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我就先說幾句吧。”江烽也平靜的點點頭,“這是我們固始軍自擴建之後第一次正式軍議,這是第一次,也許就是最後一次,……”一句話就讓在座所有人不寒而栗,這話也太不討彩頭了吧,但江烽是百無禁忌,自顧自往下說。“可能有些人聽到刺耳,不樂意,但我從來堅持一個觀點,事情要往最好方麵想,但是準備要向最壞的做,很簡單,敵我實力相差懸殊,我們要承認,按照正常方式,我們必敗無疑。”江烽很淡然,“不承認這一點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差一點不合格的唯物主義者這句話都冒出來了,幸好江烽及時刹住了話頭,調整過來,“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理性的、頭腦清晰的統帥,我自認還算是。”廳內一片默然。“細作和斥候來的情報顯示,蔡州軍已經於前日出發,目標應該是固始,目前雖未確定,但我認為會是固始,待會兒崔尚會將具體情況通報給大家,地圖也擺在大家麵前,可以給大家一個直觀印象,到時候代價可以清楚的看到我們目前麵對的形勢。”“形勢很嚴峻,但我還是想要說一句,一個月前的形勢同樣嚴峻,我們在座很多人,包括我在內,都更悲觀,更頹廢,但是我們還是挺過來了,有一句話說得好,天無絕人之路,還有一句話,自救者,人恒救之,我們隻有自己有勇氣麵對這些困難,才有戰勝敵人勇氣和機會。”江烽目光一停,若有深意:“好了,我說到這裡,希望大家一會兒不要被崔尚的介紹嚇住了。”最後一句話讓在座眾人都是一笑。縱然再是擔心,在座的眾人也不是初出茅廬的新人,很多都是曆經生死的宿將,自然談不上被嚇住,但既然軍指揮使大人這麼說,可想來犯的蔡州軍肯定相當可觀。“那我和諸位介紹一下情況,從多方情報顯示,前日蔡州軍便已經兵分兩路,分彆從汝陽和新息出兵東進,我們判斷,他們的目標會是固始,其中汝陽出兵的兵力超過八千,新息一路在五千人左右,其中包含一個騎兵軍。”崔尚的介紹顯得乾巴巴的,但是每一個數字都是沉甸甸的。一萬三千人?眾將都麵麵相覷,這大大超出了之前包括江烽在內的所有人的預料。當時估計蔡州來犯之敵可能在五千到八千之間,八千是一個比較靠譜的數字,最壞估計是在一萬人,但是沒想到糟糕的預測永遠沒有下限,來犯之敵竟然達到了一萬三千人!這一萬三千人可不是蟻賊,而是百戰之師蔡州軍!可以說這幾年裡蔡州軍與大梁軍打生打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支軍隊的名聲和戰鬥力已經超越了南陽軍、感化軍,可以與一樣與大梁軍勢不兩立的泰寧軍平起平坐,僅次於河東晉軍了。“根據我們掌握的情報分析,汝陽這支軍隊應該是主力,八千蔡州兵均為主力蔡州軍,他們的速度很快,攜帶有大量攻城器械,但所帶糧草輜重並不多,前日出發,估計現在已經快要到汝水了,預計十日之內必定能渡淮進入我們固始境內。”崔尚語速逐漸加快,“新息這支軍隊應該是偏師,估計是要通過光州直接過來,現在估計已經到了光州,大概要在光州進行修整,因為其中還包括一支從朗山一線抽調過來的騎兵軍。”“由於目前我們情報收集還比較粗陋,對這兩支軍隊的主帥是誰都上不明確,但是在汝陽過來這支軍隊中發現了袁氏子弟,其中有一人為袁氏的後起之秀,號稱汝陽八柱之一的袁文槐,袁文槐那乃是袁無畏的同父同母親身胞弟,年方十六,據說自幼修習異術,一把誅仙劍也是蔡州名品,雖然不及袁氏三駒那麼聞名,但是也應該是天境之上的水準了。”崔尚的一舉天境之上又刺激到了在座眾將的痛點。在座眾人中除了主帥江烽外,就隻有楊堪、丁滿和郭泰三位汴梁來人以及鞠慎這個申州將已達天境之上,而固始本軍中除了主帥外竟然無一人達到天境水準,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屈辱。尤其是穀明海更是內心憋屈,堂堂中營指揮,竟然還在通脈後期徘徊,連洗髓期都尚未進入,何以擔當大任?隻是穀明海善於隱忍,崔尚的話並未針對誰,隻是闡述一個事實,如果自己行之於色,反而是自己心胸狹窄了。