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 心若梨花開(1 / 1)

醉枕江山 月關 2117 字 1個月前

李家中堂裡也是賀客如雲,彆看在這間客廳裡的人都是沒資格到後宅與那些高門閥主並坐的,卻也是名震一方的大人物,如果楊帆不是李家特邀的客人,他這位五品大員在這間客廳裡也隻夠勉強敬陪末座的份兒。楊帆從後宅裡出來後,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到中堂喝酒來了。很多事情不需要說的太清楚,一個小動作就可以把你的意思很微妙地傳達給對方。楊帆雖然果斷拒絕了世家的招攬,可他並未拂袖而去,這就意味著他的拒絕不是與世家對立,僅僅是對方開出的條件不能讓他滿意而已。滿堂賓客杯籌交錯,楊帆到了中堂四下尋摸,正想找個空位子,長安府令柳徇天已然站起身來,笑容滿麵地向他招手:“楊郎中,這裡來,這裡來!”楊帆笑應一聲,走到柳徇天旁邊,柳徇天笑吟吟地道:“楊郎中請坐”等他坐了,柳徇天便為他斟了杯酒,二人先對飲一杯,柳徇天才側了身子,低聲道:“二郎太過年輕氣盛了。對這些世家,麵上功夫還是要講的。前番你與盧氏爭女,已然得罪了盧家,今日又因為詩賦把崔王李鄭一股腦兒都得罪了,這與你的清名和前程不免大有影響……”柳徇天這番話倒是推心置腹,語氣誠懇,與前幾天楊帆前去拜見他時,他說的那些滴水不漏、八麵玲瓏的官話套話大不相同。楊帆聽得出他是真心勸誡,微微有些詫異。柳徇天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為官最忌鋒芒畢露,那樣的人,靠山再大,也隻能猖狂一時。履中蹈和,廣結善緣,方為王道。不宜為敵的、不可為敵的、暫時不存利害關係的,都可以是朋友,不管真朋友還是假朋友。卻不可成了真仇家!”楊帆明白了。今天他來參加李家的壽宴。這事是瞞不住人的,連皇帝都派人來道賀了,不知道有多少朝廷大員也都派了人來,怎麼可能沒看到他出現在李家。更何況,還有柳徇天這個女皇帝的“金牌小密探!”女皇當年奪皇後位、奪皇帝位,關隴世家和山東世家一直是她的一個大阻力,可是兩大士族集團的力量實在是太龐大了。就算她有的是權謀手段,對這些世家也隻能用釜底抽薪的手段慢慢削弱。對於這個霸道強橫的女皇帝來說,就算是皇族,她也一殺一片,可是對這些世家卻隻能小心應對,這令她對世家更為忌憚。她大力提拔寒族庶人是為了抗衡世家。派柳徇天這樣的心腹來長安,是為了監視豪門。柳徇天既是女皇心腹,對世家的態度自然也與女皇一般無二。楊帆在後花園裡對世家子弟不屑一顧的態度和敵意,已經被柳徇天引為知己了。作為女皇的一隻忠實走狗,楊帆今日在李家的這番表現,他是一定會如實秘報女皇的。在他掌握的資料中,楊帆本來就是女皇器重的一位寒族大臣,再加上他對世家的仇視態度。今後必然更受女皇青睞與器重。那麼按照他“履中蹈和。廣結善緣”的為官理論,他自然要提前跟這位女皇新貴交朋友了。楊帆的神情迅速凝重起來。眸中還閃過一絲恍然的悔意,鄭重點頭道:“柳府君教訓的是,楊帆的確莽撞了。”他的這番神情變化全被柳徇天看在眼裡,柳徇天笑得更可親也更和靄了,他拍拍楊帆肩膀,寬慰道:“還好,你這次做的事情,和世家並沒有本質的利害衝突,想來那些高門世家的長者們也不會太往心裡去,隻是今後須當謹記為官之道,切不可魯莽從事了!”楊帆連忙點頭,搶過酒壺給柳徇天注滿一杯酒,舉起杯,很誠懇地謝道:“兄弟年紀輕,曆練淺,於官場中事不甚了了,今後還望兄長多多指教!”這楊帆還是挺有演戲天賦的,如果他不做官的話,不妨拜到如眉大師門下,說不定還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也混上一個教坊司的大供奉!