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聽了楊帆的話,嘴巴張成了o形,有點像個一驚一咋的可愛小女孩。,!她看看台上那個不像男人的男人,再看看身旁一臉認真的楊帆,追問道:“你不是說笑吧?”楊帆沒有說話,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太平公主又看看台上那個“女子”,不敢置信地道:“男人……怎麼可以生成這般模樣?真是妖孽!”楊帆似笑非笑地道:“倒也不算甚麼,據說像姑堂子裡有許多這樣的男子,鮮膚勝粉白,齶臉若桃紅。腕動飄香拂,衣輕任好風……”太平做了個欲嘔的表情,輕啐道:“惡心!”她又白了楊帆一眼,嗔道:“那種地方,可絕不許你去,叫我知道了,先打折你的狗腿!”這句話說完,她的臉上便有點紅。楊帆聳聳肩道:“我倒不曾去過那種地方。不過男風之盛,自古使然。太早的話,記載都流佚了,可是自春秋戰國以來,史書上卻是屢見不鮮了。到了漢代,尤為盛行,漢高祖劉邦、漢文帝劉恒、漢武帝劉秀……,大漢二十五帝,近一半養男寵的。至於本朝,風氣更盛,男子舉體自貨,迎送恬然。什麼香火兄弟,旱路英雄,坊間比比皆是呢。嗬嗬,妙年同小史,姝貌比朝霞。攬褲輕紅出,回頭雙鬢斜嘛……”太平公主把一雙美麗的眉毛輕輕地蹙起,不屑地道:“彆說了,越聽越惡心!乾坤陰陽、男女雄雌,自當有所區分,須眉男子美麗妖冶,奇衣婦飾,血氣態度,擬於女子,那算什麼事兒?不要說男子雌伏以娛男子。隻是男子生具女相,就夠惡心了!”楊帆睨了她一眼道:“貌似殿下此刻以女兒之身,穿的卻是一身男兒服飾呀。”太平公主吸了口氣,用挑釁的目光乜著他道:“那你看我,哪兒像個男人?”她這一吸氣可不得了,胸前兩團圓潤更如奇峰突趣,纖腰束帶,翹臀突出,雖著男袍,女態畢露。尤其是她的臉龐,在燈火照耀下,顯出異樣的嬌媚,一雙花瓣似的紅唇輕啟微翕,隻要不是瞎子,誰能拿她當了男人。楊帆不敢再看,卻也沒有答複,隻把頭扭了過去。太平公主得意地一笑,又向台上看了一眼,說道:“不過,這三人絕非像姑堂子裡的孌童。”楊帆道:“如何敢做此斷言?你認得他們?”太平道:“不認得。不過,孌童名激,縱然富有,擺得出這般排場,卻不會有他們這般氣度。”太平公主輕輕眯起了那雙嫵媚的鳳眼:“細看他們的衣飾妝容,卻也算不得極富的人家。但是他們的一舉一動,乃至他們身後侍候的一個小廝,都自有一種氣度。那是世家大族累世熏陶出來的氣韻,暴發戶學不來,供人嬖幸的男女更不可能!”楊帆看不出這些東西,但他相信太平公主的眼光。楊帆搖搖頭道:“管他是孌童還是天生女相,與我們全不相乾,走吧,再去前邊走走!”此時,那一鴨一鵝已把雙足燙得酥爛,整個兒躺在鐵板上,氣猶未絕,被那鐵板燙得渾身抽搐,陣陣肉香已然飄出,可那鴨鵝時不時的還要發出一聲慘叫,太平也不忍卒睹,楊帆一說,正合其意。兩人正要離開,忽然就見兩個青衣小帽的仆人牽了一頭幼年的驢子到了台下,揚起臉來衝台上說了幾句什麼,因為這街上嘈雜,楊帆也未刻意去聽,所以連他也未聽清說了什麼,隻聽台上那個貌相最似女子的美男吩咐道:“殺了吧,趁熱烹熟,才好下酒!”隨即就見兩家仆將那小驢牽到這一側來,馬上就有幾條大漢撲上去,將那驢子四足處釘下四根木鍥,又取繩子將驢子四肢牢牢縛住。楊帆和太平公主本待要走了,見此情景不知道他們要乾什麼,忍不住又停下來。就見那幾個仆人手腳極麻利地就把那驢子綁好,顯見已不是頭一回乾這種事了。然後就見一條大漢赤了上身,手執牛耳尖刀一柄,到了那驢子身邊,手起刀落,“噗”地一聲,血光迸現,就在那驢子腹下開了一道口子。圍觀的百姓“轟”然一聲,駭得紛紛後退,太平公主也禁不住尖叫一聲,以手掩口,嚇得有些呆了。楊帆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去牽起她小手,拉著她退後幾步。那綿軟的小手握在掌中,隻覺清涼如玉。太平公主還真沒親眼見過宰殺牲畜,被這一幕嚇了一跳,小心肝卟嗵嗵亂跳,手掌一被楊帆握住,知他有嗬護之意,心中不由一甜,悄悄瞟了他一眼,卻見郎君正緊盯著前方那頭驢,心下稍稍有些不甘,不禁在他掌心用指甲輕輕刺了一下。隻見那使刀的仆人一刀下去,隨即就把一隻赤膊的大手順著那汩汩流血的傷口掏進了驢腹,看他矮身似乎摸索著什麼,忽然一聲大喝,旁觀眾人又是一聲驚叫,一截驢腸已被他從驢腹中硬生生扯了出來。