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略略有些發黃的葦草向外望去,道路上行人不多,偶爾有一兩名小販頂著秋日豔陽急匆匆趕著路,間或也有一兩騎從道路上疾行而過,看得出來不是遊學的士子就是趕路的旅人。今年整個中原江淮雨水都少,連帶著這原本是藪澤之地也都變成了草木茂盛的窪地,雖然踩著地麵仍然有些潮濕鬆軟,但是卻成了最好的伏擊點。茂密的葦荻足以藏匿千人而不虞被發現,若是有車弩這一類的遠程術法打擊武器,隻怕效果會更佳。挺拔的身軀忍不住昂起來,已經換了一身勁裝的青年,遊目四顧,還沒有動靜,預計一個時辰之內目標將到達伏擊圈,結果如何,就要看對方的造化了。“一切都布置妥當了?”看見劉潯勾著身體悄然而來,青年又把身體伏了下來。“雲空他們還在布置,那邊傳來的消息,騎隊很警惕,向外搜尋的範圍很大,驛道兩旁百步之內都經過了搜索。”劉潯的臉色不是很好,顯然有些擔心此次伏擊,哪怕是有術法陷阱輔佐,但是目標帶了百騎衛隊,而且還有一個據說是新上任的親衛都首領,也是一個天境高手,他覺得有些棘手。雲空他們幾個隻是術法師一級,要在這麼短時間內安設製作出多麼高級的術法陷阱顯然不可能,好在雲空他們也有準備,本身就攜帶有一些資材器具,除了要預設陷阱外,也還有術法器具來實施伏擊。若是同公能夠同意那幾名方術師和道法師來就好了,劉潯忍不住就有些惋惜,既然打定主意要伏擊對方,那怎麼還能畏首畏尾,舍不得那幾名方術師和道法師?江烽的威脅已經確定,既然打定主意要徹底鏟除對方,又何須舍不得幾名方術師和道法師?甚至如果說劉翰不便出門,讓二公子劉光和三公子劉鞅聯手來做此事,豈不更穩妥?不過這是上邊決定的事情,劉潯也知道來人越多,風險越大,也是淮右這邊初立,尚有許多漏洞,要像南陽這樣,豈能容許如此多的高手藏匿其中?“哦?對陷阱有無影響?”青年濃眉一掀,“百步之內都要搜索,這江烽就如此怕死?術法器具還能派得上用場麼?”術法器具都是由術法師們來操作使用,若是被隔離於百步之外,恐怕就難以發揮作用了,若要等雙方搏殺起來才逼近,又怕被敵人的騎兵斬殺。劉潯也知道兩難,想了一想才道:“大型陷阱要看對方有無隨行的術法師,若有,恐怕難以避過,若是小型陷阱倒是無虞,至於術法器具,恐怕需要讓他們提前進入陣地埋伏。”“你是說用匿身術?”青年對術法一道也不陌生,皺了皺眉。匿身術和隱身術都是術法一道的術法,能夠有效藏匿隱蔽術法師的身體,但是這不是沒有弊端。一來需要玄神祭祝,會消耗玄神,對下一步的催發術法器具肯定會有影響,二來一旦被敵人發現,那肯定就會直接遭遇擊殺,可謂一柄雙刃劍。青年略作猶豫,斷然道:“讓他們進入設伏地用匿身術藏匿,術法器具提前與陷阱一起發動,不要再等我們,由我們來配合他們!”劉潯一驚,“三公子,你的意思是我們也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青年的目光堅定起來,“我們埋伏於道旁土中,他們幾個按原計劃進行。”劉潯明白劉鞅的意思,他們都是劉氏子弟,玄黃戰氣都是家學淵源,哪怕劉潯是旁支,玄黃戰氣也有幾成。玄黃為土,劉氏玄黃戰氣與土性相合,閉息土中,哪怕是距離很近,敵方武道水準再高,也很難通過氣機感應來發現。劉鞅的意思還要用閉息之法藏身於道旁土中,最近距離的埋伏,以求達到一擊必殺的效果。劉潯還在猶豫,劉鞅卻已經突然扭頭。一股淩厲的氣機從藪澤中感應而來。劉鞅和劉潯都是大吃一驚,從藪澤深處而來,難道說江烽已經提前在這一線進行了搜尋?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來不及多想,劉鞅手中的兩柄戰斧已然從背後取下,身形一縱而起直撲而去。袁無敵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遭遇外人。他是從藪澤的南麵飛越而來,他也看中了這一埋伏點。卻沒想到剛靠近藪澤邊緣就感受到了氣機。