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寧抿嘴一笑。江烽和李瑾的故事她從許靜那裡也知道一些,李氏皇族的瑾公主居然也能和江二郎扯上關係,甚至還有點兒那種郎情妾意的味道在裡邊。若是那李瑾真的能嫁給江烽為正妻,自己哪怕就是當一個平妻,那也是倍感榮耀了,畢竟能和公主一個屋簷下做一家人,那也真的是外人無法想象的了。當然許寧從未想過江烽會入贅到李氏皇族中去當駙馬,江烽不是那種甘於人下之人。“也不像,如果長安真心要你去上京一行,沒有必要用這種方式,直接下令,難道你還能拒絕?”許寧猶豫了一下,似乎對自己的判斷還有些拿不準,“二郎,你說這是不是長安的一種暗示?”“暗示?”江烽有些不解,“暗示什麼?”“光州。”許寧檀口輕吐。“光州?”“對,光州。”許寧點頭。江烽慢慢回過味來,嘴角浮起一抹混雜著苦澀的冷笑,“嘿嘿,端的是打得好主意啊,居然想要把主意打到光州頭上來了。”許寧皺起眉頭,“二郎,這隻是我的一個判斷,未必準確,……”江烽搖搖頭,歎了一口氣,“不用說了,他們就是這個意思,我說宋度那廝怎麼陰陽怪氣的,問及光州之事,便顧左右而言他,哼,兩千匹夏州戰馬,何等大方?原來是想要從我手裡索要光州啊!”眉峰輕鎖,許寧以手托腮,似乎在凝神思考。“長安肯定也是覺察到了光州目前的尷尬,南陽、蔡州還有我們,都是有心無力,誰掌握著光州,似乎都會引來兩家的不滿,他們就想來當個和事佬?”“和事佬?這是想來撿落地桃子呢。”江烽哂笑,“難怪南陽和蔡州這兩個月都沒有吭聲,我還真以為劉玄真的改了性,袁氏也損失太大了呢,尉遲無病做得一手好文章啊!”許寧皺起眉頭,顯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有些棘手,長安若是真的有心,這光州的歸屬就麻煩了。見許寧苦苦思索,江烽也知道這丫頭在搞政治上的確有些天賦,倒也想看看她能琢磨出一個什麼門道來,也就不啃聲由得她去想。好一陣後,許寧才慢慢緩和表情,抬起目光,“二郎,我倒是覺得恐怕情況也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糟糕。”“哦?”江烽頗為驚訝,他以為自己搞明白了關中李氏的意圖,但是看樣子許寧另有解讀啊,“你說。”“光州的情況的確比較複雜,蔡州從我們許家奪走,長安予以了承認,並任命了袁懷方擔任光州刺史,但現在事實上蔡州喪失了對光州的控製權,南陽也不會允許蔡州再重返光州,光申素來一體,南陽對光州有什麼想法也很正常,但是伐蔡失敗之後,劉玄係的損失很大,安州出現不穩,襄陽和鄂黃都有異動,劉玄手中的兵力估計要重點放在安州和隋州防範鄂黃和襄陽,而目前劉玄劉同關係正在恢複,若是將光州交給劉同係人物,勢必要讓劉玄更起疑心,破壞二劉和好勢頭,估計劉同也不會接受這樣一個有些冒昧的安排。”江烽心中驚訝之心更甚,這丫頭對時政軍務都了解得很透徹啊,說起來頭頭是道,而且分析得相當精辟啊。“目前光州控製在固始軍,嗯,也就是未來的澮州軍手中,而且我算是你的未婚妻,從法理道統和民眾感情傳承來說,交給你也屬合理。”對於江烽的驚訝表情許寧心中也是暗自得意,這麼久來的苦心琢磨,為的就是要讓江烽認可自己在這方麵的才能,為下一步自己的計劃鋪路。“長安也應該很清楚,如果說不讓你執掌光州,而交給南陽和蔡州都更不合適,那麼是不是長安就覺得它可以接手光州了呢?我覺得不太可能,像光州現在被劃出了固始和殷城二縣,僅存三縣,小州一個,長安來人,怎麼來對這裡實施管轄,沒有軍隊的支持,這個刺史就是一個擺設,縱然有關中李氏這個金字招牌可用,但那是在平常時候管用,真正到了關鍵時候,恐怕就未必會有用了。”許寧的話也讓江烽陷入了思考,“那寧娘你認為關中意欲何為?”“二郎,你應該清楚,關中李氏對你最忌諱什麼?”許寧微笑著反問。“嗯,大概是最忌諱我和大梁走太近吧?”江烽若有所悟。