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延司和張君越都已經按捺不住了,這樣好的機會都還把握不住,那就真的彆打仗了。梅況入城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無論趙氏一族最終如何選擇,但是蔡州內部的分裂已經成定局。袁懷峰沒那麼大的本事能壓製住分裂帶來的衝擊,就算是袁懷河在這裡也不行,軍隊一點分裂,那麼哪裡還能有多少精力來守城?拔城正當時!看見二人躍躍欲試的表情,楊堪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隻是此時已經是箭在弦上,楊堪也相信沒有誰能逆轉這個局麵了,自己坐鎮,就把這個登城一戰的機會留給對方也好,算是結個善緣。“你們二位我不多說,謹防袁懷峰和袁無敵狗急跳牆,注意自身安全,若是不敵,便讓術法強弩手和術法武器上,不要逞強!”“樞密放心,大勝在即,我等也不是那種放浪之輩。”劉延司也是抿嘴一笑,“一切以獲勝為目的,其他皆可置於一旁。”“嗯,明白就好,去吧,某就在這裡靜候你們的佳音了,估摸著過之也應該在那邊登城了。”楊堪點頭。兩軍如同驟然昂頭的惡蛟,從東門兩翼徑直發起了攻擊,配合著兩軍的強攻,石車和火龍炮也發起了最凶猛的一輪轟擊,重型弩車甚至乾脆直接抵到城牆下展開對射,這也給本來就有些吃不住勁兒的守城袁軍造成了慘重的損失。當然,宋軍付出的代價也不可謂不小,尤其是在器械方麵,占據地利優勢的蔡州軍仍然負隅頑抗,這裡畢竟是他們的家宅所在,退後一步,也許就是城毀家亡。正是這一股子勁頭,哪怕是處於絕對下風,他們仍然不甘心就此失敗,哪怕有最後一份希望,他們也要抵抗到底。梅況和袁無敵的交鋒已經進入了最驚險的對決狀態,綠沉劍對霸王戈,漫天的黑雲混雜著淡綠色的光影,就在趙氏宅院內外跌宕起伏,嘯叫聲直刺心魄,劍氣罡風,更是將宅院活生生刮掉一層泥土下來。龐祖壽一邊關注著梅況與袁無敵的搏殺,一邊誅殺著殘存的強弩手,避免給梅況帶來的傷害,當然必要的時候,他也不吝給袁無敵補上一擊,徹底終結其命運。此時的袁無敵已經預料到了一切,反而丟開了所有心思,一心一意的麵對梅況,將自己的武道實力發揮到了極致。趙天壽已經離開了,他很清楚破城在即,他要做的就是讓趙氏能控製的軍隊立即撤下來去守衛自己的家宅。要知道經過苦戰進城的宋軍可不知道這裡邊的差彆,龐祖壽給他交代了,在凡屬於趙氏一族或者與趙氏一族有關係的士紳商賈,皆可獲得庇護,而他們隻需要在自己的家宅外邊懸掛上一麵青旗。宋王崛起於東方,崇尚木,青旗便代表宋,預示生生不息。趙天壽的做法給蔡州軍帶來的危害是顯而易見的,當周圍袍澤三五成群的離開時,誰還能夠繼續堅守在崗位上浴血奮戰,當家宅能得到保全時,誰還願意去直麵死亡?袁懷峰很快就感受到了這種無可逆轉的局麵變化,幾處城牆被突破,哪怕是臨時壓上了預備隊,一樣隻能是堵漏般的應付,而當劉延司和張君越的聯袂出擊之後,整個局麵便轉向了不可避免的崩塌。南麵城牆是最先被攻破的,敵人水軍船上的火龍炮硬生生的將西南城牆一角燒成了白地,而一擁而入的宋軍很快就擊破了南門,而這個時候劉延司和張君越也登上了東城牆。一切都無可挽回,袁懷峰很清楚這非戰之罪,實力上的巨大差異注定了這一戰沒有懸念。那就戰吧,用一戰來決定一切,生出此心之後,袁懷峰內心反而通透灑脫了。迎著劉延司和張君越奔行而來的方向,袁懷峰長嘯一聲,飛身而起。*****************萬炮齊發,連續半個時辰的轟擊,光焰遮天,整個北城牆就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慢慢坍塌下去了。江烽矗立在高台上,麵無表情。連續三天的猛攻已經讓上蔡這座蔡州北部名城終於迎來了崩滅之日,周望和王守信的聯袂使得這一戰的進度驟然加快。城牆上仍然在不斷噴吐出張牙舞爪的綠植,那是蔡州方麵設立的術法植物禁製,但是在占據優勢的宋軍術法師力量壓製下,這些都無關大局,根本難以阻擋大軍的挺進。