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州州治,汝陰城。兩騎飛馳而來,放慢速度,繞過門前拒馬,丟給守門軍士符令,迅速進城。兩騎直奔刺史府,在府前飛身下馬,疾步奔入府內。“參見將軍。”兩名騎士皆是汗流浹背,黃塵撲麵,除了一雙眼珠子外,麵部其他部位基本上都看不清楚,一直到二人取下遮麵黃布,這才勉強像個人樣。“免禮,辛苦了。”端坐正上方的方麵闊嘴男子關心的一揮手,“不急,要不先下去歇息一下?”“屬下不敢。”知道上司是客套話,斥候首領接過旁邊侍衛遞過來的一碗水,猛地灌了下去。一陣急促咳嗽之後,麵色也多了幾分紅暈,當先一人這才抹了抹嘴道:“情況正如將軍所料,焰軍波斯女的鐵騎南渡淮水而去,屬下幾名兄弟儘皆目睹,均為波斯女麾下精銳鐵騎,一騎雙馬。”“那秦河的騎軍呢?”端坐在上首的方麵闊嘴男子顯然更關心這個問題。“秦河所部,仍然在下蔡一帶活動,暫無渡淮的跡象,從亳州那邊傳來的消息,山桑縣城已經被蟻賊攻破,目前徐州過來的大軍已經過了檀公城。”“哼,還在檀公城?尚雲溪這是在龜爬啊,龜爬也該爬過渦水了吧?他這是要等蟻賊把潁亳二州肆虐夠才肯來?”方麵闊嘴男子氣哼哼的道:“節度使大人對他也是太優容了!”斥候首領不敢接這個話,都是節度使大人麾下的掌兵重將,諸將之間的齟齬嫌隙輪不到他這種角色去插話。“那波斯女所部渡淮,並未帶步軍?”沉吟了一下,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態度在下屬麵前發泄不妥,方麵闊嘴男子轉開話題。“未有步軍,皆為騎軍,數量也僅有五百騎左右,而且暫留有接近兩千步軍在淮水一線活動,看這個情況應該是要在這一線接應波斯女所部返回。”斥候首領介紹得很清楚。“唔,你說波斯女所部南下渡淮,意欲何為?”闊嘴男子眉峰深鎖,“會不會是繞道與韓拔陵部圍攻霍丘?”旁邊一名披甲將領站起身來一禮,“將軍,這種可能性不大,霍丘至今未淪陷,蟻賊疲態已現,這波斯女五百騎兵再是凶悍,又濟得何事?”“那就隻能是固始了。”闊嘴男子站起身來,點點頭,走了一圈。之前他就一直懷疑蟻賊突然分出一部騎軍南下,讓他有些疑惑,但南邊已經糜爛不堪,蟻賊怎麼會突然又南下,他一度以為這是蟻賊的疑兵之計,但隨著蔡州軍大舉向固始進發,他才反應過來,恐怕這蟻賊正是奔著那固始而去的。隻是這蟻賊僅有五百騎,再是驍悍,卻又能如何?意欲何為?緊接著大梁對蔡州開戰的消息也傳來,他才有些醒悟,隻怕這支蟻賊是有陰謀的。蟻賊在梁地肆虐甚久,但是卻始終無法被梁軍剿滅,而後突然轉到東下,更是把蔡州攪得一團糟,現在更是入侵了潁亳壽三州,淮水南北一片混亂,這支蟻賊究竟隻是被大梁禍水東引,還是本身就和大梁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現在還真的很難說。而現在波斯女這支號稱焰軍雙刺中的一部突兀的南下,隻要看看這支力量的最終目標是哪裡,結果是什麼,就能大略知曉蟻賊和大梁之間的關係了,也能為日後淮北如何來應對蟻賊製定一個方略。他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大略的估計,波斯女這一部怕是要對蔡州軍有所行動了,不過他卻沒有任何要向蔡州軍這個盟友通報的意思。要通報幾日前波斯女所部南下時他就可以通報了,不用等到現在。現在蔡州軍越來越表現出其戰鬥力的強悍,連大梁軍在他們麵前都難以占到多少便宜了。對淮北來說,這個本來隻是一個小兄弟的盟友,卻越發顯得凶狠霸道了,讓淮北方麵也不得不考慮被蟻賊攪亂陣腳的潁亳二州會不會引發蔡州這頭惡狼的垂涎。畢竟袁氏的品行風格實在讓人無法相信,淮北之所以支持袁氏,扶持袁氏,是希望讓這隻惡狼能夠不斷的撕咬大梁,可不希望這隻惡狼會突然反口咬它背後的主人,尤其是在主人虛弱的時候,就更需要謹慎了。“那將軍,我們怎麼辦?”旁邊的披甲將領和另外一名文士模樣的角色都異口同聲的道。“靜觀其變吧,現在我們也沒有更多的力量兼顧其他了,蟻賊狡獪,飄忽不定,我們也無法捕捉其行蹤,奈何?”