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牡丹樓風波(1 / 1)

火並蕭十一郎 古龍 3100 字 1個月前

牡丹樓的掌櫃姓呂。呂掌櫃道:“那兩位蒙著黑紗的姑娘,這三天的確每夜都來,叫了一桌子菜,卻又不吃不喝,每天都要等到打烊時才走,可是她們給的小賬很多,所以每個夥計都很歡迎她們。”冰冰道:“賬是誰付的?”呂掌櫃道:“是跟她們來的那位年輕後生。”冰冰又問:“你知不知道這三天來,她們晚上都住在哪裡?”呂掌櫃道:“聽說他們在連雲棧包下了個大跨院,而且先付了十天的房錢。”冰冰還不放心:“你這消息是不是可靠?”呂掌櫃笑了:“當然可靠,連雲棧的掌櫃,是我的大舅子。”連雲棧的掌櫃姓牛。牛掌櫃道:“那兩位臉上蒙著黑紗的姑娘,可真是奇怪,白天她們連房門都不出,連飯都是送到屋裡去吃的,一到天快黑的時候,就上牡丹樓,來了這三天,這裡還沒有人聽她們說過一句話。”冰冰道:“她們住在哪間屋子?”牛掌櫃道:“就在東跨院,整個院子她們都包了下來。”冰冰又問:“今天晚上她們回來了沒有?”牛掌櫃道:“剛回來!”他搔著頭,又道:“她們既然是從牡丹樓回來的,本該已吃得很飽才對,可是她們回來了,偏偏又叫了一整桌酒菜。”冰冰笑道:“那桌菜也許是叫給我們來吃的。”牛掌櫃道:“她們知道兩位會來?”冰冰道:“不知道。”牛掌櫃吃驚的看著她,他忽然發覺這地方的怪人越來越多了。屋子裡燈火輝煌,鋪著大紅桌布的圓桌上,果然擺滿了酒菜。剛才像奴才般站在身後的那個很年輕、很好看的少年,現在已換了身鮮明而華貴的衣裳,正坐在那裡斟酒。他倒了三杯酒,忽然抬起頭,對著窗外笑了笑,道:“兩位既然已來了,為什麼不進來喝杯酒?”蕭十一郎的確就在窗外。他也笑了笑,道:“有人請我喝酒,我是從來不會拒絕的。”門沒有拴。桌旁也擺著三張椅子。花如玉含笑揖客:“請坐。”蕭十一郎就坐下:“你知道我們會來?”花如玉笑道:“我本來就在恭候兩位的大駕。”蕭十一郎目光如炬般盯著他:“這兩個位子就是為了我們準備的?”花如玉道:“正是。”冰冰忽然笑了笑,道:“沈姑娘她們跟著公子,難道公子從來也不讓她們坐下來吃飯的?”花如玉歎息了一聲道:“我沒有替她們準備位子,隻因為她們已不在這裡。”蕭十一郎臉色變了。他本不是時常會變色的人,但現在臉色卻變得很可怕:“難道她們已走了?”花如玉點點頭,道:“剛走的。”蕭十一郎道:“你就讓她們走了?”花如玉苦笑道:“在下既不是土匪,也不是官差,她們要走,在下怎麼留得住她們?”蕭十一郎冷笑。花如玉道:“蕭大俠莫非不相信我的話?”蕭十一郎道:“你看來的確不像土匪,隻不過人不可貌相,這句話你想必也知道。”花如玉道:“在下有什麼理由要對蕭大俠說謊?”蕭十一郎道:“因為你不願讓我看到她們。”花如玉道:“在下若不願讓蕭大俠見著她們,為什麼要回到這裡來?為什麼要在這裡恭候蕭大俠的大駕?”蕭十一郎說不出話了。花如玉歎了口氣,道:“在下在此相候,為的就是要向蕭大俠解釋剛才的誤會。”蕭十一郎冷冷道:“剛才有什麼誤會?”花如玉道:“在下與沈姑娘相識,隻不過三五天而已。”蕭十一郎道:“哦?”花如玉道:“沈姑娘本來一直都在跟著櫻、柳兩位老前輩。”