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過去了,天天都有人等候在圓月山莊的山下,伸長了脖子望著那華麗的圓月山莊,希望能看到謝家三少爺前來。很多人都希望瞻仰一下這位當代劍神的風采。還有很多女的,她們聽說當年的謝三少爺是位到處留情的風流劍客。現在雖然年紀大了一點,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也許自己會有被他看中的機會……但是除了這些女人們外,大部分的人,尤其是江湖人,他們希望的還是彆看見謝曉峰。謝三少爺不來,丁公子就會去找他了,找他決鬥去。決鬥,自然是比道謝道歉好看得多,過癮得多。何況神劍鬥魔刀,這又是何等夠味的事!謝曉峰沒有叫大家失望。他沒有來。事實上,大家也認為他來的成分不太大。謝曉峰並不是一個謙虛的人,雖然有人說他已經變了一個人,變得十分謙虛平易近人。但是謝曉峰畢竟是謝曉峰,他是個很高傲的人。他雖然不是個不講理的人,也不是個不知道感激的人,但他卻是不輕易說謝的人。也許是因為他姓謝,他的祖上都姓謝,為了避諱,他不肯把這個字用來表達彆的意思。一個不肯向人說謝字的人,自然更不會向人道歉了,彆說丁鵬隻是救了他的女兒,就是救了他自己的命,他也不會說聲謝謝的。要他為了拒絕丁鵬的邀請而來道歉,那是更無可能了,謝曉峰若是因為這個而道歉,天下第一劍客謝曉峰就不是一個值得驕傲的人了。謝曉峰不來,丁鵬是否會找去呢?這十天來,青青一直很抑鬱,不知為了什麼,她的眉頭經常深鎖。但是丁鵬看不見。丁鵬一直在為自己的武功而感到振奮不已,他知道圓月山莊中一會,已經使他的名字響遍了江湖。但是他倒不是一個狂妄得完全無知的人,他要謝小玉帶回去的話固然是狂得上了天。可是他也明白,謝曉峰的劍,一定比鐵燕夫妻的雙刀合壁厲害得多。他也知道謝曉峰不會來的,一戰難免,而這一戰正是他所期望的。這十天,他沒有接見一個客人,連青青的房裡都很少去,他在圓月山莊的秘室中閉門深思苦練。練他那柄彎刀,練那神奇的一刀。他本來不是個有野心的人,可是圓月山莊上的成功使他的信心大增,也使他的雄心滋長了。他為自己安排了一連串的將來。想得越多,越周密,他的野心就越大。任何人如能擊敗謝曉峰,都將會認為是英雄歲月的巔峰了,但是了鵬卻不然。他隻是把它當作一個開始。在他的心中,已經作了許多的構想。每一個構想,都比壓倒神劍山莊更要偉大,更為轟動。因此,這第一步必須要成功!第十天終於過了。謝曉峰沒有來。第十一天,風和,日麗,萬裡無雲。是個適於出行的好天氣。丁鵬出發了,出發去邀鬥謝曉峰。行前,他見到青青了,正在考慮著要如何地啟齒時,青青已經先開口了:“祝郎君一路川頁風,載譽而歸……”丁鵬先是一怔,繼而釋然地哈哈大笑起來,道:“青青,你的確神通廣大,法力無邊,我心裡的事,從來也沒能瞞過你!”就這樣,他離開了青青,沒有說第二句話。丁鵬是乘著一輛金碧輝煌的馬車走的。馬車是用四頭全身雪白光澤的駿馬拖著的,這四匹馬每一頭都是大宛名種。尋常人求其一而不可得,他卻擁有了四匹,而且用來拖車。千裡馬是用來奔馳乘騎的,並不適合用來拉車,那甚至於是一種浪費,還不如一頭騾子來得適用。這四頭駿馬也是一樣,它們既不習慣,又不安分,甚至於互相不容。