼麻煩找上身了,他硬著頭皮答道:“諸位貴女乃是天皇貴胄,身份尊崇、地位超然,能有什麼麻煩?”李持盈道:“將軍可曾聽說吐蕃王遣使和親之事?”楊帆頷首道:“略有所聞。”聽到這裡,楊帆已經明白過來,隻怕這七位皇女剛才不是在上吊玩兒,而是因為吐蕃求親不願西嫁。看她們方才那副模樣,上吊雖未必是真,卻是有意要鬨出一番動靜,向女皇施壓,逼迫女皇拒絕和親。李持盈上前一步,微微仰起下巴,看著楊帆,燦爛的陽光正映在她的臉上,她的唇上有一片極細極淡的處子絨毛,被陽光一照,仿佛在那嬌嫩的肌膚上塗了一層珍珠粉,她的尖頜上還有一顆朱砂小痣,襯得她極是俏皮。楊帆警惕地退了一步,正不知這個伶俐的小丫頭要做什麼,李持盈突然雙腿一屈,向楊帆盈盈拜倒,泣然道:“求將軍垂憐,救我姐妹性命!”楊帆大驚失色,這要叫人看見那還得了,楊帆趕緊閃身避過,驚聲道:“縣主快快請起,你這是做什麼?”李持盈卻不起身,她挪動雙膝,依舊麵向楊帆而拜,抽抽噎噎地道:“奴家不想遠嫁吐蕃,也不想姐妹們去吐蕃受苦,可吐蕃咄咄逼人,皇祖母很可能會答應吐蕃的要求,奴家求楊將軍為我姐妹解圍!”楊帆躲也躲不得,又不好一縱身就竄過牆頭逃之夭夭,急的汗都快下來了,他匆匆回頭一看,幸好這裡比較偏僻,一時不見人來,楊帆趕緊上前道:“縣主快快請起,和親乃是國之大事,楊某人微言輕,如何做得了主。”本來男女有彆,楊帆不該去扶,但這時候他也顧不得許多了,怎麼也得先把這難纏的小丫頭拉起來再說,這要被人看見成何體統。卻不想楊帆一伸手就被李持盈一把抓住,緊緊扯住他的衣袖再不放手了。李持盈扭頭對發呆的六姐妹道:“當日七伯還京,奸臣曾布下層層陷阱一路截殺,全賴這位楊將軍巧施妙計,才保得七伯安然回京。三哥說,楊將軍謀略過人,乃天下一等一的智者,這世上沒有什麼事能難得住他,你我姐妹終身幸福,如今全賴楊將軍,你們還不與我一起央求更待何時?”李持盈如今是急病亂投醫了,她也不管楊帆是不是真能解決她的問題。但是楊帆妙計救李顯的事情,她確是聽李隆基說過的,李持盈聽後直把楊帆崇拜的如神人一番。方才這番評價,也的確是李隆基說的。李隆基年歲漸長,已不似當年天真幼稚,他已經明白善與惡、遠與近,有時並非表裡如一,官場上逢場作戲是在所難免的事,所以對楊帆當初接近梁王早已不抱成見,對楊帆這番巧妙安排他也是衷心欽佩的,才有這番言語。李持盈在眾女之中年紀不是最大,卻最有威望,她話一出口,幾個沒主意的姐妹們紛紛屈膝下跪,李持盈道:“楊將軍,我們的終身都拜托給你啦,你就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吧!”七個小蘿莉跪在楊帆麵前,齊聲道:“楊將軍,我們的終身都拜托給你啦,你就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吧!”楊帆的汗涮地一下就下來了,這要被人看見,不知又會編排出什麼難聽的傳聞,他倉惶四顧,幸虧四下沒人,楊帆大汗淋漓地道:“你們不要如此,這可折殺楊某了!快起來,快起來,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咱們有話好好說!”p:初九啦,您可有了月票麼,月票推薦票,新春期間,投出您火辣辣的支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