蕭十一郎動容道:“紅櫻綠柳?”花如玉點點頭,道:“蕭大俠若是不信,隨時都可以去問他們,這兩位前輩總是不會說謊的。”蕭十一郎道:“她怎麼又跟你到這裡來了?”花如玉遲疑著,仿佛覺得很難出口。蕭十一郎道:“你不說?”花如玉苦笑道:“不是在下不肯說,隻不過……”蕭十一郎道:“不過怎麼樣?”花如玉道:“隻不過在下唯恐蕭大俠聽了,會不高興。”蕭十一郎道:“你若不說,我才會生氣,我生氣的時候,總是很不講理的。”花如玉又遲疑了很久,歎道:“江湖傳聞,都說連城璧連公子已到了這地方,沈姑娘聽見了這消息,就一定要隨在下到這裡來。”蕭十一郎的臉色又變了。花如玉的話,就像是一把刀,一把比割鹿刀更可怕的刀。他忽然覺得全身都已冰冷。沈璧君若是為了彆人而變的,他還有話說,可是連城璧……花如玉歎息了一聲,似也對他很同情,勉強笑道:“她的人雖已不在,酒卻還在,蕭大俠不如先開懷暢飲幾杯,遣此長夜。”蕭十一郎道:“好!我敬你三杯。”花如玉立刻舉杯笑道:“恭敬不如從命,請。”蕭十一郎道:“這酒杯不行。”花如玉怔了怔:“為什麼不行?”蕭十一郎道:“這酒杯太小。”他忽然將桌上的一海碗魚翅、一海碗丸子、一海碗燕窩鴨絲,全都潑在地上,在三個碗裡倒了滿滿三海碗酒。“我敬你的,你先喝。”花如玉苦著臉,看著桌上的三碗酒,終於長長歎了口氣,道:“好,我喝。”他苦著臉,就像喝藥一樣,總算將三大碗酒全都喝了下去。蕭十一郎也喝了三碗,又倒了三碗,道:“這次該你敬我了,主人當然也得先喝。”花如玉好像吃了一驚:“再喝這三碗,在下隻怕就不勝酒力了。”蕭十一郎瞪眼道:“我敬了你,你難道不敬我?你看不起我?”花如玉隻有苦笑,道:“好,我就回敬蕭大俠三碗。”他硬起頭皮,捧起了一大碗酒,就像是喝毒藥一樣喝了下去。可是等到喝第二碗時,他喝得忽然痛快起來了,毒藥像是已變成了糖水。一個人若是已有了七八分酒意時,喝酒本就會變得像喝水一樣。等蕭十一郎喝了三碗,花如玉居然又笑道:“來,我們再來三碗,蕭大俠請。”蕭十一郎瞪著他,忽然道:“我還有兩件事要告訴你。”花如玉道:“好,我聽。”蕭十一郎道:“第一,我既不是大俠,也從來不做大俠。第二,我若發現你對我說了一個字謊話,我就把你這根大舌頭割下來,你明白了麼?”花如玉的舌頭果然已大了,拚命的點頭,道:“我明白了,可是我還有點不明白。”蕭十一郎道:“什麼事不明白?”花如玉吃吃的道:“她既然是為連城璧來的,現在想必也是為了連城璧走的,你為什麼不去找他們,反而找我來出氣?”一句話沒說完,他的人已倒了下去。蕭十一郎鐵青著臉,忽然將桌上的十來碗菜全都用那大紅桌布包起來,道:“你既然有心要請我,吃不完的我就帶走了。”花如玉沒有反對,他的人已倒在地上,爛醉如泥。蕭十一郎仰麵大笑了三聲,居然真的提起包袱,拉著冰冰揚長而去。等他們去遠了,晚風中忽然有一陣蒼涼的悲歌遠遠傳來。後麵的門簾裡一個人卻在輕輕歎息:“這樣的惡客,倒還真少見得很。”門簾掀起,心心走了出來,忽然向地上的花如玉笑了笑,道:“現在惡客已走了,你還不醒?”花如玉居然真的立刻就醒了,從地上一躍而起,搖著頭笑道:“這個人好厲害,居然真要灌醉我。”心心嫣然道:“隻可惜你的酒量遠比他想像中要好得多。”花如玉大笑道:“我這個人卻比他想像中要壞得多。”