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望俠內心也是苦澀無比。兩難的抉擇,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他當然不願意見到江烽成功掌控固始軍,這意味著許氏無緣在這片土地上成為主人,但是相較於江烽率領的固始軍,許望俠更痛恨給許氏背後反戈一擊的袁家。如果不是袁家的設套背盟反水,光州仍然在許家手中,甚至申州都可能落入了許家手中,許氏已經成為統領兩州的豪門!江烽固然不值得信任,但是起碼他並未對許家有實質性的傷害,當然那時候他也沒有這份資格,他現在做的不過是維護他自身利益的事情罷了,自己處於他那個位置,也許比他做得更乾脆更直接。許望俠雖然想要除掉對方,但也純粹是從許氏利益出發,他對江烽個人並無太大的惡感,甚至他還覺得江烽的表現堪稱人傑,若是可能他也很願意重新招攬對方,隻不過利益之下無選擇而已,現在的江烽已經不可能重新納入許氏,相反已經成為許氏複辟的最大障礙了。隻不過之前的種種設想現在已經化為泡影,擺在麵前的是要麼準備趁著固始城被蔡州軍攻破的混亂時機走人,要麼就是賭一把助江烽一臂之力。看了一眼許子清,許望俠略作沉吟,“子清,你覺得若是我們助江烽一臂之力,能否換來江烽對我們許氏一族的支持?”許子清苦笑搖頭,“三叔,你所說的這個支持,是指什麼樣的支持?若是要讓他把固始軍的主宰權拱手讓人,此事絕無可能!他的手底下已經聚集起了一幫人,申州鞠氏,汴梁子弟,還有老固始軍底子,彆說江烽無意,就算是江烽有此意,這等情況下,他也不可能違逆這些人的意願,否則他自己都會被拋棄!”許望俠何嘗不清楚這種可能性近乎於零,他也沒指望過江烽會如此大方。現在江烽麾下已經形成了一個群體,這些人擁戴江烽,同樣他們也需要江烽為他們爭取利益,如果沒有這種穩定的利益結合,江烽也不可能在如此短時間內就能聚合到這樣大一股力量。“子清,現在我們不得不承認江烽這個家夥是個人物,能夠以一個被發配到固始軍的斥候幾個月內做到這個地步,我得承認,我看他看走眼了。”許望俠意態蕭索,隨即又振作起來,“大梁和鞠氏都敢把寶押在他身上,我們許氏又何嘗不敢賭這一把?”許子清吃了一驚,旁邊的許寧也是一臉不解,不知道這位三叔意欲何為。許望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來回急速踱步,似乎要就某個疑難問題作出決斷,許子清和許寧都不敢說話,怕打斷了他的思路。“子清,小寧,你們覺得若是江烽熬過了這一關,這固始能否在這個亂局中生存下去?”許望俠終於吐氣開聲,但是迷離的目光中仍然有些猶疑。許子清和許寧相互交換眼色,似乎也在掂量許望俠話語裡的含義。最終還是許子清皺起眉頭一邊思索一邊道:“三叔,現在還不太好說,這要看大梁對蔡州這一戰會打到什麼程度,會持續多久。”許望俠微微頷首,一時間沉吟不語。許子清的話在理,若是大梁對蔡州這一戰持續三五個月以上,甚至一年半載,或者大梁對蔡州的戰事很順利,那麼固始軍存活下去的幾率就很大;如果大梁對蔡州一戰隻是一兩個月就結束,或者蔡州占儘上風,又或者泰寧軍和淮北感化軍也都加入對大梁的戰事,那麼固始軍恐怕終究難逃一劫。“不過三叔,我覺得目前的局麵對固始軍還是有利的。”許子清頓了一頓,“我從杜家得到的消息,蟻賊在淮北肆虐相當猖狂,讓感化軍疲於奔命,短期內恐怕很難給蔡州軍以支持,而泰寧軍那邊據說河朔三鎮那邊也有動作,所以泰寧軍難以真正加入進來,更為關鍵的是南陽現在的情況有些複雜,申州的南陽軍一直在厲兵秣馬,給光州袁軍也很大的壓力,一旦大梁和蔡州方麵打得難解難分,很難說南陽方麵會不會對光州起心。”許望俠是錄事參軍出身,自然清楚南陽方麵的實力和胃口,尤其是劉玄,更是野心勃勃。之前南陽還一直打著以德服人的幌子欺瞞世人,但是從吞並光州之後,這層麵紗就不複存在了。現在南陽方麵明顯是由劉玄在主導對外戰略,光申素來一體,吞下申州之後,隻怕劉玄早就對光州垂涎三尺了,隻是苦於沒有機會和借口而已。