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進一步?”江烽沉吟起來。崔尚沒有說讓朱茂投效自己,而用了一個有些含義模糊或者委婉的詞語,但委婉也好,含糊也好,最終需要歸結到實質性的東西上,那就是自己和朱茂之間的關係定位。附庸?還是臨時性的合作?好像都不是。如果是那樣,沒有太大意義。但若是說朱茂歸順自己,這裡邊肯定會有一些因由才對。“明真,你怎麼看?”江烽暫時沒有回應崔尚的話,而把話題丟給了俞明真。俞明真還一直震撼於先前江烽的嗅覺敏銳,隻是說了一句暫緩海密攻略,江烽便一下子就能琢磨出想要打青州,不得不承認這位寒門白身出身的主君能走到今日這一步絕非偶然,這也讓俞明真頗為感慨,淮北歸附不虧。感慨歸感慨,俞明真還是很快就收拾起情懷,對江烽的發問,恭敬的回答道:“郡公,某以為當下是攻略平盧的最佳時機。”“嗯,說說理由。”江烽含笑鼓勵道。“第一,平盧為海州鹽利所誘,深陷海州不能自拔,擔心我們收複,目前海州駐軍還在增加,已達兩萬五千人,另外由於我們在沂州持續增兵,平盧方麵又懼怕我們東出密州截斷海州後路,所以在密州也已經增兵到一萬五千人。”俞明真的話讓江烽笑了起來,“明真,我們可不是做花架子,是真的打算拿下密州的。”“郡公,正是因為我們真的打算拿下密州,所以才瞞不過平盧的細作斥候,駐紮在沂水的大軍和源源不斷運往沂水的輜重糧草可不是假的,平盧的細作分得清楚真假。”俞明真也笑了起來。“唔,第二呢?”江烽點頭。“若是能說動朱茂在濟州動作,進攻齊州,勢必吸引和牽製平盧兵力,……”“所以你覺得我們可以突襲青州?”江烽接上話。“平盧軍總兵力是三十五個軍,除了平盧左右軍外,還有三軍牙軍以及三個軍的鎮軍,另外就是楊守信剛組建不久的五個軍淄青軍。”俞明真對平盧的情況十分了解,“三個軍牙軍是王守忠親領,而鎮軍主要是駐紮在萊州和登州防禦海賊的地方軍,可以忽略不計。現在王守忠頭號大將率平盧右軍駐守海州,其弟王守信駐守密州,另外一員猛將楊君越率平盧左軍一部則留守淄州,看似分布均衡,但是隻要我們一動,就能輕而易舉的將其調動起來,讓其首尾難顧。”平盧軍的全稱是平盧淄青節度使軍,應該說最早的平盧淄青節度使所轄地盤極大,鼎盛時期在高麗人李懷玉擔任節度使幫助朝廷鎮壓安史之亂期間,大肆擴張自身實力,先後將德州、棣州、海州、曹州、濮州、兗州、鄆州、沂州、徐州都納入統轄過,一時間成為河北道首屈一指的大藩閥,這也引起了朝廷的極大忌憚。後來李氏後裔李師道果然桀驁不馴,意圖不軌,尤其是在朝廷開始削平藩閥的時候,李師道便便開始作死,在淮西吳元濟被擊破後,李師道也步入後塵,被朝廷擊破,平盧淄青節度使一分為三,分為天平軍節度使、泰寧軍節度使以及平盧淄青節度使,加上徐州和海州也成為感化軍節度使駐地,所以平盧軍轄地才成了現在這般模樣。現在的平盧軍因為駐軍大多來自安史之亂突出重圍的以營州為中心的平盧軍,所以才得名平盧淄青節度使,但大多以自己最早來地為名,所以更多的時候大家都是以平盧軍自稱,稍有淄青軍這一提法。一直到三年前,王守忠才開始新組建淄青軍,原本是先組建成淄青左軍十個軍,但是剛來得及組建成五個軍的淄青左軍,整個北方大旱來襲,王守忠便無力支撐,剩餘五個軍便隻有擱下了。現任淄青左軍兵馬使就是王守忠之弟王守信,駐紮在密州的一萬五千人馬就是以淄青左軍為主。“看樣子明真是胸有成竹啊,還有後手?”江烽大笑著環視四周,狀極歡愉,“說來聽聽。”“某與東海賊汪瀚有些聯係,若是能驅使汪瀚突襲東萊、掖縣一帶,想必是可以讓其有所緊張的。”俞明真也不諱言,坦然道。“哦?東海汪瀚?”江烽吃了一驚。江寇、湖匪、河盜、東海賊,江寇和湖匪倒也罷了,那是自古就有,河盜這些年來因為大河南北局麵動蕩,河運蕭條,河盜勢力大減,這三者的情況大家都多少知曉一些,但是這東海賊從中唐開始,一直活躍在南起流求(台灣),北到烏湖海(渤海海峽)和渤海的海麵上,儋羅島(濟州島)就是其根據地。