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劉二麻子的方陣忙亂而又緩慢的集結起來時,對方已經不再給他更多的時間了。跳躍不定的一大片身影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躍出黑暗中,參差不齊卻又張牙舞爪,如嶙峋怪石一般蜂擁而出,砸向猝不及防的最外圍焰軍。密集的箭雨先於騎兵衝鋒之前覆蓋了心膽俱碎的焰軍士兵們,痛苦的嘶喊和呻吟彌漫在整個河灘地上,短短幾十米地中,來襲的騎兵隻來得及發出一箭便不得不收弓入囊,馬槊橫刀早已經高舉在手!如同巨熊踉蹌步入整潔的雪地中胡亂踩踏一般,孱弱的步兵方陣一下子就被撕得粉碎,間或有斜置的拒馬長槍刺入不走運的騎兵身體或馬體中,翻滾倒地,壓倒一片陷入混亂的焰軍士兵。更多的騎兵則如同颶風一般橫掃而過,一百多米的橫形截麵被騎兵衝撞得支離破碎,焰軍步兵們大概從未經曆過如此突兀慘烈的一幕,幾乎沒有作出任何像樣的反擊便崩潰了,紛紛抱頭鼠竄。就像是被卷入漩渦中的爛泥,首當其衝的步兵方陣被摧枯拉朽一般擊垮了!黑壓壓的潰軍呼號奔逃,絕望的軍官即便是連連斬殺逃跑的士兵也難以起到作用,黑夜帶來恐懼讓毫無思想準備的士兵本能中向遠處逃遁,企望借助夜色來保得自己性命,至於其他,他們已經顧不得了。驚呼狂喊聲在河灘上此起彼伏,這個時候任何命令都已經毫無用處,受驚過度的士兵們此時隻想往最遠處最黑暗的地方逃跑,在他們看來,那裡才是最安全的所在,這讓整個陣型一片混亂,甚至波及到了後麵的部隊。潰散的軍陣雖然難以對暴風驟雨般襲來的敵軍騎兵有多少威脅,但是散亂奔行的士兵仍然對集陣衝鋒的騎兵隊起到了一些阻礙作用。揮舞的馬槊橫刀,起揚的鐵蹄黃塵,飛濺的赤血**,金鐵交擊的鏗鏘,嘶喊怒號的激蕩,人仰馬翻的紛亂,這一切便在短短幾息間一掠而過,徒留下一地狼藉。“放箭!”韓拔樂幾乎是從肺腑裡迸發出這一聲怒吼,一個二千五百人的方陣竟然連一刻時間都沒有支撐到就崩潰了,雖然劉二麻子的軍中新兵占了絕大多數,但是這樣的結果還是讓韓拔樂痛徹骨髓。這些可惡的偷襲者,他要讓他們為此付出代價!“嘣嘣嘣嘣!”的脆響混合著“嗖嗖嗖嗖!”的輕嘯,如細雨輕飛,雖然還不成形,但是箭矢次第飛起,從黑暗中傾瀉而出。已然屹立於斜坡之上的焰軍弓弩手儼然成了這一戰中的漁利者,不規則的箭雨越來越密集,呼嘯而來,讓剛剛品嘗了勝利芬芳的騎兵們終於意識到了戰爭帶來的並非隻有甘醇的甘甜亦有刺鼻的血腥。蜷身,縮體,據盾,儘量縮小打擊麵,這是騎兵麵臨居高臨下的箭矢供給最基本自我保護方式,當然最好的辦法便是快速通過這一段距離,脫離弓箭射程之外。箭矢密集的落下帶起陣陣血霧,中間落馬者轟然滾地,戰馬悲鳴間,周圍跟進的騎兵不得不狼狽的躲閃著墜落的同伴在泥灘地上痛苦的呻吟。此時此刻絲毫的憐憫猶豫隻會給自己帶來死亡,唯有目不斜視的勇往直前才是求得生存的唯一途徑。江烽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真正感受死亡的猝襲。這和單打獨鬥不一樣,而是一種無法控製的麵對,也許下一支勁矢就會穿透自己頭顱,讓自己生命終結,你卻難以做出反應,但你還得坦然麵對。雖然蟻賊的弓弩手水準實在算不上高,但是二千五百具弓箭就算是輪番攢射每一輪也會帶來數百枚箭矢的洗禮,就算是其中隻有三分之一進入了射程範圍之內,一樣會給這支騎兵隊帶來巨大傷害。就像是秋風中瑟瑟哆嗦的樹葉,甚至連哼一聲都來不及,周圍的騎兵不斷有中矢墜地,不過這一切並不能阻擋突襲騎隊的前進步伐。馬槊橫刀入體的悶響和士兵們發自內心的怒號交織成一曲華麗而血腥的屠戮之曲。如疾風驟雨席卷而過,劉二麻子忙亂中組織起來的第一個方陣甚至還沒有真正來得及擺足陣勢便在洶湧而來的騎流中崩塌了。但是他們的犧牲並非毫無意義,當騎隊不得不冒著箭矢的掃襲衝撞第二方陣時,迎接他們的是如林的戟槍和木盾。當先的數十騎已經來不及停步,麵對對方還稍顯淩亂但是已經成型的密集兵陣,他們彆無選擇,這個時候勒馬停步隻會讓整個衝擊方隊陷入混亂,最終被斜坡上的箭陣所吞噬,唯一的辦法就是徹底擊破眼前的兵陣,就像擊碎先前那個方陣一樣。呼嘯而來的騎隊如海浪一般擊打在步兵防線上,密集的槍林頓時將第一波衝擊絞殺得粉碎。除了寥寥幾騎能夠憑借自身的武技僥幸突破外,其他同伴都變成了槍林上穿透的屍體,飛舞的橫刀踉蹡落地,犀利的槍鋒活生生將這些騎兵勇士的生命吸吮一空。十多騎甲士就在這槍林中喪身,鮮血淋漓間,悶哼慘叫聲不絕於耳,劈啪悶響是騎士落地撞擊,在黑暗中更顯得淒厲慘烈。這是騎兵突破步兵陣型所必須要付出的代價,如果不是利用了黑暗間的突襲,這種代價還要大得多,當然,對方也一樣會為此付出代價。步兵方陣尚未來得及品嘗勝利的喜悅,第二波第三波的騎兵已經接踵而至!連續的衝擊很快就將這些缺乏像樣盔甲的步兵防線撕裂了,多重因素讓這些步兵們根本難以支撐太久,能夠鼓起勇氣完成第一波的防禦已經是他們的極致了。借助戰馬的衝擊力和居高臨下的優勢,騎兵們隻要撕開了前沿的密集防線闖入腹地,便可以輕而易舉的舉起屠刀享受生殺予奪的快感。每一次揮舞,總伴隨著血肉橫飛和淒厲的慘叫,而哭喊嘶吼夾雜痛苦的呻吟,更是瘟疫一般向四周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