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嬰所創,問天劍法。天才之名,不過於此。他是真正的天縱奇才,卻隻能眼睜睜看著故人慘死眼前。“慧影,惜月……”破碎的溪穀深處,狼藉的戰場中心,青年的身影抱起了女孩,扶起了和尚,滿眼悲憤。“你們不許死!!!”奄奄一息的故人,現出平和的笑容,嘴角在動,聽不清在說些什麼。“你活著就好……不喜歡看你那份孤獨的背影,所以才來陪你,其實看了很多年,隻是你不知道,因為,我也是金丹後期……”殷紅的鮮血流淌成河,隱瞞了修為的女孩,想起了多年前在草原上看到的行路人。那是個青年,獨自走在無邊的荒野,腳步沉穩,可是方向不定。時而走向東方,時而走向南,行走的方向與風向有光。“怪人……他在隨風而行?”隱匿了身形的女孩,好奇的看著對方走遠,她決定跟上去瞧瞧,於是她踏出了一步,兩條命運的軌跡就此交彙。五年前的麵容,就在頭頂,而女孩的生機卻在消散。“你……為何隨風而行?”她問出了壓在心底五年之久的好奇,明亮的眼睛裡出現了死氣。“是啊,我為何隨風而行……”言通天的目光落在瀕死的女孩臉上,悲語著:“因為我是一場惡風,卻要行俠四海,可是最終,連自己的朋友都救不了,又去救什麼世人,世人與我何關!!!”“有關,咳咳,有關……”腳下的和尚,在痛苦中扯出一絲苦笑,臉龐因為劇毒而變得鐵青,沙啞道:“因為你本世人,世間有惡,也有善。”“善念在何處?告訴我,善念究竟在何處!”言通天咆哮了起來:“讓我知道善在何處,就能救你們不死,快告訴我……善在何處!!!”“在這……”女孩用儘最後的力氣,將抬起的手指點在對方的心口,閉眼之前,幽幽說道:“記得,把我也裝進去……”臨死前的遺言,請把我裝進你心裡,因為五年前行於荒原的身影,不知何時走進了我心間,為了公平起見,你心中,也該有我才行。“心中善惡,轉念間……原來,善惡由心……”低聲的呢喃,從青年口中發出,攬著女孩的身影,左眼中血絲遍布,惡意彌漫,右眼中清明如水,和藹如雲。“水柔……水靜……水動……水乃地之母,地乃天之基,天生萬物……上善若水。”揮手間,繁複晦澀的法印瞬息凝成,空曠的溪穀忽然傳來水聲,清澈的小溪拔地而起,盤旋在半空。山風呼吸,溪水纏風,峽穀中宛如夢境。雨幕落下。野草在雨幕中瘋長,古樹在雨幕中開花,枯萎的草根在轉綠,瀕死的生靈在回生。林惜月身上巨大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女孩驚訝的抬起頭,張開雙手,接住了碧綠的雨滴。一股生機透入手心,她驚呼著,雀躍著,猶如歡快的鳥兒,撲進了期盼已久的臂膀。“不許笑我!差點就死了,以後再死的話,一定和你一起……”“好,生死與共。”“能不能算上我呢,善哉善哉,和尚不求與你們同生共死,隻求喝杯喜酒就成。”不僅找到了善,言通天也找到了一生摯愛,從此攜手佳人,他所施展的善若水,救下了這次探索溪穀的所有修士。治愈類的神通,罕見到無人聽聞,卻由此出現在天地之間,然而這份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通善若水,一旦施展,所耗費的不僅有靈力,還有施法者的善念與壽元。言通天救回了自己的友人,卻付出了百年壽元,若非他進階了元嬰,一次善若水的施展,他會就此身亡。夢境再次破碎開來,徐言的元嬰腳下,出現了一片波紋。仿佛有大海在形成,海麵上存在著高山的輪廓,隻是虛若幻象,飄渺無蹤。“神識海,紫府山……”習練著辟雲式的元嬰,發出了低沉的自語,徐言能感知得到,自己的紫府正在發生著奇異的變化,就好像破繭化蝶,隻要成功,就能迎來新生。然而無形的禁製,依舊存在,隻是改變了形狀,成為了一種人形的輪廓。“本體?本體成禁!”感受著紫府外的禁製形狀,徐言的元嬰不由得驚呼出聲,因為那種禁製的輪廓分明是他自己的本體肉身!“為什麼……難道連我自己的本體都在阻擋著元嬰?”“不對,不是我的本體成為了禁製,而是天地禁製根本沒被破開,僅僅是從紫府被撐開,如今籠罩了我的身體而已!”“該死的天地禁製,難道我不是人麼,我不是天下生靈?為什麼困我!”從紫府之禁,到如今的肉身之禁,徐言堪稱麻煩不斷,他雖然不像其他器奴那般被攝到魂獄,卻攤上了天地禁製這種麻煩,尤其當紫府外的禁製碎裂成本體禁製的時候,在元嬰的對麵,一道透明的輪廓正在無比緩慢的浮現,連徐言都沒有察覺。“難道是缺失了什麼東西,才讓天地禁製並不認可?我缺了什麼東西……”“善念……”天地成牢,困一些天外之物。而天外之物與天下生靈的區彆,沒人知道如何分辨,或許連天道都隻能遵循著古老的法則。完整的靈魂,即為天下生靈,如果靈魂並不完整,就會被視為外物,遭遇天地之力的封禁。徐言終於想通了關鍵,他所缺失的東西,他自出生以來就不存在的感情,唯獨善念。“言通天好像也沒有善念,但他卻能施展善若水,他有紅顏,我也有娘子,龐紅月,林惜月……”自語著的徐言,此時忽然愣住了,因為他想起了夢境中的女孩,居然有著一張他無比熟悉的麵孔。那個名為林惜月的女孩,居然與龐紅月的模樣一般無二!“紅月!”驚呼中,百年前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掠過,飄向遠處,抬起的手,隻抓到了虛無。“我究竟是誰……我是言通天,還是一場夢……”迷茫來臨得悄無聲息,陷入迷茫的徐言漸漸停下了演練的辟雲訣,一旦辟雲訣停止習練,擴張到本體肉身的無形禁製開始緩慢的縮回。空蕩蕩的大殿裡,徐言的本體盤坐了兩月之久,大殿的大門,在兩月後的一天被緩緩推開。徐言沒動,眼都沒睜,動的,是本該死去多年的宏誌。大長老高大的身影,木偶一般的邁出了門外,在詭異的呼喚中,麻木的挪動著腳步,走向大殿後的墓園。一隻小小的青蟹,跟著爬出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