但是趕車的車夫卻是個好手,他是個全身漆黑的昆侖奴,光著頭,穿著繡花的長褲,赤著上身,披了一件長不及腰的小馬甲,露出了雙肩,袒著前胸,脖子上套著一個黃金的大項圈子,坐在車上,像半截鐵塔。他有力的雙手熟練地握著韁繩,把鞭子抖得拍拍直響,居然能把四頭駿馬,勉強地控製著,使它們不情願地走著。這一切的排場是夠了,卻給人有一種暴發戶的感覺。但是丁大少爺就喜歡這一套,他重起江湖,就是以暴發戶的姿態。而且他從小就不是個有錢的人,現在有了揮霍不儘的財產,也不知道如何去享受。車子後麵跟了一大串的人,丁鵬覺得很滿意,他知道這些人不請自來,像是他最忠實的跟班,會從這兒,一直跟著他到神劍山莊。丁鵬看看後麵的那一群人,由一堆變成一長串,三三兩兩,或單獨地走著,其中頗不乏在江湖上知名之士,心裡就感到很高興。謝曉峰或許比他名氣大,但是謝曉峰有這種本事,造成這樣子的局麵嗎?他安閒地閉上眼睛,聽任車子時快時慢地走著,嘴角露著笑意。那是為另外一件事而高興。那是青青對這一件事的態度。出發以前,他囁嚅難以啟齒,就是想跟青青說,這一次希望她不要跟著去。他想了一千個理由,但沒有一個是能成立的。青青非常美麗,跟他在一起,絕不會辱沒他。青青的武功很高,從前比他高得多,現在或許已比他差了一點,但是絕不會成為他的累贅。青青對他百依百順,從沒有反對他做任何事,也沒有拘束他的任何行動。沒有任何理由,他不讓青青跟著走的。隻有一個理由,卻又說不出口。她是狐,煉狐術已成了氣候,但究竟還是狐,不適宜在人多的地方出現。可是這並不是丁鵬不想要青青隨行的理由。不知是什麼原因,他隻想能離開青青一段時間。這當然更不是理由,卻偏偏是他內心的一股衝動,一個願望。他以為青青一定會跟著去的,因此費儘心思去想一個要青青留下的理由。為了這個,他幾乎化了三天的時間,仍然沒想出一個借口來,哪知到了出發之際,他還沒開口,青青卻已經先開口了。她祝福他旅途順風,凱旋歸來。似乎早就說好不跟他同行似的。那並不稀奇,因為她是狐。狐具有未卜先知,預測人的心思的神通。丁鵬不禁想:“能娶到一個狐女為妻,實在是最大的福氣。”所以丁公子在路上時,完全是心滿意足了。所以車子在搖晃著,他居然能睡著了。車子的搖晃並不是因路不平。他們走的是官道,既平坦,又寬闊,車輪也很結實,這是一輛特製的馬車,比皇帝出巡時的禦車還要講究。車行不穩是拖車的馬,它們的步調極難一致,而且也沒有受過拉車的訓練。所以即使有阿古這樣的好禦者,仍然無法在短時間內使得車子走得很平穩。阿古就是那個昆侖奴,也是他跟青青從深山的狐穴中帶來的惟一隨從。阿古幾乎是萬能的,從做針線到拔起一棵合抱的大樹,他身上的繡花衣服是他自己刺繡的。這輛豪華的巨車也是他一手打造的。阿古隻不會做兩件事。一件是生孩子,因為他是男人。一件是說話,因為他沒有舌頭。好在這兩件事並沒有多大關係。丁鵬當然不要阿古替他生個兒子。阿古也從不表示意見,他隻是聽,照著命令做。所以阿古實在是一個非常理想的長隨,忠仆。丁鵬即使把青青都留下了,卻要帶著阿古。出了城後,行人就較為稀少了,那隻是指對麵來的行人。在他們的車後,卻跟著一大串的人,都是江湖中人。丁鵬忽而有一股衝動,一股促狹的衝動。他朝阿古發出了一個命令:“把車子趕快一點!”阿古很忠實地執行了命令,長鞭忽的一響,韁繩輕抖,車子像箭般的射了出去。