崔尚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話已經刺激到了某些人,在他看來,既然要介紹,自然要把情況介紹清楚,像袁文槐這種角色,本身就是關注對象,你對他一無所知,一旦對陣失手,就是身首異處了。“雖然尚不明確汝陽這支軍隊誰為主帥,但是根據這些線索來推斷,袁無畏掌軍的可能性很大,鑒於大梁那邊已經在北陳州那邊動員,我們推斷袁氏會以老一輩的袁懷慶擔綱為主,袁無為和袁無敵大概為輔,蔡州西南部這邊袁氏可能會以袁懷方為主,作為應對,郾城一直是趙氏首領趙宣帶兵駐紮,估計這一次也會是趙宣擔綱為主帥,這樣的三線布置以應對大梁,根據這支蔡州軍所攜帶的糧草和器械來判斷,所以這邊袁軍大概是打的一個快戰快結的想法來對付我們固始。”所有人都在掂量著這裡邊的分量。八千蔡州軍主力,攜帶有大量攻城器械,其中必定有術法器械,而糧草不多,也就意味著他們會一來就發起全力攻擊,力爭最短時間內解決戰鬥,也就是說,如果從新息那支袁軍也彙合進來,一個騎軍負責協同,會有超過一萬人的步軍參與攻城,這對僅有四千多人的固始軍來說是何等巨大的挑戰。緊接著崔尚又重點介紹了目前己方的軍隊力量以及城防設施的布置安排,也談到了固始軍最為擅長的蹶張弩和投石車準備情況。江烽給了諸將一袋煙功夫的討論,他覺得這種討論可以讓諸將能夠更全麵細致的了解當下的情況,現在既非隱藏實力,也非虛張聲勢的時候,什麼東西都要說透。因為這一仗是無法回避的硬仗死仗,打贏了也未必就能安生,但打不贏肯定一起完蛋。“好了,情況大致就是如此,後期還會有一些情報回來,但是估計在大的方麵不會有太大變化了,蔡州軍有意隱匿了他們帶兵主將的消息,我估計這應該是一個策略,一方麵是給我們施加壓力,讓我們內心恐懼,畢竟袁氏三駒和汝陽八柱的確都是聲譽鵲起的翹楚人物,他們在和大梁一戰中為他們自己掙得了榮譽,另一方麵也未嘗沒有突出奇兵的意圖在裡邊,比如我們從袁文槐推斷應該是袁無畏掌軍,結果最後還突然冒出來袁無敵甚至袁無為,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這一點我們都要考慮進去,……”“這種可能性肯定有,而且很大,我們固始軍本身孤守一城,既無戰略縱深,又無回旋餘地,隻能硬抗,而這就給了蔡州軍以強打弱的最佳機會,尤其是在袁氏強者如林的情況下。”楊堪還不太適應這種相對自由散漫的討論氣氛,在廣勝軍是決不允許這種探討式的軍議的,但是這位主帥顯然不做如此想,甚至很欣賞這種方式。楊堪一句話就點到了關鍵處,蔡州軍圍城而功,恐怕就和蟻賊圍城攻城是兩種不同方式了,以袁家高手如林的情況下,多點開花,帶頭突破恐怕這是最見效的方式,隻要一處突破,固始便可一舉而下,甚至可以節省很多不必要的戰損,這就是實力占優帶來的絕對優勢。“七郎所言固然有道理,但是先前白陵有一點恐怕沒有具體講到,那就是我們固始軍在術法器械上的準備,恐怕要讓蔡州軍大吃一驚的。”插話的是鄧龜年,他是以錄事參軍身份參加軍議的。“哦,龜年兄好像很有底氣?”楊堪吃了一驚,作為傳統的武將,沿襲了大梁的格局,楊堪對術法一道也不是很看重,雖然鄧龜年是他的好友,但是他不認為術法一道能夠在真正的大戰中發揮多大作用。“來之前,我也沒多少底氣,但是來了之後,在博山邀請了我參觀材官所之後,我心裡就有底氣了,而且底氣十足。”鄧龜年的話語語氣有些誇張,但是他必須要這麼做。這是固始城關鍵一戰,而且也是他來固始之後馬上就要麵對的第一仗,在大梁那邊對術法一道的不重視,使得他也是有心無力,隻能每日鬱鬱,而到了固始,一來就遇上這樣一個機會,哪怕是麵臨極為危險惡劣的處境,但是越是這樣的環境,不是越是能顯現出術法一道的威力麼?要讓術法一道從一開始就受到重視,那麼就必須在第一戰立威,確立絕對的影響力!之前鄧龜年還有些擔心時間來不及了,畢竟無論是製作大型術法道具還是設立術法器械,不但需要資材,而且更重要的需要時間,而在這兩點上固始都很緊缺,但沒想到一來之後在參觀材官所之後立即就讓鄧龜年大喜過望。不但羅真的性格和態度想法都基本一致,更難得的是羅真早已經在開始做了許多工作,而固始居然從南陽索要到了一批品質不俗的術法資材也將送到,這也給了鄧龜年極大信心,所以他才敢在楊堪麵前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