心心道:“江湖中若再要選十大惡人,你一定是其中之一。”花如玉道:“你呢?”心心道:“我當然也跑不了的。”花如玉道:“沈璧君是不是已走了?”心心點頭,道:“我已叫白老三帶著她走了,也已將你的吩咐告訴了白老三。”花如玉道:“那個女瘋子呢?”心心道:“我怕男瘋子到後麵去找她,所以隻好先請她到床底下去休息休息。”花如玉道:“現在你已可請她出來了。”心心道:“然後再請她乾什麼?”花如玉道:“然後再請她洗個澡,好好的替她打扮打扮。”心心又笑了,道:“我也聽說一個人要進棺材的時候,總是要先打扮打扮的。”花如玉道:“我還不想她進棺材。”心心板起了臉,道:“為什麼?”花如玉道:“因為她還很值錢。”心心道:“你難道想賣了她?”花如玉道:“嗯。”心心的眼睛亮了起來:“賣給誰?”花如玉道:“據我所知,有個老色鬼想她已想了很多年。”心心道:“是什麼樣的老色鬼?”花如玉微笑道:“當然是個有錢的老色鬼,而且也舍得花錢的。”心心看著他,吃吃的笑道:“你真是個大惡人。”花如玉淡淡道:“我本來就是的。”心心笑道:“你在打什麼算盤,蕭十一郎隻怕連做夢都想不到。”蕭十一郎什麼都沒有想。他隻覺得腦袋裡空空蕩蕩的,整個人都空空蕩蕩的,走在路上,就好像走在雲堆裡一樣。他堅持不肯坐車,他說這條路就像是剛被水洗過的,仲秋的夜空也像是剛被水洗過的,能在這樣的秋空下,這樣的石板路上走走,比坐八人抬的大轎還愜意。所以他們坐來的馬車,就隻有先回去,所以冰冰也在旁邊陪著他走。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問:“你餓不餓?”冰冰搖了搖頭。蕭十一郎搖著手裡的包袱,道:“我隻不過想提醒你,這裡麵有燉雞、燒肉、水晶肘子、糖醋魚,還有一整隻八寶鴨子,你若是餓了,隨便想吃什麼,這裡麵都有。”冰冰看著他手裡這個湯汁淋漓的包袱,想笑,卻笑不出。她了解他現在的心情,她知道他現在也許連哭都哭不出。蕭十一郎忽然在路邊坐了下來,看著星光燦爛的秋空,癡癡的出了半天神,喃喃道:“我剛才應該弄他一壇酒出來的,在這裡喝酒真不錯。”冰冰在聽著。蕭十一郎笑了笑,又道:“其實無論在什麼地方,隻要有酒喝都不錯。”他笑得也不像是在笑,這種笑令彆人看了隻想哭。——她既然是為了連城璧而來,現在當然是找連城璧去了。——他本來就是溫良如玉的君子,他們本就是恩愛的夫妻,她雖然一時糊塗,現在總算已想通了。——她終於已發現他才是值得自己倚靠的人。蕭十一郎從包袱裡抓出隻燉雞,看了看,用力摔了過去。冰冰也坐了下來,在旁邊靜靜的看著他,忍不住問道:“那個人說的話,你真相信?”蕭十一郎道:“我連一個字都不信。”冰冰道:“既然不信,為什麼要走?”蕭十一郎說道:“你難道要我陪著他躺在地上睡覺?”冰冰道:“你為什麼不到後麵去找?”蕭十一郎道:“找也找不到的。”冰冰道:“你還沒有找,怎麼知道找不到?”蕭十一郎道:“像他那種人,若是不願讓我見到她們,我怎麼找得到?”冰冰道:“你看得出他是個很狡猾的人?”蕭十一郎點點頭,道:“我第一眼看到他時,就想到了一個人。”冰冰道:“誰?”蕭十一郎道:“小公子,那個比毒蛇還毒一百倍的小公子。”隻要一提小公子,他好像就忍不住要打冷戰。冰冰道:“那個人當然不是小公子。”