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吐穀渾人來說,雖然和沙陀人以及塞外雜胡同屬胡人,但他們之間的關係卻並不融洽,矛盾甚多,所以才會有吐穀渾人與大梁來往密切,大梁也借助吐穀渾人從東北側牽製河東沙陀人。同樣吐穀渾人和東麵的契丹人一樣談不上有多好的關係,尤其是隨著契丹人勢力向北征服了室韋人,向南吞並了人,並兼並了奚人之後,其勢力急劇膨脹,吐穀渾人越來越感受到了來自東麵契丹人的威脅,甚至超過了沙陀人。尤其是在發現他們原來最重要的盟友大梁日益衰落,現在更是極有可能在沙陀人的攻伐下滅亡時,他們的焦灼心態可想而知,尋找一個更可靠更有力的盟友就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所以才有這一趟南下徐州之舉。從生意夥伴上升到準盟友,這個過程其實隻用了不到一年時間,淮右用一年時間攻滅了徐泗,吞並了兗鄆沂,然後更讓人吃驚的一舉剪滅了北方重鎮平盧鎮,不得不讓吐穀渾人刮目相看。所以他們希望這一趟來徐州,能夠達成一個讓雙方滿意的結果。要趁著契丹人尚未南下河朔之機,儘可能的從徐州購買鐵料和武器,同時他們也希望賣更多的馬匹給徐州,讓徐州的軍事力量變得更強大。一個強大的盟友才能對敵人構成足夠的威脅,才能最大限度減輕吐穀渾人自身的壓力。************************江烽並不知道一個潛在的北方盟友的使團也同時來到了徐州,這個盟友的價值並不亞於朝廷,他現在還在忙於和朝廷使團的談判扯皮,涉及到諸多方麵。彭城郡王的敕封已經確定了下來,按照郭韜的說法,晉封親王是遲早的事情,更希望能夠在與瑾公主的婚事確定下來之後,最好是在大婚之前晉封。這似乎是一個交換條件,要把徐州與朝廷更緊密的捆綁在一切。對於江烽來說,這並不是一件令他抵觸的事情。這個時代似乎要奢求什麼浪漫的愛情顯得太不切實際了一些,更何況他和李瑾多少也還是有些緣分和感情。李瑾也不是那種驕橫刁蠻的女子,論姿容也屬紅顏禍水那種級彆了,畢竟是皇室中無數代優選出來的,從科學理論上來說都不可能差。讓江烽感到煩擾的是郭韜向他提出的建議。江烽適度的向郭韜展示了自己的一些實力,比如徐州的冶鐵業。事實上在江烽開始大規模興建冶鐵中心之前,徐州本來就是整個大唐帝國重要的冶鐵中心了,隻不過落在時酆這個不太會經營的家夥手中,這個冶鐵場也隻能達到那個地步,再無法擴張。原因有很多,技術層麵的原因隻是一方麵,管理體製的落後,利國監鐵礦開采滯後,加上本身徐州這幾年因為缺糧帶來的社會治安的不穩定,都影響著這個冶鐵中心的生產。但現在這一切製約都不存在了,大量來自兗鄆沂的流民湧入,使得徐州根本就不缺乏勞動力,利國監那邊的礦山開采開始大規模擴大,同時,利國監到冶鐵中心之間的道路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修繕。除了在冶煉中心攀了冶鐵業這一棵科技樹外,鑒於徐州這塊寶地上資源的豐厚,原始的水泥生產也已經提上了議事日程。事實上水泥的生產製造工藝並不複雜,隻要有石灰石、黏土以及無煙煤,再加上適量的石膏,低標號的水泥並不難生產出來,隻不過要搞明白這個原理卻不容易,所以才會有羅馬人早就開始使用最原始的火山灰水泥,但到了後來卻難以為繼,就是沒有人搞明白其中道理。江烽之所以在生產水泥的問題上有些猶豫,還是考慮到這個東西一旦生產出來,用於城防體係建設,那麼也意味著像投石車和火龍炮這一類的遠程打擊武器的威力就會收到很大的製約。有了水泥,除非是火藥類的重型熱兵器,就再難對以水泥作為粘合劑建設起來的城牆起到摧毀性的能力了,這玩意兒一出來,連江烽都不知道會對曆史產生一個什麼樣的走向影響,尤其是在規模的推廣使用後,對術法一道的影響也難以估量。如果是在江烽給隻占有淮右甚至徐州的情況下,他還不敢輕易的開啟這棵科技樹,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現在他已經控製了整個平盧諸州和兗鄆沂地區,可以說,論地盤,論人口,他已經不輸於帝國內的任何一個藩閥了。