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眼見得抵近猛攻的巢車壓製住了城牆上的弓弩手,殘存的幾輛衝城車在士兵們怒吼聲中終於衝到了城牆下,顧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手中陌刀一掄,飛身而起。“嘿!”兩支長矛從雉堞兩翼猛然襲至,顧華刀鋒揮動,蕩開矛鋒,左足在垛口一點,身體再度拔起,刀鋒猛然向下舞動,一輪青白色的刀氣陡然發出。“啊!”淒厲的慘叫從雉堞旁躲藏的三名士卒口中發出,厚實明光鎧根本抵不住這種發自元力玄氣的刀氣,三人幾乎同時爆吐鮮血,萎頓倒地,其中一人還欲掙紮起身,但是最終還是未能爬起來。伴隨著顧華猛衝而上的右四軍精選出來的一個都精銳,他們或持盾扛刀,或貓腰舉矛,以這種一前一後的搭配方式沿著衝城車飛速向上衝鋒。顧華的親自突破終於撕開了一個裂口,魚貫而上的右四軍終於早到了爆發的機會。之前他們在敵人瘋狂的弩矢石打擊下損失慘重,為了填平這一段護城河,他們幾乎付出了一個營五百人和上千夫子的代價,現在終於該輪到他們發泄了。一旦突破登城成功,也就意味著這座城池的陷落,城父縣不是什麼大縣,人口不多,城池也不夠高險,加上本身亳州民眾對剛剛入主的蔡州袁氏充滿了敵意,又有無聞堂在其中作亂,牽製了相當一部分守軍的精力,這種情況下,城父城能守到這個程度已經相當難得了。南門在淮右軍強攻失陷的同時,北門也被城內的內應給打開了,無聞堂發揮出了相當卓越的作用,當然這也有南城的激烈攻防吸引了主要防守兵力的緣故在其中。右五軍是從北門進城的,一進城就遭到了絕望中的蔡州軍反撲,但是右五軍打得格外堅決,絲毫不退,憑借著兵力上的絕對優勢,一步一步將蔡州軍這一個營壓在了城中無法動彈,然後保證了騎二軍順利進城。接下來的情況也就是順理成章了,本身兵力就處於絕對劣勢的情況下,一旦入城失去了防守優勢,覆滅也就是朝夕之事了。隨意一腳踢開了擋在麵前垂落下的木柱,張越抹去額際的一抹血跡,轉頭道:“顧兄,第一步算是走完了,下來才是真正的考驗啊。”左三軍和右四軍聯手猛攻南城門,打得格外激烈,由於時間要求緊迫,要搶在駐紮在臨渙的蔡州大軍進入徐州境內之前就要攻下城父,這樣才能迫使蔡州軍無法乾預徐州戰事,所以這幾軍幾乎都未能帶太多攻城器械,所以在攻打南門時把僅有的幾具裝備也是格外珍惜,不到關鍵時刻不用,這也使得兩軍在攻城戰中付出的代價不小。“隻可惜沒能斬下那薛明棟狗頭,讓他給跑了。”顧華不無遺憾的道,“這城父的確太小了一些,要想守住,難啊。”“那薛明棟之頭還不好斬啊,那家夥是汝陽八柱中的角色,心思機敏,武道不俗,而且也不拘泥,而且好像和君上都還有些瓜葛。”張越笑著道。“哦,和君上還有瓜葛?”顧華訝然。“唔,那薛明棟和長安尉遲家族的女兒訂了婚,而尉遲家族的尉遲無病和君上有些交情,瑾公主也和尉遲家族關係也甚是密切。”張越猶豫了一下才道。“哦?子躍,君上和那瑾公主是否能成?”顧華也有些八卦之心,現在拿下了城父縣城,也就隻能等到臨渙那邊的蔡州軍作何反應了,放鬆下來,也就對君上的逸聞野史感興趣起來。“是啊,君上若是能娶了瑾公主,那咱們淮右在朝中也就算是有了奧援了,或許君上拿下徐州之後,就該君上一個節度使的名分,甚至封個郡王也說得過去吧。”葛衝也是興致盎然。一仗下來,三個人關係都密切起來,這種通過戰爭最能拉近雙方的關係,尤其是在經曆了一場血戰之後,哪怕是在兵力優勢之下,蔡州軍仍然表現得可圈可點,給淮右軍製造了不小的麻煩,三軍都有不小的折損,但這也是在戰爭中無法避免的結果。“嘿嘿,這種事情我也沒法去問二郎。”張越嘴角浮起一絲笑容,“照說他們倆也有些緣分,聽說那瑾公主也對二郎有意,不過這種婚姻,恐怕不是兩人能夠決定的,還要看咱們淮右和朝廷的意願。”葛衝和顧華都若有所思。淮右的意願,並非就是江烽本人的意願。現在的淮右已然成長成為一個龐然大物,代表著一個巨大的利益群體,作為君上,江烽也需要考慮這樣的聯姻是否符合淮右的利益。