望著後麵驚詫的人群,丁鵬開心地哈哈大笑。自從丁鵬出門之後,圓月山莊頓顯冷落了。聚在這兒的江湖豪傑早就跟著丁鵬走了,就是那些由丁鵬邀來的住客,也都先後地走了。他們也都不願意錯過丁鵬與謝曉峰的一場決戰,隻是他們並不像那些江湖人般的,緊跟在丁鵬的車子之後。有些人甚至是走向相反的方向。假如他們不願意錯過丁鵬與謝曉峰之戰,為什麼不立即追上去呢?難道他們有把握知道丁鵬即使立即趕到神劍山莊,沒有他們在場,這一戰還是打不起來的。有幾個人卻單獨地,悠閒地在湖上泛舟,跟娼伎們邊聊了半天,然後再分彆地,悄悄地,在暮色的籠罩下,在沒人注意的情形下,進入了一座寺廟。在客舍中,他們像是去訪晤了什麼人。也像是聆取了什麼指示,因為他們對那個人十分恭敬,在進入了客舍後,他們沒有說一句話。除了一個低沉的,恭敬的“是”之外,他們沒有說過第二個字。這些人的目的何在?他們將要做些什麼?目前除了他們自己之外,大概隻有那寺中那位神秘的住客才知道了。圓月山莊中,還有一個人沒有離開,那人是柳若鬆。彆的人多少是屬於客卿的地位,說走就可以走了,隻有他不行,因為他是丁鵬的弟子。雖然丁鵬沒有教給他一點功夫,隻是把他呼來喝去,做一些近似下人的工作。但柳大莊主卻一點都不在乎,表現得十分誠懇而熱心,丁鵬走的時候,沒有叫他跟了去。因此他就隻好留下,他也非常地高興。到處照應了一下,他就來到了後院。後院是青青住的地方,隻有兩個很標致出塵的丫頭侍候著,一個叫春花,一個叫秋月。春花秋月是詩人心中最美的兩件東西。兩個丫頭也是一樣。春花笑的時候,就像是燦爛的春花。秋月的肌膚,比秋天的月亮還要皎潔,媚人。兩個丫頭都是十七八的年紀,是少女們最動人的歲月,而這兩個少女不但在懷春的年歲,似乎還懂得如何地取悅男人,侍候男人。因為她們本是金陵秦淮河上很有名的一對歌伎,是丁鵬各以三千兩的身價買下來的。她們雖是下人,卻不乾任何的粗活,隻是作為青青的伴侶而已。柳若鬆的年紀雖然略略大了一點,卻仍然長得很瀟灑,萬鬆山莊的柳莊主本是武林中有名的美劍客。雖然柳若鬆在一般江湖人的心目中,已經一錢不值,但是在春花秋月的眼中,仍然是個很有吸引力的男人。所以他一進後院,兩個花蝴蝶般的女孩子立刻飛也似的迎了上來,一左一右地拉住他的膀子。在以前,柳若鬆一定非常高興,即使不趁這個機會去捏捏她們的屁股,也一定會捏捏她們的臉頰。隻可惜那是以前,是他做柳大莊主、柳大劍客的時候,是鬆竹梅歲寒三友名噪江湖的時候。現在,他隻是丁鵬的弟子。而且是住在師父的家裡。徒弟住在師父家裡的時候,一定要老實,拘謹,行動規矩有禮。柳若鬆做大俠時很成功,現在做徒弟時,表現得也恰如其分。他連忙退後了一步,推開了兩堆飛來的豔福,然後才恭恭敬敬地問道:“師母在哪兒?”春花吃吃地笑了起來,道:“你是來看少夫人的?”柳若鬆仍然恭敬地道:“是的,我來問問師母有什麼指示。”秋月也笑著道:“你找她乾什麼?有事情她會著人到前麵告訴你的,少主人說過,叫你沒事不要隨便到後麵來的。”“是的,不過那是師父在家的時候,現在師父出門了,我這個做弟子的總得儘到一點孝心。”春花格格地嬌笑著說道:“孝心?那你是在像人家的乖兒子一樣,晨昏定省,早晚都要進來請一次安呢?”柳若鬆老實地點點頭:“我正準備如此!”