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病體已然痊愈的楊帆正要返回千騎營,宮中便有人來傳旨宣他入宮。楊帆在宮裡一直待到近午,才和戶部、刑部、工部、禦史台的諸多官員一起亂烘烘地離開皇宮,眾官員都腳步匆匆,急急趕回部衙,急著把這個消息說與本衙長官和走動很近的所有官員:皇帝已決意遷都了!不,不是決意,是已經著手遷都了!武懿宗也參加了在武成殿召開的禦前會議,在見到楊帆的時候,武懿宗的臉色馬上忽青忽白地變幻起來,仿佛臉上開了一個大染坊,但是他並沒有如楊帆所想,馬上惡狠狠地撲上來瘋狗般撕咬,這倒令楊帆有些意外。楊帆已經知道那座青樓的**女和嫖客都受了牽連,由此舉動,便可以揣測出武懿宗雖然會對他行報複之舉,但絕不會大張旗鼓,他已經在自己麵前丟儘了臉,絕不會再在洛陽所有百姓麵前繼續丟人。但是當時他那潑皮無賴般的行徑,是有好幾位朝廷大員看在眼中的,官場上是肯定傳開了,所以楊帆估計他在宮裡麵見到自己時必無許多顧忌,說不定馬上就會像上次一樣當場動手。卻不想武懿宗居然懂得隱忍了,這令楊帆對他刮目相看。楊帆不怕一個自己隻要一跺腳,就會衝著他狂吠不止的瘋狗,可是若這瘋狗懂得了隱忍,由瘋狗進化成毒蛇,倒是不可不防了。皇帝召集他們來不是議事的,是直接下令,命令他們馬上交接手頭事務,次日一早啟程,前往長安安排遷都前的各種準備事宜。武懿宗一聽。就顧不上盯著楊帆發狠了。姑母果然決定遷都,他就是遷都先遣官的一員,皇帝遷回長安,他這個禁軍將領就沒有遙領洛陽地方屯軍的道理,這支軍隊必須得交給南衙。通過遷都,皇帝連削帶打,既削了他的勢,又壯大了政事堂的勢,而宰相們權力得以擴張,實際上就是壯大了李唐家族的力量。武懿宗現在腦子裡轉悠的都是如何利用先遣之機在長安攫取權力。哪還顧得上楊帆。楊帆離開皇宮後馬上吩咐一名親兵前往千騎營送信,告訴司馬許良,移交玄武門防務,收拾行裝準備拔營。差了一名親兵奔千騎營後,楊帆便匆匆回了楊府。一進門便吩咐:“去,把古大、古二、古三還有古姑娘叫到書房來!”古氏三兄弟的防區在楊府外宅。來得最快。很快他們就昂首挺胸地站到了楊帆麵前,一個個精神抖擻、意氣飛揚,看著楊帆的眼神兒,怎麼看怎麼透著一股子親切與歡喜。阿郎睡在他們妹子懷裡被滿宅的人看在眼裡的消息,他們已經知道了。照理說,站在他們的立場上。該去把這個占他們妹子便宜壞他們妹子清白的王八蛋狠狠扁上一頓,但是……三兄弟卻是心花怒放。府中奴婢下人們略顯異樣的眼光他們根本就不在乎,他們唯一感到遺憾的是:發現阿郎的時候,他們是在房上。而且阿郎還生著病,如果他做了“壞事”怕也有限,如果是在床上……,那就完美了。千萬不要以為古氏兄弟這是攀附權貴,把自己的親妹妹往火坑裡推。其實他們根本沒想過如果妹妹成了阿郎的女人,他們能從中撈到什麼好處,他們開心,是由衷的替自己妹子開心。他們三兄弟中,最小的老三家裡孩子都會打醬油了,可小妹還小姑獨處,早就過了適婚年齡了,三兄弟疼愛妹妹,不替她著急才怪。如今妹子這歲數,再加上她的身份,高不成低不就的,可嫁誰才好?如今隻要小妹願意嫁,而且那人是個帶把兒的,他們就謝天謝地謝祖宗了,更何況那人是楊帆呢,這等身份地位且又年輕英俊,在他們看來,小妹不知多有福氣,才撿到一個如此完美的良人。至於說做不了正妻什麼的,在他們心裡壓根就沒考慮過,以阿郎的身份地位,他們古家的女兒做妾都是高攀了,原先是奴籍的人,哪怕是被抬作民籍,普通人家也不會願意娶他們家的女子為妻,這影響怎麼也得做上兩代良民,才能漸漸清除。更不要覺得他們有一身十步殺一人的超卓武功就如何,武技高手從來就不是正統社會裡地位與身份的象征。傳奇裡的遊俠兒,大都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高貴主人。遊俠兒是最遠離社會秩序的一群人,他們一再宣揚如何的蔑視禮法、輕視權貴、無視尊卑,恰恰證明他們地位的低下和身份的卑賤。正如男尊女卑的時代,妒婦悍婦固然有,卻是少得可憐,正因為少,偶爾出一個妒婦悍婦才會被文人引為奇事記載下來。被宣揚的永遠不是人們司空見慣的。