“袁懷河仍然沒有露麵?”江烽微微側首。“仍然沒有見到,已經有兩天沒見他的蹤影了。”旁邊的張萬山沉聲道。從汝陽那邊傳來的消息,汝陽已經被攻破了,楊堪率領大軍入城,袁無敵和袁懷峰雙雙戰死,但是宋軍這邊也付出了代價。梅況受傷,擊斃袁無敵讓他付出了代價,也幸好有龐祖壽的協助,傷勢並不重。劉延司和張君越雙雙遭受重創,但還好沒有性命危險,存搏命心思的袁懷峰殊死一搏爆發出來的戰力的確讓人吃驚。汝陽一破,實際上上蔡這一戰已經沒有太大意義,所以江烽寧肯穩一些,而不願意強攻,哪怕把器械用光打完,也不願意多折損一員大將,日後將是宋軍和晉軍、契丹人之間的爭鋒,未來的戰事將是胡漢之爭,更需要這些人。從各方麵傳來的情報顯示,袁懷河都沒有見到蹤影,而城中主持大局的則是袁無畏。不過這已經無關大局了,就算是袁懷河隻身逃脫又能如何?蔡州根基已毀,縱然再有霸王之力,也難挽大局。“讓牙軍先上,河朔軍先緊隨,武寧軍緊跟!”江烽終於下達了攻擊命令。伴隨著漫天的煙雲慢慢褪去,整個上蔡城也開始從最初的喧鬨漸漸平靜下來,隻剩下士卒們的號令聲和橐橐的馬蹄在街麵上行進聲。“這麼說袁懷河和袁無畏都逃往了郾城?”江烽臉色有些不好看,手握在胡椅扶手上。“當是如此。”崔尚倒沒有太在意,“從何氏、薛氏各方報告的消息來看,袁懷河已經提前離城,應該是去郾城布置,而且從郾城傳過來的消息,沙陀騎軍安重榮部已經入郾城了。”郾城是蔡州北部重鎮,如同一柄尖刀插在許州的腰肋上,袁懷河選擇郾城固守,同時獲得了沙陀人的支援,如果再要打郾城,恐怕就是宋國和晉國的國戰了。“這也是一個試探啊,看來李存厚也是想要尋一個由頭來捆綁那些不願意打仗的胡族貴酋上船啊。”江烽有些惱火的道。“的確如此,大王,天平軍在曹州一線和石敬瑭對峙,這邊安重榮又兵入郾城,李存厚恐怕也感覺到了壓力,馮道和和凝也非愚人,他們也意識到了我們大宋未來對他們的威脅,想要挑起戰事。”崔尚沉吟著道:“臣以為需要保持克製,以觀局勢變化。”現在不是爆發全麵戰事的好時機,經曆了連續幾年的戰事,大宋的地盤已經足夠大,而且自己占有大義,尤其是迎娶了李瑾之後,這種大義優勢會更明顯,也會慢慢體現在百姓的向心力上來,隻要自己的政策不出錯,哪怕休養一年半載,都能讓自己的力量有一個極大的提升,這一點江烽很清楚。但問題是現在是沙陀人擺出了咄咄逼人的架勢,想要逼迫自己一戰,對方越是想要逼自己一戰,那麼就越是不能讓其得逞,而對方不敢主動發起戰爭,說明其內部仍然還有強大的反戰聲音,這卻是自己可資利用之處。“若是孤將蔡州交給劉玄,如何?”江烽突然道。“不妥。”崔尚搖頭反對,“若是如此,沙陀人勢必南下奪取蔡州,劉玄難以抵擋,這反而暴露了我們的意圖。”江烽點頭,他知道自己這個想法也的確有不妥之處,但是如果沙陀人步步緊逼,自己該如何應對?沙陀人不是蔡州,可以一舉滅殺,如果陷入與沙陀人的纏戰當中,自己像許多新附之地的局麵自己就沒有力量去鞏固,這個選項也不好。“聽說楊文昌的兵營入了內鄉,覬覦南陽,臣懷疑沙陀人可能欲以南陽為誘餌吸引楊文昌東進,進而與其結盟。”崔尚也在思考這個問題,“這說明李存厚也還沒有下定決心要和我們開戰,或者說他們對與我們一戰沒有足夠的信心,……”“白陵的意思是我們也可以邀約楊文昌東進?”江烽眼睛一亮。“對,若是我們許以南陽之利,邀約一起進攻許州,楊文昌會如何想?”崔尚嘴角浮起一抹詭譎的笑容。“楊文昌隻會吞餌,卻不會上鉤,甚至還會主動向沙陀人挑明我們的意圖來向沙陀人示好,……”江烽一邊點頭一邊若有所悟,“那沙陀人或許反而不敢動了呢。”“是啊,臣也是如此想,沙陀人如果覺得我們也是盼望一戰,那麼他們反而要顧忌幾分,另外楊文昌的兩麵三刀也會讓他們忌憚,也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楊文昌還可能從側翼給他們一刀呢?”崔尚笑容更甚,“我們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