秋月笑道:“現在天已過午,你若是來請早安,似乎太晚了,若是來請晚安,不太早一點嗎?”柳若鬆的臉有點紅道:“隻要有這份心,倒是不拘早晚的。”春花笑了起來:“看在你這份孝心上,我倒是不能不替你通報一聲了,不過現在去通報,一定是碰一鼻子的灰,因為少夫人的心情很不好,剛剛吩咐過,她要一個人靜一靜,不讓任何人去打擾她,你若是要想見到她,最好是趁她心情好的時間再來。”“那……她什麼時候心情會好一點呢?”“這很難說,最近這幾天,她的心情一直不好,不過到了晚上,月亮出來的時候,她會出來賞月,那時她的心情即使不好,卻很寂寞,很需要有人陪她談談。”柳若鬆的眼睛裡發出了光:“那我就晚上再來吧!”秋月立刻道:“慢著,她見不見你,還是沒一定,她需要人陪著聊聊,卻並不需要你來陪。”柳若鬆毫不在乎地道:“沒關係,我隻是來儘一份心,今天不見,明天再來,明天不見還有後天,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春花冷笑道:“金石為開,院門不開,你還是見不著,每到了她要賞月的時候,她總是叫我們把院門緊緊關上閂好,因此你要想進來,一定要我們來開門才行。”“那就麻煩二位一下!”秋月笑道:“那也不行,我們都要去陪著她,沒空來替你開門,如果你一敲門,她立刻就回樓上去,因為她說過,不太喜歡見到你,你如果來了,叫我們擋駕。”柳若鬆微微有點失望地道:“那就等以後再說吧!”秋月狡黠地笑笑道:“柳大爺,如果你打算不經過院門,越牆進來,那可是打錯了主意,少夫人很講規矩,這所院子入夜以後,雖然沒有人看守,防備卻很嚴,前兩天有個人悄悄地進來,結果不知怎麼的中了機關,死在那叢花樹下,隻剩了一堆衣服,連骨頭都化掉了,聽說他叫什麼飛天蜘蛛,是個很有名的飛賊。”柳若鬆不禁變了顏色道:“來無影,去無蹤,飛天蜘蛛,夜盜千戶,從來也沒有失過一次手。”春花笑得像春花:“來無影是不錯的,去無蹤卻不知道,因為他化成了一灘水,就在那邊的玫瑰花叢下。”柳若鬆的身子抖了一抖,背上冷颼颼,汗毛都豎了起來,秋月也笑了,笑得卻不像秋夜的明月。月冷而寒,她卻是充滿了熱情:“你要想進來見到少夫人,隻有一個辦法,就是我們姊兒倆分出一個來為你開門,而且帶你前去,這樣也許會挨上兩句責罵,但至少可以讓你見到她……”柳若鬆不是個傻子,作了一個長揖道:“請二位姊姊多多幫忙!”春花笑道:“彆客氣,也彆多禮,我們姊兒倆是很好說話的,隻要我們心裡高興為你做什麼事都行,隻是一定要我們姊兒倆高興。你知道我們最高興的是什麼嗎?”她的身子靠上來,已經火熱熱的,柳若鬆不是傻瓜,自然知道是什麼方法。兩個女郎把柳若鬆帶到一間石亭子裡,開始做使自己高興的事了。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柳若鬆才回到前麵。兩個女人似乎還不怎麼太高興,一直在埋怨他是個銀樣的蠟槍頭,一點都不中用。但柳若鬆卻連哭都哭不出來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看來像兩朵花般的女郎,在做那件事的時候,比十個最淫蕩的婊子加起來還貪。那個被他親手殺死的妻子像頭餓狼。一頭餓狼使他痛苦了半輩子。現在,他卻遇上了兩頭餓虎。能夠剩下這身皮骨出來,已經是萬幸了。這天晚上是滿月。