※※※※※※※※※※※※※※※※※※※※※※※※※※※※寧珂雙腿大盤,雙手輕輕搭在膝上,靜靜地坐在榻上。榻前小幾上燃一爐檀香,青煙嫋嫋,讓她純美的容顏產生了一種聖潔的感覺。她穿著一身薄如蟬翼的雪白衣衫,雪白的絲羅緊貼著臂膀和脊背,隱隱透出象牙般細膩的肌膚。寧珂雖然很瘦,可一身肌膚皎潔如雪,瘦不露骨,隻是顯得極其單薄纖細。獨孤家的女子隻要一出生,就會由族中女性長輩用祖上秘傳下來的藥方,每日用藥物為她沐浴。這個秘法要耗費大量珍惜藥材,直到女孩七歲才停止,用了這方子之後,女子長成後,肌膚自然光滑如緞,白皙如雪,潤澤如玉,且有一種天然幽香。這樣女子抱在懷中,便真似抱了一團暖玉溫香,**至極。哪怕容貌平庸的女子,有這樣一身世所罕見的肌膚,也有資格稱為人間尤物。關隴集團的世家不隻獨孤世家一個,獨孤世家也不是關隴集團中勢力最強大的那幾家之一,可是唯有獨孤世家頻出皇後,這可不是沒有原因的。不過,這藥方隻掌握在獨孤世家嫡宗長房的當家媳婦手中,傳媳不傳女,而有資格使用它的,卻也隻有嫡房女子,便是同為獨孤世家的偏房彆支女子也是沒資格享受的。寧珂此時正在打坐吐納,這是一位天竺國的瑜伽士傳給她的瑜伽功夫,她的先天痼疾難以治愈,又因體弱不能做其它運動,便隻能以藥物再佐以這種柔緩的瑜伽術來調節身心,她雖體弱身瘦,卻不至於瘦骨嶙峋,便是這門技藝的功勞。陽光透窗而入,斜照榻前,寧珂盤膝打坐,長發披垂,跌宕出婉轉的流韻,如這山水間的一道飛瀑流泉,優美的蝴蝶骨、凹陷的脊線、不堪一握的小蠻腰、清瘦的體態。在柔和的陽光裡凝固成一副優美的畫卷。船娘來到姑娘閨房前。遲疑了一下,還是舉起手來,輕輕叩響了房門。門內沒有答應,船娘似也不指望聽到回答,叩響門扉,略等片刻,她便輕輕打開門走進去。到了姑娘榻邊站定,輕聲道:“楊郎中到府上來了。”寧珂的眼簾微微翕動了一下,一雙點漆似的眸子便定在船娘身上,眸中隱有神采流動。侍候姑娘綰發穿衣,打扮停當之後,船娘便扶著寧珂。緩步出了閨房。寧珂幼年時也是個活潑好動的姑娘,後來因為身體的原因,漸漸足不出戶,性子也越來越恬淡,平時她很少出門,便是閨閣之外都很少走動,隻是偶爾在樓頭圍欄處小坐。家裡來了客人,她也是一向不見的。隻有自己宗族裡的至親長輩到來。她才會出去拜見一下。她的痼疾與生俱來,一直折磨著她嬌弱的身軀。但她從來都不會在人前露出懨懨的病態。她隻是寂寞,身在人群之中卻離群索居的寂寥,就像獨居月宮的嫦娥,永遠都是清清冷冷的,清清冷冷的性子,清清冷冷的人。除了與她的兄長討論關乎家族前程和重大決策的時候之外,船娘是與她說話最多的人,可兩個人一天裡說過的話大多時候也絕不會超過五句。船娘從她很小的時候就照顧她,早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女兒,看了她這樣的情形心中很難過,可她一直無能為力,直到楊帆出現。楊帆的出現就像一劑靈丹妙藥,船娘發現每當他出現的時候,小姐說的話就多了,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對她平時淡然處之的事物也有了興致。所以,今天楊帆到府上來,本來完全不必讓小姐會客,船娘考慮了一下,還是跑來告訴了小姐。她果然願意見他。船娘很開心,但她一點也不能表現出來,小姐臉兒嫩,如果讓她察覺,恐怕她就不會離開閨房了。“小妹!”獨孤宇正與楊帆坐在花廳中聊天,忽見寧珂走來,趕緊搶上前去扶她。寧珂卻不著痕跡地掙脫了他的手,很莫名其妙的理由,明明人人都知道她身子弱,但她就是不想在楊帆麵前顯出弱不禁風的樣子來。“二郎來了!”寧珂一開口,聲音便有些澀,因為這一整天她還沒開過口。楊帆含笑揖禮:“寧珂小姐!”