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河汊。汝水在這裡繞了一個彎曲,然後繼續向東南而去,而汶港柵就在下方一裡多裡地,一個雖非城池但卻是以堡寨形式存在的要隘就屹立於那裡。南陽大軍已經牢牢圍困住了這裡,連續多日的激戰讓雙方都有些精疲力竭。汶港柵是蔡州方麵專門打造的防禦型寨子,雖然相對於城牆式的城池略有不如,但是這種分布均勻以及配置了大量投石車、強弩、車弩等武器的梯次防守陣型,還是讓久未經曆過這種苦戰的南陽軍吃足了苦頭。鏖戰已經進入最艱苦的相持階段,依靠著雄厚的兵力和充裕的後勤保障,雖然攻勢被對方不斷摧毀,但南陽軍還是確立了優勢。剩下的隻是時間,看看駐守在這裡的蔡州軍能夠堅持多久的問題,除非獲得汝陽城中的蔡州軍增援,而這恰恰是南陽軍所希望的。馬二山有些慵懶的懷抱著長槍靠在棧橋上的木柱上,無聊的瞅著對麵的數百步外的南陽軍騎隊。這一帶都是泥沼地,除了那高出來的這一線壟地外,縱然是南陽騎軍再是囂張,也無法跨越這一線。築起的高壘上三台投石車和兩架床弩死死的封住了這條不過二十步寬的壟地,要想突破這裡,那就得付出血的代價,而且隻要南陽軍敢大軍來攻,下邊堡寨裡隨時可以大軍增援。不過馬二山也知道南陽騎隊來這裡的目的也就是監視自己這一方,防止這一線凹缺的水口被人掘開罷了。不過馬二山對南陽騎隊的這種做派嗤之以鼻,也不想想,己方營寨也一樣在下邊,真要大水下來了,豈不是連自己的寨壘一並給淹了?那可還有好幾千兄弟呢。枯水期的汝水水量依然不小,這和上遊太多的塘陂、河汊、湖沼有很大關係。夏秋季發大水,水便流入這些塘陂、河汊、湖沼、水蕩裡,到了枯水期,汝水河道裡水位下降,這些湖沼、塘陂裡的水就慢慢回補,流入汝水,讓汝水始終能保持一定水位。馬二山打了個嗬欠,懶懶的又看了一眼河麵上,河麵上仍然是空無一物,冬日裡河邊上已經多了些冰淩渣子,偶爾有一些越冬的野物會在河邊上轉悠,倒是讓整個河邊上多了幾分生氣。目光重新回到對麵,高壘上的幾個兄弟冷得跺著腳,什長正在小心的檢查著投石車的索帶和構件,防止因為沾了水被凍結損壞。又是無聊的一天,但是馬二山卻很滿足,若是下到堡寨裡去,就不得不麵對那些南陽軍每日裡不停息的進攻,雖然規模或大或小,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若是汝陽城裡再不來兵增援,汶港柵就守不住了。五千兵力經過前一段時間的連續廝殺,現在隻剩下三千多人了,而且大多都帶傷,當然南陽那邊也付出了慘重代價,馬二山不識數,但估摸著那每天黑壓壓的屍體抬下去,都得有好幾百具吧?冬日裡天日黑得早,酉時十分天色便慢慢暗了下來,馬二山和旁邊一個還在抄著手跺著腳的兄弟打了個招呼,準備交班了。那邊南陽軍似乎也在交班了,一幫子騎軍陸續離開,換上來一隊步卒,搭起了架子,甚至燃起了火堆。這種局麵已經持續了快一個月了,最初大家還有些緊張,但是久而久之大家也習慣了,就是一個相互監視,誰也彆想在水口上做文章,不過話說回來,要在這水口上做文章,沒幾百人沒日沒夜乾上一兩宿,誰能掘開?幾個還裹著肩膀胳膊的兄弟上來了,都是在下邊堡寨上與南陽軍對陣時受的傷,但還能撐得住,調到這邊來守水口,算是好事,起碼能比在下邊也第二天太陽都見不著了要好得多。馬大培活動了一下身體,瞪了一眼還有些懶散的堂弟,馬二山趕緊收緊身體,挺直胸膛,在堂兄的目光下,依次下去了。對這個堂弟馬大培也是無可奈何,在平輿鄉下混日子的時候就是一個好吃懶做的貨,好不容易當兵吃糧,又始終吃不了苦,就這麼拖著賴著,若不是自己照拂,隻怕早就吃了軍法。今夜上半夜是自己這個隊守值,雖說夜裡南陽軍不太可能從這裡來夜襲,因為就算是拿下這裡,對一裡地外的大寨也沒太大影響,反倒是大寨上的高台上的弩車和強弩可以居高臨下給這邊無可遮蔽之處直接打擊,南陽人沒那麼傻。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南陽人被困阻在這裡也有些日子了,連續不斷的拉鋸戰讓雙方都有些吃不消了,雖然南陽軍占儘優勢,但是要想一下子拿下汶港柵大寨,那也卻是休想。