柳若鬆沒有去見青青,他隻能像死狗般躺在床上,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明天,後天,大後天,也都還是好月亮。但是柳若鬆不敢想是否能夠去見到青青,他知道自己在這兩三天裡,是彆想能有一絲力氣的。他躺在床上,隻想著一件事。春花、秋月究竟是不是從金陵買來的名妓?據他所知,隻有西方的一個神秘宗派裡出來的女人,才有這麼貪的胃口,這麼高明的技術。他累得連抬眼皮的勁兒都提不起來的時候,她們仍然有本事能把他身上的某一部位引得興奮起來。榨乾他骨髓裡的一點一滴剩餘的生命。天下無難事,隻怕有心人。這是句老掉了牙的話,連不識字的老婆婆都會用來教訓她的孫兒了。一句話能被人如此廣泛地運用,應該是顛撲不破的真理了,至少它的確是百分之百地被人肯定了。但有時它卻未必儘然。至少柳若鬆就有這個感覺。他賠儘了小心,著實地休養了幾天,而且還找到了一個王室後裔的相識,一個下五門的采花賊,要來了一劑金槍不倒的龍虎妙藥。出了兩身大汗,好不容易把兩頭餓虎,亦即兩個騷媚無比的小娘們兒擺布得嬌喘連連,終於讓她見到了青青。那是在一個月夜。一個下弦的殘月之夜。青青手撫亭欄,對月想著心事。柳若鬆整整衣襟,恭恭敬敬地走過去。雖然他的眼前已冒著金星,腳步也虛浮不定。那一劑金槍不倒的妙藥雖然使他勇不可當,像是降龍伏虎的天神。可是他虧損的體力卻也夠瞧的。但是他不在乎,他知道隻要能接近那個女主人,他就可以踏上成功之途。青青看了他一眼,毫無表情地道:“你來做什麼?”“弟子特來問候師母。”青青皺皺眉頭,不勝厭惡地道:“我很好,用不著人來問候!”柳若鬆並不意外,他知道一開始是不可能立刻就取得青青的好感的,所以他仍是謙卑地道:“弟子還要向師母稟報一下師父的消息。”“這個也無須你來說,我知道得很清楚。”“師母足不出戶……”青青打斷了他的話道:“我有我的方法,至於是什麼方法,總用不著向你詳細說明了吧!”柳若鬆連連恭聲道:“是……是的,隻不過師母所得到的,隻是片麵的消息,不如弟子所知道的精確。”“我倒不信你的消息會比我更確實!”柳若鬆諂笑道:“師母如若不信,且容弟子說說,跟師母知道的對照一下如何?那時師母便知弟子所言不虛。”青青略一遲疑才道:“好!你說說看!”柳若鬆很得意地道:“師父一路行去,每天隻走百來裡,所停之處,必然會做出一些驚人的舉動。”青青的眉頭深皺道:“我知道,他的目的在引人注意。”“師父曾經在一家最大的酒樓上擺下筵席,邀集能請到的江湖女傑。包括那些已經嫁人的,卻把她們的丈夫或情人摒諸門外。”青青居然笑了起來道:“那也沒什麼關係,至少他並沒有強邀,是那些女人們自己願意去的,而且她們的丈夫也沒有反對。”“快到席終時,師父卻把其中十二位較為年輕的強行留下,陪他聊天直到中宵。”“那一定很有趣,隻是我知道他並沒有強留,被留下的也沒有什麼不高興,反倒是那些沒被留下的,感到很不高興,認為沒麵子。”“可是那十二人中,有五個是有夫之婦,還有三個已經訂了親。”青青笑了起來道:“她們的丈夫跟未婚夫並沒有為此而感到不安,反而沾沾自喜而感到光榮,所謂白道中的豪傑,都是這副嘴臉,為了達到某種目的,就算叫他們的老婆去陪人睡覺,他們也都不在乎的。”柳若鬆的麵紅了,像是被摑了一掌。