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兄!”走近戰圈的江烽倒提斬馬刀,抱拳一禮。周圍的人已經比剛才與郭泰一戰時散的更開,簇擁成一個大圈的人都站在了以二人為中心的八丈開外,畢竟這刀槍無眼,有些時候脫手而出也是有可能的,傷及自身那就真的隻有自認倒黴了。“江兄!”既然是正式一戰,楊堪也顯得格外正式,白色的圓領長袍下擺被紮了起來,押在腰間的玉帶上,薄底軟靴上沿則用牛皮索牢牢的固定在粗壯的小腿上,一雙大手握住的斑斕銀戟自帶幾分寒氣,微微一動便能感受到撲麵而來的凜冽之意。“今日能和楊兄一戰,幸甚,這一次來汴梁,本來就有兩個意圖,一是打算結識大梁英豪,今天這個目的算是達到了,能與郭兄和楊兄這般人傑一會,不虛此行!”江烽也知道這時代遊俠兒之間的較量切磋,都需要把這種場麵話說到,花花轎子人抬人,郭泰和楊堪能不能代表大梁英豪他不知道,單說這樣一番話肯定不會錯,從楊堪嘴角翹起的笑意就能看得出來一二,江烽猛地提高聲音,“我來汴梁還有第二個目的,這個目的就是想要向梁王殿下陳述我們光州人的想法,我們固始軍的意願!”周圍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提及梁王陛下,而且是代表光州人固始軍向梁王陳情,作為梁地人,自然都禁不住想要傾聽一下這個外地人為什麼要向梁王陳情,要向梁王發出一個什麼樣的呼籲。“大梁,乃中原第一強國,昔日齊桓公伐戎攘夷,九合諸侯,晉文公平亂救宋,踐土會盟,奠定王霸之業,舉世稱頌,今大梁獨具中原,然蔡袁之流口蜜腹劍,背盟反戈,人神共憤,某來汴梁,便是要向梁王陳情,敦請梁王伸張正義,討伐蔡袁,彰顯大梁捍衛公理匡扶正義之風。……”“若是大梁能替我們光州伸張正義,我代表三千固始軍,甘願當這個先鋒,隻要能……”這一番有些文縐縐的話江烽也是很花了一番心思方才構思出來,也虧得他是曆史係畢業的高材生,對曆史上齊桓晉文之事頗為熟悉,才苦心孤詣的編出這麼一段話來。本身齊桓公是尊王攘夷為世所嘉許,可大梁卻是滅了李唐,雖然現在李唐重起,但雙方關係非常惡劣,自然不好提起,隻能含糊以伐戎攘夷來作宣示,正好河東晉地以沙陀人為尊,梁晉之爭也可以勉強和伐戎攘夷扯得上關係,晉文公則是平定了王子帶盜嫂背倫之亂,又從強楚手中拯救了瀕臨滅亡的宋國,這麼說也是以此來把大梁伐蔡與此相比。住在兵甲坊這一帶雖然是以窮困潦倒之人居多,但是這些人大多都是梁軍眷屬子弟或者和梁軍關係密切的群體,兼之這一次切磋以武會友,被有心人傳得沸沸揚揚,從城內其他地方來的人亦是不少。齊桓晉文之事在中原之地流傳千年,尤其是軍官群體更是無人不知,江烽的這番話儼然把大梁比作了春秋霸主齊晉,自然讓這些梁地人自豪無比,這一席話說起來情通理順,兼之這蔡州袁氏原本臣服於大梁,沒想到卻反水背盟,甚至還與大梁宿敵結盟反噬陳州,三年前的陳州一戰在場亦是有人參加,亦有不少親友在這一戰中喪生,所以江烽一番話立即就在周圍人群中引起了極大的共鳴。一些不太懂江烽話語中曆史典故的粗漢們見周圍人一個個搖頭晃腦讚歎不已,都忙不迭的詢問究竟,這也給了那些粗通文理者炫耀機會,自然要大談特談,把大梁和齊晉的地位來做一比較,說者口水爆蘸,眉飛色舞,聽著如癡如醉,唏噓歎息。“白陵,如何?”站在遠端的常昆忍不住瞟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崔尚,隱隱一笑道:“我就說這家夥絕對是聞弦歌而知雅意的高手,咱們點一點,他就明白怎麼做,這齊桓晉文之故事他可是用的極妙,避開了尷尬之事,卻又凸顯了咱們大梁的地位,嘿嘿,我敢保證,今晚這些話就會被人傳到宮中去。”崔尚也是嘴角帶笑,“嗯,的確很高明,大義凜然,也把梁王殿下推上一個騎虎難下的高位,有點兒意思,這一位假虞侯還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不過僅憑這一手,還難以讓崇政院那幫人和那些軍頭們屈服吧?”