“嘔……”太平公主再也忍不住了,一陣陣地直犯惡心,她趕緊扭轉了身,把自己藏在楊帆肩後,急急道:“快走快走,不要再看這種東西!”楊帆答應一聲,便與她往外走,太平公主頭也不敢回,隻把手牢牢牽住了他的衣角,看著好不可憐。楊帆卻是好奇之極,不知道那些人到底要乾什麼,所以退得甚緩,依舊盯著裡邊看。隻見那使刀的家仆就在那驢子酸楚淒慘之極的號叫聲中揮刀切下一段驢腸,丟進旁邊一個大盆,馬上就有人開始清理清洗。人群中有人興致勃勃地道:“嘿!瞧見了吧?聽說人家這種吃法,就是圖個新鮮。等這驢腸兒清洗乾淨,下鍋烹熟了,那驢子還慘叫未死呢。品嘗起來,那驢腸兒特彆的鮮美。”楊帆輕輕搖了搖頭,心道:“把驢子殺了,再以驢腸烹飪,與這般活生生取驢腸烹調,味道上能有什麼區彆?這些人的想法真是怪異,說到底,不過是嘩眾取寵罷了。”二人走出好遠,太平公主才發現自己還像個小女孩兒似的牽著他的衣角,不禁害羞地放了手。隨即想起他方才握著自己手掌的感覺,依稀便似那年上元,牽著他的手在長街上奔跑,心中一甜,受了驚嚇的心才稍稍穩定下來。楊帆可沒她這頃刻間心思百轉的想法,隻是搖頭籲歎道:“隻要過節,這定鼎大街上總是有些熱鬨可看。”太平啐道:“那算什麼熱鬨,先是生得不似男人的男人,這也就罷了,偏好這般殘忍的烹飪,更加惡心。”楊帆笑了笑,未予評價。就在這時,遠處有一群女孩兒嘰嘰碴碴地過來,七嘴八舌,十分興奮。“你撿到了麼?”“嘻嘻,那是自然,我撿到了兩支呢,一支七孔針,一支金鈿針。”“哎呀,你運氣真好,我在地上尋摸了半天,一枚都沒撿到,真是晦氣。”“嘿嘿,叫你打著燈籠出來,你非說我們都提了燈,不必再打燈籠,懶麼,我提著燈籠往地上照,看見那銀光閃閃的,自然就能撿到了。”“哎!”那個女孩兒更加地垂頭喪氣:“這針是聖人灑下來的呢,沾過聖人的手的,我若早知道,怎也要打一隻最亮的燈籠出來。”太平聽了微微一笑,眼中露出悵然的神色。原來,這七夕節宮裡麵也要過的。每逢七夕,織染署便要祭杼。中尚署則向嬪妃宮娥發發七孔針、金鈿針等乞巧之物。皇帝和皇後還會在端門上再搭錦繡高台,在上麵陳列瓜果酒饌,求恩於牽牛織女。有時還要向城下拋灑七孔針、金鈿針,然後允許百姓接近,在地上撿拾,從高樓上看去,地上無數的人打著燈籠走來走去,倒也是一幕好玩的情景。太平公主小時候陪著父皇母後七夕賞玩,就曾在高台上拋灑過七孔針、金鈿針以為遊戲,如今想來,恍若一夢。那未曾撿到乞巧針的女孩兒見那撿了兩枚縫衣針的女子得意洋洋,便打擊她道:“也未必都是聖人拋下來的呢,說不定還有太子、還有嬪妃、還有宮人。”撿了針的女子哼道:“這你就不懂了吧?宮人哪有資格向萬民拋灑乞巧針,嬪妃或太子自然是可以的,可是當今太子已經快被廢了,整天幽禁在東宮,不得踏出半步,還能與聖人一起過七夕麼?”太平聽到這兒,眼神頓時一黯,太子將廢的消息,就連這民間小兒女都知道了……那女孩兒又道:“太子都沒資格來,你說哪兒來的後宮嬪妃?”太平公主雙腿像灌了鉛,走得頓時遲緩起來。楊帆走出幾步,忽然發現太平沒有跟上來,扭頭一瞧,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想到方才那民間女孩所言,知道太平所憂,他想回身安慰幾句,話到了嘴邊,想了想又咽了回去。武氏後裔,沒有配為儲君者,一直以來,楊帆的打算也是要扶保李唐複位,這一點上,他與太平公主可謂誌同道合。但是眼下形勢,太子的確岌岌可危,未來的事態變化難以預料,楊帆欲待寬慰,卻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太平公主越走越慢,以她的眼光,如何不知太子危矣,隻是今日難得把心事放下,卻又被那民間女子一句話給勾了起來:如今母親作皇帝,李唐未必沒有複興的希望,可是儲君之位一旦落入武氏手中,那就大勢去矣!可是母親一旦有所決定,誰還能影響她呢?母親最相信的從來也不是她的親人,越是親人,越是叫她忌憚三分……,太平公主愁腸百結,不知怎地,方才所見高台之上那個形容姿色比女兒家還要美麗三分的少年形像忽然在心中一閃而過。太平公主眸光一動,攸然站住腳步,招手喚過一名女相撲手,附耳道:“你去,打聽一下方才以活驢抽腸的那三位少年姓甚名誰,家住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