青青雖然沒有明指,卻的確是在說他。為了要得到丁鵬的一招“天外流星”劍招,他就叫他的老婆秦可情,化名可笑,設下了一個可怕的圈套。結果他雖然得到劍招,卻失去更多。而且還成就了丁鵬,為他自己招致了這麼慘痛的報複,想到這些,柳若鬆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嘴巴。他不是後悔自己的那些作為。而是恨自己的運氣怎麼會如此地不濟,丁鵬的那些奇遇,怎麼不落在自己身上。幸好,丁鵬並沒有守在青青身邊,而且還撇下了她,一個人出去揚名去了。留下這個非常難得的機會來給自己,如果不好好地把握住,自己就真是太蠢了。因此,他並不就此放棄努力,笑著道:“師父已經是享有盛名的人了,如此糟塌他得來不易的名聲,殊為不智……”青青一笑道:“他的事不用你我來操心,他是個大男人,自己知道該怎麼做的。”“可是師父這種做法,太對不起師母了。”青青的臉沉下來:“這些話不該你說的!”柳若鬆連忙道:“弟子隻是為師母感到不值。”青青冷冷地道:“我信任他。”這一句話封住了柳若鬆的嘴。青青又道:“假如你知道的隻有這些,就不必再說了。”柳若鬆道:“弟子還聽說五大門派的掌門人都已經驚動,兼程趕到神劍山莊去。”青青笑了下道:“這也不算是新聞,有人向謝曉峰挑戰,總是一件大事,他們總要去趕熱鬨的。”“他們不是看熱鬨去的。”青青哦了一聲道:“他們去乾嗎?總不會是去幫謝曉峰的忙吧?”柳若鬆笑道:“謝曉峰不會要人幫忙,如果他的劍勝不了師父的刀,誰都幫不上忙,他們是去阻止這一場決鬥的!”青青笑道:“那很好,最好他們能阻止,這一場決鬥實在很沒意思,隻是我了解丁鵬,恐怕他們阻止不了。”柳若鬆笑笑道:“據弟子所知,他們似乎有很大的把握,因為他們是應鐵燕雙飛之請而去的。”青青的臉色微微一變道:“他們怎麼會跟鐵燕雙飛那種人搭在一起?”“這個弟子不知道,但是那天在圓月山莊上,師父將鐵燕雙飛擊敗後,他們曾經亮出了免死鐵牌,那是五大門派的掌門人共同具名頒下的,想必五大門派跟他們定有非常密切的關係!”青青的神色不再那麼安定了,忙問道:“你還聽說了什麼?”柳若鬆知道時機將近成熟了,笑著道:“弟子知道他們如果無法勸阻師父與謝曉峰之鬥,就將動用全力,在決鬥之前除掉師父。”青青冷笑道:“他們沒那個本事!”柳若鬆道:“他們單身獨個,自然不是師父的對手,可是若將他們所屬的門人都投入進來,就是很可怕的力量。”青青冷笑道:“讓他們來好了,除非他們不怕死!”柳若鬆進一步道:“五大門派雖然人數眾多,但是也抵不住師父手中那一柄神刀,問題是另一個可怕的人物。”“誰?”“謝曉峰,謝三少爺。”“他又怎麼樣?他近年來已經不過問江湖中事。”“但是神劍山莊依然是武林中的聖地,謝三少爺仍然是武林中的正義支柱,對整個武林有一種責任,隻要師父傷害了五位掌門人中任何一位,謝曉峰就不會坐視,必須挺身而出了。”青青的臉色略顯激動道:“他出來也沒什麼,相公本就是去找他決鬥的,他的一支劍雖然神出鬼沒,但未必能勝過相公手中的刀。”柳若鬆笑笑道:“謝曉峰如果是正麵跟師父決鬥,勝負在於一決,倒也沒什麼可怕,問題是謝曉峰不正麵邀鬥……”青青搖頭道:“以神劍山莊主人的身份,他難道還會偷襲暗算不成!”柳若鬆道:“如果為了一個重大的理由,謝曉峰會做任何事的。”