哪怕大晉可能在軍事實力上還強於自己,哪怕如契丹這一類的遊牧勢力在軍事潛力上還高於自己,但是假以時日,江烽相信他們不會是自己的對手。現在的自己就是要最快的把自己轄地內的實力融合在一起,最大限度的發揮出來,這才是關鍵。那麼怎麼才能將自己轄地內的實力最快融合並發揮出來呢?除了在農業上的糧食生產要保障外,那麼就是要依靠工商業的發展來推動軍事實力的提升,鋼鐵生產當然是最重要的,但是水泥同樣也會發揮越來越大的作用。有了水泥,才能讓城市建設變得簡單而堅固,而在對付遊牧民族來去如風的鐵騎優勢時,堅壁清野的一個最大保障就是城池和堡寨。同樣,要保證自己的後勤運輸能力,那麼平整完善的官道體係也是必須的。要把這些從北方大量湧來的勞動力安頓好,尋找一些必要方式也是一個原因,起碼這種勞動密集型的製造業,既能夠創造價值,還能減輕可能出現的治安隱患。所以江烽也在考慮這原始水泥這玩意兒是不是該粉墨登場了。冶鐵中心的大規模產鐵讓郭韜大為震驚,當然這還是在江烽有意隱瞞了的情況下,即便是這樣,打了折扣的產能仍然讓郭韜覺得江烽更應當考慮要爭奪楚揚二州。在郭韜看來,拿下楚揚二州,不但可以獲得更多的人口和財賦,而且也可以讓徐州的鐵大量行銷淮南和江南,才能為徐州軍與沙陀人的爭雄打下一個更厚實的基礎。應該說郭韜是真心實意的替徐州考慮了,當然這是建立在郭韜仍然認為沙陀人對徐州有軍事優勢的認知前提下。他認為徐州軍要想在與沙陀人的戰事中勝出,隻能靠長期堅持,可能會在前期損失巨大,但是隻要有淮南這塊富庶之地作為支撐,長期打下去,才能耗得過沙陀人,所以他堅持江烽應當先取楚揚二州,而不是去爭奪諸如宋州和河朔這些地方。“這位同知院大人還真是執著啊。”江烽無奈的搖搖頭,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崔尚、王邈和侯晨,“你們覺得他的觀點有價值麼?”“屬下覺得郭大人可能太小瞧了李吳對楚揚二州的重視程度,另外他也高估了蟻賊在江南的威脅性。”王邈沉吟了一陣才緩緩道:“事實上,根據無聞堂那邊獲得的情報顯示,蟻賊在控製住整個宣州之後,銳氣正在緩慢的減退,而且其內部的矛盾也開始顯現,秦權的主力蟻賊和韓拔陵部渡江南下的這一部蟻賊已經有貌合神離的跡象,也是迫於李吳和錢越的威脅,才沒有激化罷了,一旦我們出兵楚揚,李吳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撤兵北返,李吳可以放棄常州,甚至可以放棄潤州,但他們絕不會放棄楚揚二州,尤其是揚州。”“那如果我們隻奪楚州呢?”江烽知道問這個問題有些蠢,但還是要問一問。“郡公,楚揚一體,李不可能相信我們隻取楚州,隻要戰火一開,那就是不死不休了。”崔尚苦笑著搖頭,“這個時候我們不能被拖在南邊,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那樣,契丹人會很快南下,我們不但要在中原爭得一個好的防禦姿態,也需要馬上在河朔布局了。”“郭公似乎很擔心我們和蔡州翻臉,所以希望我們把宋州讓給袁氏,你們怎麼看?”江烽默然點頭,他也隻是問一問而已,事實上他也清楚,現在絕不是在江南那邊開啟戰場的好時機。這的確是一個難題。宋州的地位和分量非比尋常州郡,如被蔡州所得,那麼北麵曹州、鄆州乃至濮州就會像被一把刀頂在腰肋上,隨時可能被人捅穿,如果說屆時和沙陀人交惡,蔡州與沙陀人暗通款曲,來這麼一下,甚至連兗州南部都可能被對方一刀捅穿,曹濮鄆三州都可能丟失。但同樣宋州也對袁氏來說一樣不可或缺,徐州這邊拿下宋州,隻需要從柘城向南而下,可以輕而易舉的將亳州與陳州之間聯係割裂,大半個亳州都可能丟失。江烽不打算在這個時候與袁氏翻臉開打,甚至也願意做一些緩和關係之舉,尤其是在梁晉之戰尚未見出分曉之時,他不想分心,但是並不意味他能做出讓出宋州這樣的巨大讓步,這在徐州軍內也不會得到認同。如果江烽硬性做出這樣的讓步,隻會損害江烽的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