馬大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示意自己下邊幾個兵各就各位,大家夥兒輪著守望,再待會兒,就得把火把和燈台點起來了。默算了一下時間,猛地的一揮手,兩艘船悄無聲息的開始的沿著汝水東岸開始劃動。要想抵達目的地,首先需要繞過汶港柵前往汝水上遊,然後再從上遊滑下來,一直到靠近水口處。從斥候反饋回來的消息,蔡州軍和南陽軍都在這水口處駐紮有少量負責監視的軍隊,數量在一二十人到三五十人之間不等,南陽軍那邊步騎結合,而蔡州軍這邊則是據壘而守。當兩艘蓬船終於按照預定計劃緩緩靠近水口壟地時,江烽才發現情況也許並不像之前猜測的那麼簡單。壟地正中處建有一處高壘,高壘上三台投石車和兩具床弩對著壟地,這都在掌握之中,關鍵在於後方還有一個高台,高台上高懸的燈台灌足了燈油,而且明顯加祝了術法,遠勝於尋常油燈,不但防風,而且將整個方圓三十丈內都照得透亮。高台邊上幾個士兵正在一邊說著話,一邊目光也在河上逡巡,背後三麵銅鑼就懸掛著,隨時可以敲響。這幫家夥雖然說不上多認真,但是如此一覽無餘的情況下,要躲開這幫家夥的視線可就成了一件難事。船緊靠著岸邊停了下來,從這裡過去至少還有兩裡地遠,就這麼過去,哪怕是以江烽、丁滿和鞠蕖的水準,也無法保證不驚動這些守衛士卒的情況下靠近對方。鄧龜年、許靜緊張得幾乎要屏住呼吸了,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但是卻發現了一個無法逾越的障礙。直接殺過去固然可以解決問題,但是警訊發出,汶港柵的蔡州軍一旦警醒起來,勢必要影響到外邊的南陽軍,就算是這邊發動了水係術法陣,決堤放水,這中間還有一段時間,能不能達到最好效果,就很難說了。江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目光遊動,丁滿、郭嶽、黃安錦以及蘇鐵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蘇鐵,蔡州軍和南陽軍這種相互監視的情況已經有多久了?”“有一二十天了,一直這樣,大家相安無事,也互不乾涉,就是起一個監視作用,隻要不動水口壟地,大家都這麼僵持過。”蘇鐵吞了一口唾沫,這個高台明顯是才建起來的,而且用了這種術法焰燈大大出乎意料,也是斥候之前未曾掌握的。“我們再想其他辦法也來不及了。”江烽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注視前方的高台,然後又望向那邊岸上南陽軍篝火堆。“隻能冒險一試了,阿滿,你和蘇鐵帶幾個人過去,從前邊上岸,繞行過去,解決掉南陽軍那幫人,記住,從現在開始計時,你要估算到時間,我和小郭,從這裡下水,潛水過去上壟地,你觀察這邊高台上的動作,隻要他們沒有動作,你們就要裝成是內部喝醉了酒打鬥鬨事,吸引他們注意力,一直要等到我和安錦他們發動!”丁滿會意的點頭,“我明白大人的意思要我們用這種方式吸引蔡州軍警哨注意力,又要讓陣勢不至於太大讓蔡州軍警哨鳴金報警?”江烽滿意的點頭:“就是這個意思,尺度阿滿你要把握好。”“安錦,蕖娘,你們和龜年、靜娘他們在我們一發動之後,就立即劃船下行,到壟地邊上抓緊時間布設陣法,我們時間不多,要在最短時間內布設完成,同時又要保證術法威力,確保要能徹底衝毀水口,讓河水能快速衝垮整個壟地,迅速下泄,……”這個時候再沒有人提出任何質疑和補充,任何事情都有變數,剩下的就靠你臨機應對了。“大家還有沒有其他要補充的?”江烽環視一眼,見丁滿、郭嶽、黃安錦等人都搖頭,鞠蕖倒是想要說什麼,但是還是搖了搖頭,但那一眼裡飽含的關心卻讓江烽心中也是一暖。自己和鞠蕖的感情似乎一直是在這種生死掙紮中越來越緊,甚至已經超出了用多餘語言來溝通了,有時候一個眼神就足以說明其他一切。隻不過這一次卻多了一個許靜,下意識的轉過頭去,卻看見許靜蒼白的臉頰上同樣也是充滿了關心,倒是看見江烽望了過來,讓許靜臉頰也是微微一紅。似乎是明白江烽的意思,許靜輕輕點了點頭。“那就開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