青青陷入了沉思之中,柳若鬆道:“目前惟一的辦法,是設法破壞五大門派的結盟,叫他們聯不起手來。”“有這個辦法嗎?”“自然是有的,五大門派雖然表麵上合作無間,骨子裡仍有許多矛盾,譬如少林武當,由於地位超然,狂妄自大,使其餘三家心中很不痛快,隻要再加以煽撥一下,使他們自己先亂起來,謝曉峰也就不會再管他們那些狗皮倒灶的事了……”青青道:“這件事做起來很不容易。”柳若鬆笑笑道:“師母如果允許弟子放手去做,弟子自信可以做得天衣無縫的。”他終於暴露了自己的目的,青青一笑道:“你一定有什麼條件吧?”柳若鬆心頭微震,知道這個看來美麗無邪的小女人,並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自己必須還要下一番功夫。因此他笑了一下道:“弟子是為師門儘心,怎敢提條件呢!”青青看了他一眼道:“你沒有任何的要求?”柳若鬆道:“沒有……弟子一心隻想為師母做點事以表微忱。”青青一笑道:“你不是一個忠心的人,如果沒有好處,你連點一下頭都不肯浪費力氣的,因此我倒不敢麻煩你了。”柳若鬆知道不能再裝下去了,笑道:“弟子本身不敢有任何要求的,隻為了使行事方便起見,弟子必須要有使人相信的地方。”青青斬釘截鐵地道:“說!你要什麼?”柳若鬆心中一陣歡樂,知道已經接近關鍵了,這時可不能要得太多,但是也不能要得太少。如何討價呢?青青也在打量著這個卑劣而又可厭的男人,她正在估量著他會提出什麼要求。經過一陣沉默之後,柳若鬆終於道:“弟子此刻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已是名聲掃地,半個大錢也不值了!”青青笑了一笑道:“那要看什麼人,在有些人的眼中,你是個大可造就之才,在皮厚心黑這一點上,你足可成為當代宗師,無人能及……”柳若鬆的臉上又是一紅,雖然他對世人的笑罵與不齒已能淡然處之,但是在麵對著一個絕世的美人之前,他多少也想充起一點麵子的。可是,在青青麵前,他居然像是個剛出世的嬰兒,赤裸裸的,連一點秘密都藏不住,這總是件難堪的事。因此他隻有一陣苦笑,然後才道:“有些事弟子自己無法去做,一定要假手於人。而要想使人相信,弟子必須要有個可靠的身份。”“做丁鵬的弟子,這個身份還不夠嗎?”柳若鬆苦笑道:“師母,你知道是不夠的,因為弟子知道,連師父自己也不明白他的身份。”青青神色一變道:“他還有什麼身份?”柳若鬆鼓起勇氣,他知道此刻一句話不對,自己很可能就會咽下一口氣後,再也沒有第二口了:“圓月彎刀主人的身份。”“這算得了什麼,他身上掛著那柄刀……”“可是刀身上刻著‘小樓一夜聽春雨’七個字?”青青的臉色再變,厲聲道:“這七個字有什麼特彆意義?”“知道它有什麼特彆意義的人不多,可是有些人聽見那七個字後,就會臉色大變,寢食難安,像那天的鐵燕雙飛就是個例子。”“你知道這七個字的意義嗎?”“弟子不知道,可是知道五大門派的掌門人,都是為了這七個字而來的。”青青沉吟片刻才道:“你要什麼?”“弟子想,如果也能代表這七個字,至少在做某些事前,能夠給人一種保證,或是一種警告。”青青立刻搖頭道:“那不行,你不夠資格,我也沒這個權力!”“但師母可以為弟子請得這個資格。”青青道:“也不行,圓月彎刀上的那句詩,此刻已經不代表任何意義了,它隻是刻在刀上的一句詩而已,沒有任何的資格了,你明白嗎?”