他們是這個時代的人,不是腦子進水的妖怪,怎麼可能會有那麼不合時宜的怪想法。三兄弟的武功,楊帆見識過,每一個都不是他的對手,但是如果以一敵二,他可能就隻有略占上風,如果三兄弟一起出手,他必敗無疑,所以對三兄弟的身手他是很信任的,但是說到腦筋……楊帆更相信古姑娘一些。所以一見三兄弟到齊,楊帆不等古姑娘趕來,便說明了召集他們的用意:“我馬上就得去長安,你們回去收拾行裝,午後啟行。”三兄弟毫不猶豫,恭聲應道:“是!”楊帆又道:“我明日才走,你們先我一步,有事需要你們去做,具體需要做些什麼,我會說給古姑娘聽,到時,你們聽令妹安排就是。”古氏三兄弟連連點頭,心中隻想:“我們這些做大舅哥的終究不及小妹跟他親啊!”三兄弟出門的時候,恰好一身綠襖短打的古竹婷匆匆趕來,老大向妹妹擠了擠眼睛,老二向妹妹翹了翹大拇哥兒,老三則向妹妹扮了個鬼臉,麵對三位兄長的善意取笑。古竹婷的俏臉登時爬上兩抹紅暈。楊帆對她的承諾,她還沒有說給家裡人聽呢,她要把這份幸福與歡喜藏在心裡,一個人在午夜的時候捧出來慢慢品味。她要等著阿郎公開實現他的承諾時,再把這件事變成送給家人的一個驚喜。不過,在古氏三兄弟除了殺人時機警老練,平素簡單到極點的腦袋裡,妹子都抱著阿郎睡了一夜了,這清白女兒身理所當然就是他的了,那還用想麼?他不要都不行。他要是敢不要,三兄弟就……當然啦,阿郎對古氏一家有重如山嶽的大恩,一輩子都還不清,無論他做了什麼。都不能跟他動粗的。不過……阿郎那麼好的人,也不可能委屈了妹子不是?“阿郎!”古竹婷紅著臉蛋兒對楊帆說了一聲。長長的眼睫毛便垂下去。盯著自己的腳尖,腳尖兒在青磚上劃著圈兒,那小兒女的羞態彆樣迷人。可惜她一番媚眼兒都做給瞎子看了,楊帆正趴在案上提著一枝筆塗塗抹抹,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麼,頭也不抬地對她道:“今日入宮。我得皇帝旨意,明日一早就要去長安,這一去,估摸著一年都回不來。”古竹婷“啊”了一聲。俏臉頓時刷白。她因女子身份方便出入內宅,一直負責著內宅的警戒,那就不可能跟阿郎走了,阿郎這一去要一年,那……楊帆繼續道:“我方才已經跟你三位兄長說了,你和他們三個下午就走,先我一步趕去長安,替我做一件大事。”古竹婷的心馬上從地獄飛回了天堂,這不是意味著不但能長伴郎君左右,而且這段時間沒有彆人隻有自己?重新活過來的古竹婷眼中氤氳的霧氣還未散儘,便脆生生地答應一聲:“是!”抿了抿嘴唇,古竹婷忍不住道:“女皇事先沒有半點口風透露,未經滿朝文武廷議,遷都這麼大的事情,說辦就辦了,果然是乾綱獨斷呢!”她的心裡甜滋滋地又加了一句:“皇帝英明!”“哦?”正筆走龍蛇的楊帆筆尖一頓,抬頭看了她一眼,輕笑道:“這你可說錯了,遷都這麼大的事情,涉及政治、經濟、軍事、文教、建築、漕運……,還要說服那些在洛陽利益太多不願遷都的王公大臣,牽涉的麵兒實在是太廣了。穩妥的辦法,應該通過廷議,再動用舉國之力來安排。如果放在十年……不,哪怕是五年前,皇帝都會這麼做,如今給滿朝文武來了個‘先斬後奏’,不是因為皇帝乾綱獨斷,恰恰是因為她已經沒有把握左右所有人的意見,才來個既定事實,叫人無從阻攔。”“哦……”古竹婷柔柔地答應了一聲,無限欽佩地道:“阿郎當真慧眼如炬,人家就一點兒都沒看出來。”方才開口,固然是因為滿心歡喜,也是想讓阿郎覺得她不是一個女武夫,很明顯,阿郎喜歡有智慧的女子。可是既然猜錯了……,那也沒關係,但凡男人,哪有不喜歡乖巧溫順仰慕崇拜他的女孩子的?楊帆低著頭寫東西,寫著寫著突然抬起頭來看著古竹婷“噗嗤”一笑,笑得古姑娘一頭霧水。楊帆覺察到古竹婷那小心翼翼、討好賣乖的小心眼兒了,可他一點也不覺的討厭,反而很開心。難怪小時候讀史書,常常奇怪奸臣明明奸的儘人皆知,那昏君就是喜歡。現在他知道了,誰喜歡一個整天跟他頂牛兒,動不動就搶白他一番斥責他一番的人呢?要是奸臣都像阿古這般可愛,他也寧願做個昏君。其實,在楊家,他可不就是一位君王麼?p:淩晨兩更奉上,誠求月票、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