據說他們大多是唐初薛萬徹東征高麗之後的餘部和逃兵後裔,常年生活在海上,與陸地上的一些豪紳頗有瓜葛,平盧軍下去的萊州、登州,河北道下的滄州、平州以及安東都深受其害。而這些東海賊中勢力最大的一股就是汪瀚率領的。俞明真也覺得有些不還意思,像東海賊這樣的角色,照理說像他這樣哪怕是在淮北擔任統兵大將的人物,都應該不屑於認識才對,怎麼還有些聯係,甚至可能還是有交情?“呃,君上,某和那汪瀚也是無意間認識,嗯,某當年為求武道突破,也曾經去東海屠蛟,在烏湖島一帶偶然間與汪瀚聯手屠蛟,有了這番淵源,後來某也與汪瀚約好,東海賊不得騷擾海州泗州,某也可以在適當的時侯為其提供一些需要的物事。”看見俞明真有些尷尬的笑容,江烽倒是覺得很有意思,“嗬嗬,明真,某沒有彆的意思,隻是覺得有趣,這東海賊勢力不小,平盧是最大的受害者,嗯,還有越地好像也是,但彼之砒霜,我之蜜糖嘛,這東海賊用得好,也是能發揮大用的。”見江烽並不歧視東海賊,俞明真心中也是大定,畢竟這東海賊比起活躍在內陸的江寇、湖匪和河盜來更為人不齒,沒想到這位主君倒是葷素不忌,絲毫不在意對方的來曆。“是啊,屬下就在想,如果能讓東海賊適時之萊州一帶登陸襲擾,也許能夠起到吸引青州駐軍的作用,那點兒鎮軍是難以抵擋海賊們的大舉登陸的,如果能吸引一到兩個軍的青州軍前往萊州增援,也能為我們突襲青州分擔幾分壓力。”俞明真的話讓江烽對東海賊的興趣倒是大了不少,“明真,這汪瀚手底下有多少人?”“大小船隻怕有一兩百艘,人數不定,屬下估計三五千人是有的,不過他們每次出擊時多在千餘人左右,少有超過兩千,但是這些海賊常年生活在海上,又有儋羅島為基地,戰鬥力極強,作風剽悍,登陸之後亦是不減,不亞於我們的步軍。”俞明真想了一想才道。“若是這般,這支力量倒是可堪一用,不知道明真有無把握說動其配合我們淮右?”江烽點頭,“若是有什麼條件,亦可提出。”“可以一試。”俞明真略作猶豫,“這幫海賊已曆多代,但他們依然向往陸地生活,誰也不願意子子孫孫代代為海賊,若是有一出路,想必他們也是樂於抓住的。”“海上生活艱辛不易,他們能有此天賦,日後倒是可用之處甚多,若是能為我所用,吾也不介意給予他們一個身份,讓其像湖匪一樣脫掉賊皮。”江烽知道在這個時代,盜匪洗白是一件相當難以接受的事情,像朱溫那種洗白為王的情形幾乎不可複製,就像秦權的蟻賊一樣,在楚州遭遇那麼強烈的抵抗,除了李態度堅決外,很大程度還是因為楚州的主流士紳們根本就不接受這些蟻賊,堅決拒絕與他們合作。“言歸正傳,若是海賊能為我們所用,朱茂也願意配合我們行動,一舉拿下青州的可能性有多大?”江烽步入正題。“郡公,現在我們還無法確定,但是我們覺得以目前平盧持續向海州和密州增兵,我們要打下海州和密州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可能比我們打青州更大,擒賊先擒王,與其在海密二州虛耗力量,不如來一個斬首行動,直奪青州。”楊堪的態度格外堅決,語氣也是鏗鏘有力,眼中更是精芒四射,“一旦拿下青州,將整個平盧斬為兩段,海州和密州恐怕就要不戰自亂了,隻要運作得力,整個平盧都可收入囊中。”“七郎,你想過沒有,就算是我們用各種手段吸引王守忠分兵,但青州起碼會留守一萬人馬以上,而且青州城高牆厚,又是王守忠老巢,他親自坐鎮州城,防禦嚴密,突襲我不認為能得手,像通橋和符離之戰這種事情不可複製,我們打下青州城,也許損失會比我們想象的大許多,你們考慮過沒有?”江烽注視著楊堪,又看了一眼王邈和俞明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