“弟子明白,但隻怕彆的人不會相信。”“隨他們的便,反正我絕不能給你什麼。”柳若鬆微感失望地道:“那弟子隻有退而求其次,不再找人幫忙,自己去做某些事情了。”“你要做哪些事?”“一些使五大門派手忙腳亂的事,比如說,讓他們中間一兩個重要的人平白地失了腦袋,然後再留下警告的字句,要他們知難而退。”“不行,絕不能做這種事。”“能的,弟子揀最弱的一派下手,他經過兩三次的打擊後,自然而然地心生怯意,覺得犯不上為了彆人而把自己拖得門戶滅絕。”“這件事並不一定要你去做。”柳若鬆笑道:“弟子做最適合,因為此刻大家已經風聲鶴唳,提高了警覺,彆的人很難去接近他們,隻有弟子不會受到懷疑,而且弟子究竟還有些朋友,可能作為弟子的掩護……”青青笑了一下道:“聽來這個辦法的確不錯,那你就去做吧。”柳若鬆笑道:“可是弟子的那幾手劍法隻是二三流的玩意兒,而弟子要對付的卻是一流高手。”青青明白了,笑道:“你是要我傳授你劍法?”“不是劍法,是刀法,能叫人一刀分成兩片的刀法。”“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那手刀法隻有相公一個人學成了,連我都沒有學會。”柳若鬆忙道:“弟子不敢妄求跟師父一樣,但是至少能有像鐵燕長老那樣的身手,才能使人相信。”“你以為那是一天就可以練成的嗎?”柳若鬆笑道:“弟子雖不成才,但是隻要能懂得訣竅,三五天內,必可小有所成,因為弟子已經研究揣摩過那種刀法了……”青青格格地笑了起來:“你倒是個有心人。”柳若鬆謙遜地道:“弟子多年來一直都在力爭上遊,隻苦於沒有機會,因此對能夠充實自己的事情一直都很留心。”青青神色一變道:“不行,我既不能傳你刀法,也不要你做什麼,而且更不要你留在這裡,你這個人太危險,從現在起,你就離開圓月山莊。”柳若鬆大失所望地道:“師母,弟子是一片忠心。”青青笑道:“我知道你是忠心,所以對你多少總有點報酬的,在飛來峰下,我還有片莊院,那就送給你,還有,你很喜歡我那兩個小丫頭,我也送給你。”柳若鬆大驚失色地道:“師母厚賜,弟子實不敢拜受。”青青一笑道:“你不必客氣,這是你該得到的。從今後,你不必再說是丁鵬的弟子,更彆叫我師母,我聽見這兩個字就惡心。還有,我那兩個丫頭雖然好說話,醋勁卻是很重的,今後你多陪陪她們,彆跟人多搭腔,女人固然不行,男人也不行,否則她們是很會修理人的,你去吧。”她隻拍了拍手,兩朵雲輕輕地飄了進來,一邊一個架住了柳若鬆。她們不但手勁大得驚人,而且還懂得拿捏穴道,握住了柳若鬆,使他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這時候柳若鬆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他以為自己夠聰明,不料卻一直都在青青的算計之中。被架著出去時,他隻感到一陣暈眩,不知道究竟還能活幾天。此刻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被人抓著翅膀,馬上就要抓去宰掉的公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