闊嘴男子攤攤手,“我們還得防著大梁在宋州那邊發難呢,雖說這種可能性不大,但也得小心一點,不是麼?”廳堂內的其他人都會意的笑了起來,“將軍說得是。”“派人去催一催尚雲溪那邊,再這樣下去,潁州就真的隻有拱手讓給蟻賊了,讓他務必儘快過渦水,我們這邊做好準備,一旦尚雲溪大軍壓過來,我們就過潁水對進!”闊嘴男子斷然道:“其他我們感化軍暫時就顧不到了。”*******************************************************固始城爭奪戰已經進入了最關鍵的生死階段。洶湧而來的蔡州軍在東西兩翼城牆上都與堅守的固始軍展開了生死決戰。燃燒的落木塔冒起了滾滾濃煙,這個時候已經無人再去救火;鐵件、木板、繩索散落一地的投石車,更是無人問津。士兵們的屍體隨處可見,每一個城牆垛口雉堞之間都在爆發著激戰,每一刻都有士兵從城牆上跌落,或者被殺死在雉堞邊上。城牆上的蹶張弩和弓箭手仍然在和對麵壘砌起來的高台以及井欄、箭塔上的弓弩手對射,雙方都力求壓製各方的遠程武器發揮威力,其結果就是變成了相互之間的消耗戰。軍官們聲嘶力竭的奔走高呼,下達著各種命令,而預備隊早已經壓上了投入了戰鬥。民夫隊的夫子們不斷將受傷不起的士卒抬下去,而將各種滾木、擂石、箭矢抬上來,這已經成了一個標準的循環模式。戰事發展到了這一步,而且是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就走到了這一步,恐怕是雙方都始料不及的。蔡州軍方麵以為這個時候自己就已經該站在固始城頭升起袁氏大旗了,而固始軍方麵則沒想到蔡州軍會在這麼短時間內就從試探性的戰鬥演變成了全麵生死戰,讓固始軍不得不提前把所有一切都押上來。可以說,這個時候戰事稍有對固始軍不利的變化,固始軍甚至再沒有任何可以應對的預備手段,再無力拿出任何力量來應對。就在袁無為與袁無敵終於費儘艱辛的將郭泰、鞠蕖等人擊倒時,城牆下另一頭,江烽與趙欖的對決,丁滿、鞠慎、葛晗和李桐對袁文極、袁文槐二人的圍殺同樣進入到了招招見血的階段。計劃總是沒有變化快。原本固始軍方麵是想要用李桐拖住袁文極,讓丁滿、鞠慎和葛晗三人集中優勢力量在最短時間內圍殺袁文槐,但這很快就被袁文極看出了端倪,而袁文槐也發現了固始軍方麵的用心。二袁迅速靠攏抱團,戰局迅速演變成了丁滿、鞠慎、葛晗、李桐四人對戰袁文極、袁文槐二人這一局麵,讓丁滿和鞠慎等人也是焦躁不安。二袁的合戰產生的效果頓時就讓丁滿四人陷入了尷尬。每每擊中力量猛攻一人時,另外一人必定要在一旁掣肘,而且二袁由於長期在一起修煉切磋,雙方互知互通,很多時候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能讓雙方的配合達到更加默契。反觀這四人,丁滿雖然和葛晗、李桐等人較為熟悉,但是在一起修煉和切磋的時候卻也不算多,再加上一個完全不熟悉的鞠慎,可以說配合起來就顯得格外生疏笨拙,完全達不到合力的目的。這個時候江烽才意識到有些東西自己過於想當然了。一支七零八碎拚湊起來的軍隊,隻有通過真正的戰爭檢驗,你才能發現這支軍隊中有多少漏洞和不足,你才能發現自己之前的種種設想有多麼離譜,隻不過這些失誤,往往就要用無數生命作為代價。對於彆人,江烽無能為力,但是對於自己的對手,江烽卻要用自己的實力和努力來證明這一戰自己並非毫無準備。玉吳鉤掠過江烽右腿帶起一抹血槽,噴濺而起的血浪由於吳鉤速度太快,甚至卷起了一片血霧,江烽麵不改色,目光清冷,身影一扭,欺身直進,仿佛先前那一鉤並非削過自己的身體,而是落在了彆人身上。趙欖也意識到了不對。這一戰也是讓趙欖出道以來最為憋悶的一戰,眼前這個家夥分明就是初入天境靜息前期的角色,與自己的實力差距相當明顯,但是這個家夥爆發出來的實力卻讓自己始終感覺到縮手縮腳,難以最大限度的發揮。最讓趙欖感到頭疼的時這個家夥身上七零八碎的術法小玩意兒層出不窮,僅僅是這麼幾十回合的激戰裡,自己至少遭遇了對方三次術法器具的襲擊,有兩次都險之又險的避過,差點兒就栽在這個家夥手上。這讓趙欖不得不打起精神來防範對手的這種卑劣伎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