現在梁蔡大戰,對南陽來說可謂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而蔡州奪取光州的手段也被人詬病,自然可以成為南陽對光州用兵的最好借口,南陽對光州用兵,那無疑是符合大梁意圖的,隻怕南陽和大梁之間的矛盾就會迅速緩和,而蔡州袁氏麵臨的壓力就會大增,隻怕就很難再抽得出多少精力來顧及固始了。想通了這一點,許望俠心中有了決斷。光州許氏的命運已經不再掌握在許氏自己手中了,無論是蔡州,抑或南陽,控製下的光州都不會容忍許氏這種原有閥族存在,反倒是像江烽這種草莽庶族出身對這方麵反倒是沒那麼多忌諱。尤其是在當下光州很難落入他手中的情形下,或許亂成一團的壽州才是固始軍日後發展的方向,江烽的野望已經慢慢露出了端倪。他也需要這些沒落閥族子弟的支持,就像他能接受來自大梁的閥族庶出子弟的投效一樣,單靠那些兵頭和農夫出身的莽漢,或許可以打造一支軍隊,但是卻無法解決一個勢力的生存問題,江烽應該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而許氏子弟在重振許家無望之下,選擇加入固始軍這個新興的群體,未嘗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子清,許家日後就靠你們了。”許望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假若,我是說假若我們這一次給江烽以支持,幫助他渡過這道難關,而江烽又有所造化的話,江烽必須要給我們許家一個交代,我們的要求很簡單,許家必須要在固始軍這個群體中占有一席之地,無論日後固始軍走到哪一步!”許子清微微蹙眉,“三叔,這如何來保證?”“很簡單,我們要江烽一個承諾,他必須要娶小寧,嗯,哪怕無法做正妻,也必須是平妻!”許望俠也知道以現在許氏的地位,許氏女已經很難獲得正妻的身份了,連舒州周家都可以公然悔婚,江烽當然不可能娶許氏女為正妻,所以他也不奢望。而且像江烽這種還處於各大藩閥夾縫中生存的小勢力,日後必定要用聯姻的方式來求得助力,所以這個正妻之位隻怕連江烽自己都未必能做主。許子清立即就明白了許望俠的意圖,三叔其實是看好的固始軍在獲得大梁助力之後又能熬過這一關,那麼就能在固始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的。許家已經沒有希望東山再起了,但是許氏族人還需要生存下去,不僅僅是他許子清和許氏姐妹,也還包括不少還在光州苟延殘喘以及流落在外的族人。如果能夠和江烽這邊達成一個意向性的意見,那麼包括自己在內的許氏族人可以進入固始軍體係。從長遠來看,獲得了大梁支持的固始軍是有這個機會的,如果固始軍真的能順利發展,繼續膨脹,也許還能向壽州擴張,假如許寧能夠嫁入江烽門中,再有自己這些許氏族人在固始軍體係內發展,許家也許還能獲得一些機會,起碼可以讓許氏一族的前途比現在光明許多。站在一旁的許寧也被許望俠毫無感情的話語弄得有些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饒是她自詡性格清冷,臉頰也頓時紅了起來,“三叔,怎麼能這樣?!”“怎麼不能這樣?你是厭惡江烽,還是覺得他不值?”許望俠麵無表情,“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是許氏一族人的事情!無論是你,還是子清,都要扛起這份擔子!”“三叔,我不是這個意思,也許小靜更適合,江烽原來就很喜歡她,而且小靜對江烽也很有好感,他們倆……”“小靜不合適!她性子太單純,根本無法適應,小寧,你頭腦清醒,明白事理,你是最合適的。”許望俠冷酷的打斷許寧的話,然後目光望向許子清,“子清,既然決定了,那我們就不要再猶豫,走!我這條老命就賣給江烽了!”“三叔!”許寧一震,忍不住道。“小寧,記住,我們許氏族人數百人,袁氏視我們族人如豬狗,予殺予取,現在還有百餘人流落在外,還有人在光州被袁氏****,你和子清要做的,就是要替我們許氏一族討回公道!”威棱四射的目光在許寧和許子清的臉上一轉,許望俠冷酷的臉色變得有些黯淡而疲憊,“三叔老了,日後許氏一族就要靠你們倆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