“嗬嗬,崇政院那幫人心裡想什麼你我還不清楚,不就是那些軍頭們在鹽商的鼓動下才有些變數麼?梁王殿下心裡有數著呢。”常昆搖頭,“我敢打賭,隻要梁王殿下態度一明朗,那幫軍頭鐵定偃旗息鼓,更何況還有李固這幫陳州幫的軍頭也不是吃素的,他們也一樣會搖旗呐喊,發出自己的聲音。”“三郎,你恐怕還是太小看這幫鹽商的影響力了,這事兒恐怕沒那麼容易就遽下決斷了。”崔尚搖搖頭,“那幫鹽商的勢力很大,他們不會坐視這樣一個機會就被人破壞了,我覺得這裡邊還得有點兒事情才對。”“那我們就再看看吧。”常昆不以為然,“崇政院的人也不會坐視這樣一個契機的。”楊堪也沒想到自己和江烽的這一場以武會友的切磋,居然就被這家夥演變成了這樣一場慷慨陳詞的演講會。今兒個來的人不算少,不少都是諸如天興軍、控鶴軍、雲騎軍、踏白都這樣各軍子弟,這番話要一傳開來,隻怕又要引起一番風波來,雖然廣勝軍已經裁撤,但是作為楊氏子弟,他還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的。當下蒲州和蔡州方向之爭他還是有所耳聞的,現在江烽這家夥居然也把自己給利用上了,回去之後少不了又要被家裡人長輩責罵了。不過楊堪也是一個性格大氣之人,也能理解江烽現在的處境,並不太在意這一點,相反倒是對這個家夥的急智相當佩服。“二郎,這麼一來,我倒是成了一個反麵角色啊,這要對你不利,不是成了打壓抗暴英雄的罪人?”楊堪似笑非笑的瞅了一眼這個還在像周遭人揮手示意的家夥,壓低聲音道。“嘿,七郎,你說錯了,我正希望你能夠堂堂正正和我打上一架,大梁內部看得上我們固始軍的沒幾個,都覺得我們就是幾個僥幸從蟻賊手裡存活下來的可憐蟲,但若是我能和你一戰來證明固始軍不是孱弱之流,是不是能夠為某些人增添幾分信心呢?最起碼今晚我和李固將軍的酒局,他總要高看我們固始軍幾分了吧?”深深的望了江烽一眼,楊堪笑了起來,這家夥是算無遺策啊,把啥都考慮到了,既如此,那也就彆怪自己拿出真實實力來一戰了。“那好,江兄,我這雙戟可是混合了秘銀與霜鐵打造而成,你小心了!”楊堪斑斕生光的雙戟一舉,場外原本還沸沸揚揚的聲音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了場中二人身上。江烽也主動後退了幾步,拉開了距離,雙腿箭步,身體前傾,這才不動聲色的把楚齊這柄混雜了少許玄鐵的狹鋒斬馬刀向下一擱,把三皇之力提聚至頂一股暖融融的熱流迅速從丹田抵達百會,淡淡的白霧已然在江烽頭頂冉冉升騰,熱流又從百會向全身四肢流淌,點點頭,“我知道了,強賓不壓主,楊兄,請!”秘銀和霜鐵,這楊家還真是奢侈啊,這兩樣都是特殊材質,尋常冶煉鍛造技術根本派不上用場,唯有術法一道才有鑄造之法。沒想到這冰王戟竟然是術法神兵,但不知道這冰王戟隻是單純的術法之道打造,還是本身就用玄神灌注了術法,如果是後者,自己可就真的玩兒大了。楊堪目光一凝,雙臂猛地一輪雙戟,身體順著舞動的雙戟旋轉升空,急劇旋轉的白色身影與兩柄燦若星辰的冰王戟影融為一體,隻是一眨眼間便已經飛臨江烽上空。“冰河洗馬!”方圓十丈之內頓時一片白霧茫茫,整個空氣溫度驟降,宛若嚴冬,內圈這一圈人發梢眉峰都頓時凝霜成淩,嗬氣成霜!漫天的戟影挾帶著凜冽無匹的氣勢傾城而下,直欲把地麵矗立的江烽絞成碎末。“來得好!”江烽身體微沉,目光平視,似乎根本就沒有發現已然從空中飛臨而至猶如天鵬撲食的楊堪,隻是微微一蹲,雙手緊握狹鋒斬馬刀的刀柄,任憑刀尖杵地,一動不動。所有人胸腔都是一緊,難道說這一招就要見血?就在一雙斑斕戟影狂襲及體的一瞬間,江烽身體略轉,形成一個詭異的提刀角度,吐氣開聲,“嘿!”一刀由下而上揮出!刀速之快,甚至連在場眼力最好的幾人都隻能看到刀光閃過帶起的淡淡殘影。“噹!”戟影如雷,刀鋒如電,遽閃遽失。隻有身在空中的楊堪看到了那刀鋒及處那一閃而逝的白芒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