同樣,朝廷對淮右這樣的強藩的聯姻,一樣也需要考慮利弊得失,之前對淮右頗為親善,淮右對朝廷也很尊敬,但是當淮右日益成長成為一個不受製約的龐然大物時,雙方還能維持原來的關係麼?同理,大梁與淮右關係之前甚篤,但是當淮右成長到可堪與大梁比肩時,大梁的心態會不會變化?對淮右的態度如何,也值得考究。如果江烽與李氏聯姻,大梁會怎麼看?見自己一句話就讓葛衝和顧華二人都陷入了沉思,張越也知道這種話題太過敏感,尤其是葛衝來自廬州,顧華卻是出自淮北。淮右軍的體係是在太複雜了,雖然大家現在都統一在一麵旗幟下,但是他們內心的觀念意識恐怕並沒有完全轉變過來,很多時候還會下意識的用原來的思維去考慮問題,這都需要一個過程來慢慢轉化。“一切都得等到拿下徐州之後才說得上,現在估計二郎也沒有太多心思來考慮這些問題。”張越沉聲補充道。“可是君上的子嗣問題大家都很關心。”顧華忍不住道:“像君上這樣還沒有子嗣的情形,諸藩中都獨此一例,很容易讓下邊軍心不定。”“二郎年齡也不算大,鞠許二女未曾有孕也是因為這一年來二郎一直在外奔波,若是安定下來,也許就會有喜。”張越也知道這個說法很難服人,隻要一天沒有子嗣,這種不安就始終會存於下邊人心中。但這種事情,他們下邊人再是焦心也無濟於事,這要當事人自己才能解決。******************************************周蕤怔怔的撫住自己的小腹,看著遠處。花園中蝶舞鶯飛,綠蔭如蓋,一個秋千晃晃蕩蕩,貼身侍婢青櫻遠遠的站在一旁,不敢打擾她。回來已經一個多月了,家裡對她的回來也是既震驚又懷疑,但是楊氏一族已經被遷往長安,楊潯卻獲得了留在廬州的權力,這讓外界也是眾說紛紜。周蕤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些懷疑,她隻能以楊潯身體欠佳才獲準留下作為解釋,但既然自家夫君身體不好,為何她又回娘家,這又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家裡都以為她和楊潯鬨了矛盾,所以回家來小住,但是這種情形顯然不能長久,周蕤也不知道以後該如何是好,她也不知道江烽會怎麼對自己。但周蕤知道江烽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再和楊潯有任何瓜葛,而這個時候就算是楊潯也要主動遠離自己,以求一家安全。“小姐,喝些蜂蜜水吧。”青櫻把蜂蜜水遞了過來。她是從周家帶過去的貼身侍婢,自小和周蕤一起長大,情同姐妹,而周蕤的一切也瞞不過她,周蕤也沒有瞞過她。“嗯。”從迷茫中清醒過來的周蕤接過瓷盅,剛端到嘴邊,就是一陣惡心,下意識的乾嘔,把瓷盅遞給侍婢,然後想要尋個陰涼地方坐下。這一段時間她都覺得身子乏得很,嗜睡,每日早早就困了,然後早上不想起床,這種情形讓她心裡有些發虛,尤其是在月信未來之後,這就更讓她心驚膽戰了。她的月信素來很準,而這一次已經超過了半月都未來,除了有喜,還能有什麼解釋?這種惶恐和懼怕的心態讓她不敢招郎中來替自己把脈,萬一真的是有喜,卻該如何是好?一個有夫之婦,竟然懷了另外一個男人的孩子,這若是換在其他情形下,怕是要上木驢吧。青櫻扶著周蕤坐下,心中也有些覺察,隻是這種事情小姐不願意提起,她也不好開口。周蕤越發覺得自己心裡煩鬱,扶著身旁的山石乾嘔不止。“咦,二姐,你這是怎麼了?”一聲月白箭袖長袍的周仰背負一手,一手持扇出現在小徑儘頭,看見自己姐姐扶住假山石做嘔吐狀,吃了一驚,疾步而來。“沒什麼,沒什麼,二弟,怕是昨日吃了冰水,有些不適。”周蕤吃了一驚,趕緊坐好,但是內心煩鬱感覺更甚,壓抑不住。“還沒什麼?這是怎麼了,青櫻,為何不去招郎中來看?”周仰一臉不滿,“德壽,趕緊去招馬郎中來替二小姐診脈!”“不要,不要!”周蕤嚇得幾乎要喊起來,連忙製止。“二姐,你都這樣了,怎麼能不看郎中?德壽,趕緊去!”周仰不以為然,“青櫻,還不扶二小姐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