“對,你這澮州設立本身就是大梁代奏和推動的,加上你為了抵禦蔡州來犯,又主動和大梁靠攏,獲取大量援助,武將軍官大多來自大梁,豈能不讓長安心生忌憚?”許寧進一步道:“澮州相對較遠,還好一點,光州位置敏感,和大梁正好遙相呼應,你得光、澮二州,羽翼漸豐,若是和大梁真的攪在一起,無論是對日後的南陽還是蔡州,甚至淮北都是一大威脅。”“嗬嗬,我也有成為威脅的資格麼?”江烽自我解嘲的道。“南陽情況較為特殊,劉同劉玄日後關係如何,南陽究竟會倒向哪一方還不好說,但從目前來看劉同勢大,傾向於關中可能性更大一些,而蔡州和淮北就是關中的忠實盟友了,你這個釘子紮在其間,不是要成為日後反大梁聯盟背後的一枚芒刺?尤其是在現在蔡州和淮北都遭受了重創的情況下,這如何能讓長安放心?”“那你的意思是……”江烽還有些沒有搞明白許寧話語裡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或許長安想要和你做一個交易,或者說妥協。”許寧篤定的道:“光州或許會在軍事控製上歸屬於你,但是長安可能希望在政務管理上由長安來負責主導,比如上佐官和六曹判司中重要職位長安應該要安排人來,或者由他們來推薦人選,這樣政務掌握在他們手中,哪怕軍隊在我們手中,也可以形成一定的牽製。”對於許寧的這個觀點江烽還是比較認同的,但是他還是覺得可能許寧想的太簡單化了一些。光州官吏的安排上恐怕尉遲無病這些家夥會有更惡毒的手法,比如把南陽和蔡州的人安進來,讓你這光州就成為一個****誰都可以從這裡過,誰都可以插一腳進來,就這樣各方平衡,威逼利誘,讓光州之力不能為大梁所用,進而還要牽扯到澮州的精力。應該說尉遲無病在這個問題上也是煞費苦心,基本達到了目的。“嗯,應該是你所說的這樣,隻不過恐怕還有更多的具體事宜,沒準兒我還真得要跑一趟長安了,看看長安要這麼做,總得要給我一個安慰獎吧。”江烽笑著道。“有這種可能,比如光澮觀察使經略使觀風使這一類的職位,你感興趣麼?”許寧微笑。“當然感興趣,可問題是要讓我拿什麼來換?白送給我當然好,但是若是要拿我所珍視的東西來換,那我就敬謝不敏了。”江烽坦然應道。光澮觀察使觀風使這一類職位與刺史又不一樣,刺史是確定的職官,而觀察使事實上就是藩閥的雛形了。僅有一州之地是稱不上藩閥的,隻擁有一個州永遠無法掛上觀察使、觀風使、經略使、營田使、度支使這一類職位的,掌控兩個州是基本條件。“你很看重光州?”許寧看著江烽。“怎麼,你覺得我不看重光州?”江烽反問。“你不是一個慕虛名的人,這一點我清楚,澮州在你心目中要重要得多。”許寧一字一句的道:“雖然我很希望你拿回光州,但是我也知道對你來說,澮州才是根基所在。”“小寧,光州也是我的故鄉,我當然也看重,但是你應該清楚我為什麼如此看重澮州。”江烽語氣裡充滿了坦率,“無他,澮州設立,給了我可以插足壽州乃至淮南腹地的楔子和跳板,而光州準確的說現在是一個雞肋。”許寧臉頰緋紅,目光灼灼,這是江烽第一次向她闡述他內心的野望,這讓她如何不激動。“看看光州四周,南陽,蔡州,都不是我現在能碰的,黃州那邊,杜家看似虛弱不堪,但是大彆山三關了要隘,而且杜家現在也還和我們是準盟友關係,插手都還找不到借口,得之不足以喜,失之不足以惜,雞肋也。”許寧皺起眉頭,“二郎,那你是準備放棄光州?”“不,不能這麼說,光州雖然我下一步的發展重要性不大,但是若是落入蔡州、南陽中任何一方卻是我不能接受的,那會對澮州造成極大的擠壓威脅,而杜家我估計他們也不敢接手,所以我能接受的是就是出現一個關中李氏的代言人來掌控光州。”江烽看了一眼廳堂正中圓桌上的茶盞,許寧這讓反應過來,自己也算是這個小院未來的女主人了,臉微微一燙,起身出門,迅疾吩咐自己帶來的小婢去燒水泡茶。“對不起二郎,……”“好了,小寧,我知道你對這些不感興趣。”江烽笑了笑,看著許寧那張微紅而又嫵媚的嬌靨,忍不住有些心花花的調戲道:“不過小寧,若是我日後真的娶了正妻,你這般無禮,是要受懲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