“二郎坐就是了,不要客氣!”寧珂在獨孤宇下首的位置坐下來,笑盈盈地瞟了楊帆一眼,欣然讚道:“二郎一首《鶴鳴九皋》一步成詩,技驚四座。寧珂回來後特意錄下了這首詩反複品味。二郎才學,寧珂欽佩之至!”獨孤宇笑道:“為兄剛剛還和二郎說起此事,厲害!著實厲害!二郎走得太快,可是沒有瞧見各家家主們那目瞪口呆、震駭不已的模樣,哈哈……”楊帆笑道:“不瞞獨孤兄和寧珂姑娘,赴宴之前楊某就知道李太公必然會有所示意,所以這首詩是提前在家裡就做好的,用來唬人的而已。嗬嗬,說到作詩,楊某還成,不過要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做出一首詩,可不行。”獨孤宇一愣,隨即啞然失笑:“我就說呢,要說我於詩詞一道也是自幼浸淫呀,可是哪有二郎這般急才?赴宴之後,為兄為此可是沮喪不已,原來這是二郎早就做好的,哈哈,二郎真是好心機!”寧珂嫣然道:“那麼……那首《宴李家宅》呢?”寧珂剛說話時聲音有些磁性的沙啞,說了幾句話之後,聲帶漸開,便恢複了清靈悅耳的感覺。楊帆狡黠地答道:“那首詩嘛,也是早就做好的,楊某當年在……交趾的時候,曾經參加過一位長輩的壽宴,做了這詩為長輩賀壽,如今受人擠兌,便把這詩稍稍改頭換麵,就用上了!”獨孤兄妹儘皆一愣,隨即開懷大笑,獨孤宇笑也就罷了,寧珂姑娘平時話都不說幾句,這一笑起來,忍不住便要咳嗽,可她即便咳著還是要笑。船娘站在一邊,看著自家姑娘這般歡愉的模樣,歡喜的淚都要流下來,連忙趁人不注意,悄悄扭了頭,用衣袖拭了拭眼睛。獨孤宇笑得喘氣,指著楊帆笑道:“你呀你呀,好生奸詐!”寧珂道:“縱然是早就做好的,也是佳作。不知二郎做這兩首詩,分彆用了多少時間呢?”楊帆道:“隻要擬好詩意,剩下的也不過就是對具體的措辭用字反複斟酌,以求對仗工整、平仄相間、合輒壓韻罷了,左右不過是一種文字遊戲,還能用多少功夫呢,小半個時辰也就行了。”楊帆答話時已經自果盤裡取了一隻水晶梨子,使小刀飛快地削去果皮,一番話說完,一隻梨子恰恰削好。寧珂讚道:“二郎對詩詞一道向來不甚在意,卻有如此造詣,比之滎陽鄭宇的十日成詩還是高明多了。”楊帆笑道:“對於真正的詩詞大家,信手掂來的妙言佳句,楊某其實也是極其欣賞的,不過,鄭宇那人是書呆子一個,詩詞總要做得有靈氣才好,他的詩卻做得中規中矩,隻顧對仗平仄、合輒押韻,毫無特色可言,根本就不是一個作詩的材料!”說完,楊帆把還完整貼在果肉上的梨皮揭下,把果肉晶瑩的梨子盛在一個小碟裡,遞於寧珂道:“此物潤喉止咳,於姑娘有益。”“多謝二郎!”寧珂欣然接過,甜甜地咬了一口,獨孤宇和船娘看了,眼中頓時露出一抹異色。寧珂好潔,彆人遞與她的食物一向不入口的,再加上她身子不好,家裡又有條件講究,對於食物更是挑剔。可楊帆遞來,她就吃了,很自然地吃了。寧珂卻沒察覺自己今天的反應有何反常,一口咬下去,成熟的果肉淡淡的甜香便在唇齒間流淌開來,她的嘴裡很甜,心裡更甜。楊帆可不知道自己隨意的一個舉動,於寧珂姑娘而言卻是破天荒的頭一回,遞過梨子之後,他說笑的表情便漸漸斂為凝重:“輕鄙山東士族,邀關隴之喜、安朝廷之心,這三個目的都已達到了,接下來,該給山東士族下猛藥,迫他們低頭讓步了,這副藥,可配好了麼?”獨孤宇微微一笑,泰然答道:“一切順利,二郎隻管放心,相信再有幾日功夫,便見分曉了!”“哢嚓!”寧珂咬了一口脆脆甜甜的梨子,一雙笑眸,化作了兩彎弦月。獨孤答得脆,寧珂咬得也脆。p:向大家求今天的推薦票和月票,請投出您的支持,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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