暗沉沉的兩朵黃雲由下而上暴卷而至,周遭一丈之內的葦杆荻莖碎裂開來,枯黃的碎屑變成鋒利無比的暗器,帶起無儘的勁氣突襲而來。來不及多想,袁無敵手中長戈一橫,硬生生杠上了對麵連續劈擊而來的雙斧,雄勁的戰氣與猝不及防之下的袁無敵撞擊在一起,直將袁無敵震出三步之外。勃然大怒的袁無敵忍住想要怒吼的衝動,天魔不滅體發動,欺身而進,長戈驟揚,方圓三丈之內頓時化為一片風雲卷蕩的漩渦,森冷的不滅殺氣漫卷而起。“天魔不滅體?袁無敵?!”“玄黃戰氣?劉家?!”兩人在空中錯身一觸即分。袁無敵硬生生收回長戈蕩起的元力,而劉鞅也縮身一躍,兩柄混沌戰斧發動的玄黃戰氣帶起一陣尖嘯,劃空而過。袁無敵在一株葦杆上站定,陰冷的目光注視著對方:“劉翰?不像,當南陽府尹了,也不該出現在這裡才對,劉墉?也不是,聽說他都上固息期了,你,太息前期,你是劉光,還是劉鞅?”對袁無敵有些托大的口吻心中很是不滿,但是劉鞅也知道對方的確要勝過自己一籌,考慮到也許二人目標一致,這口惡氣他也就忍了,“我是劉鞅,沒想到能在這裡遭遇不滅天魔。”袁無敵手中戈尖輕輕一點葦杆,身形如大鳥一般浮空而起,落地,長戈入地,雙手背負,目光閃爍,嘴角浮起一抹若有所悟的笑意:“劉三公子在此作甚?莫不是……”“那不滅天魔又在這裡乾什麼呢?欣賞風景?”見周遭蘆葦蕩中一陣人影晃動,劉鞅皺起眉頭:“袁十九,時間不多,我們不打啞謎,可是為江某人而來?”“嗬嗬,看來吾道不孤啊,沒錯,袁某就是為江某而來!”袁無敵陰惻惻一笑,“想必劉三公子不是為了護衛江某吧?”“十九公子,咱們也不廢話了,某欲取江某首級一用,你意如何?”劉鞅也知道時間很緊,既然袁無敵也有此意,雙方合作就沒什麼不可能了。“固所願也,不敢請耳,怎麼合作?”袁無敵見對方這般急切,也知道肯定江烽一行快要到了,這劉鞅雖然隻有太息前期水準,但是看他卻帶來了不少術法師,這身旁的男子怕也有靜息期的水準,差強人意,若是再有一些術法器具,倒是真還有一擊之力。“那十九公子就在此埋伏,我們已經預設了埋伏,我們也會在路旁接應,待到我們一發動,就請十九公子擇機而動,我們目標隻有江烽一人,若是有誰在一旁羈絆,儘可斬殺。”劉鞅也不廢話,徑直道:“我們尚有一些術法器具配合,十九公子屆時尚需小心。”“也好。放心吧,你們那些術法伎倆還傷不了我。”袁無敵點點頭,“那我就在此守候。”*********************************************************十餘騎沿著道旁席卷而過,驛道旁的田土裡大多荒棄著。藪澤的葦荻一直延伸到距離路旁不到三十步處,微風輕拂,莖稈搖曳,竟然多了幾分閒適的心境。從午間趕路而來,汗意浸潤著衣衫,雖然已經是深秋,但是仍然有些燥意,親衛們仍然一絲不苟的按照既定程序搜索著,間或有一些鳥雀小獸從葦荻從中驚慌失措的跑出來,甚至還有那麼一頭野兔直奔到馬前來了。江烽險些就要動手抓住這小玩意兒,但是最終還是放棄了,他懶得動彈,這午間的陽光照得人懶洋洋的,甚至連思維都有些遲鈍了。“咦?”許靜微微蹙起眉頭,感覺到自己懷中的龍角有些震動,訝然的環顧四周,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怎麼了?”鞠蕖關心的問道。“沒什麼。”許靜的目光仍然在遊弋,龍角有異動,難道這周圍有什麼奇物?除了奇物自帶的氣息可能會觸動這本來是就是神物身上的一部分龍角,那就隻有術法氣息才會觸動了,可這荒郊野地裡,怎麼可能有術法氣息?等等,許靜心中一動,下意識的一緊,竭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和表情,顫聲道:“蕖娘,怕有不對,二郎,小心!”鞠蕖反應極快,腰間輕呂早已滑入手中,身形一閃,已經伏地而逝。許靜怪異的聲音讓本來有些昏昏欲睡的江烽一愣,看到許靜有些發白的臉色,心中警訊驟起,下意識的將馬鞍旁的長刀握在手中:“六郎小心,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