蕭十一郎搖搖頭,道:“他是個男人。”小公子卻是個女人,是個看來就像是隻小鴿子,其實卻是食屍鷹的女人。直到現在,沈璧君做噩夢的時候,還常常會夢見她,雖然她已經死了,死在連城璧的袖中劍下。蕭十一郎道:“那個男人長得雖然娘娘腔,卻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冰冰道:“你能確定?”蕭十一郎道:“無論他是女扮男裝也好,是男扮女裝也好,我有個法子,一試就能試出他究竟是男是女來。”冰冰道:“哦?”蕭十一郎笑道:“我這個法子也是獨門秘方,次次見效,從來也沒有失靈過一次。”冰冰忍不住問道:“是什麼法子?”蕭十一郎道:“摸他一下。”冰冰的臉紅了。蕭十一郎道:“我剛才已乘你不注意的時候,摸了他一下。”冰冰紅著臉道:“我看你一定也醉了。”蕭十一郎瞪眼道:“誰說我醉了,我現在簡直清醒得像貓頭鷹一樣。”冰冰道:“你不醉的時候,沒有這麼壞的。”蕭十一郎瞪著她,忽然露出牙齒笑一笑,道:“你真的以為我是個好人?”冰冰輕輕的歎了口氣,柔聲道:“不管彆人怎麼樣看你,隻有我知道,你是個……”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聽見一陣車輪馬蹄聲。一輛黑漆大車,從他們麵前的道路上,急馳而過。冰冰失聲道:“這就是剛才那個人的馬車。”蕭十一郎道:“哦?”冰冰道:“三更半夜的,他們如此急著趕車,是去乾什麼呢?”蕭十一郎道:“也許車上沒有人。”冰冰道:“有人。”蕭十一郎道:“你看見了?”冰冰道:“我隻要一看車輪後帶起的沙塵,就知道車上是不是有人了。”蕭十一郎苦笑道:“看來你的眼睛比大盜蕭十一郎還厲害。”冰冰終於笑了笑,道:“至少比一個喝醉了的大盜蕭十一郎厲害些。”蕭十一郎道:“我們追上去看看好不好?看那小子究竟在玩什麼花樣?”但這時馬車早已消失在黑暗中,連聲音都已漸漸聽不見了。蕭十一郎跳起來,又坐下。——追上了又怎麼樣?看見了又怎麼樣?——剛才在牡丹樓上,她豈非已明明拒絕了我?蕭十一郎又從包袱裡撈出個八寶鴨子,拚命般的吃了起來。吃,有時的確可以穩定一個人的情緒。冰冰卻在沉思著,緩緩道:“他一定沒有看見我們,一定認為我們早已坐車走了。”蕭十一郎的嘴裡塞滿了八寶鴨子。他本來很喜歡吃八寶鴨子,但現在卻覺得嘴裡塞著的,好像全是木頭一樣。冰冰道:“剛才趕車的那個車夫,已經不是原來那個了。”這種事她為什麼也要注意?冰冰又道:“車上雖然有人,但卻好像隻有一個人。”蕭十一郎開始覺得有點奇怪了:“怎麼會隻有一個人?”冰冰也在奇怪,忽然道:“我們再回連雲棧去看看好不好?”當然好。她說出來的話,蕭十一郎是從不會拒絕的。燈光還未熄,人卻已走了。屋子是空的,廳裡沒有人,房裡也沒有人。非但沒有人,連行李都沒有。蕭十一郎道:“他們已全都走了。”冰冰道:“但車上卻隻有一個人。”蕭十一郎道:“也許他們不是一路走的。”冰冰道:“既然是一路來的,為什麼不一路走?”蕭十一郎眼珠子轉了轉,忽然笑道:“難道他們知道我們又回來了,都藏到床底下去了?”他忽然跳過去,用一隻手就將那張紫檀木的木床就掀了起來。床下麵當然是空的,除了灰塵外,哪裡還有什麼彆的東西?蕭十一郎本來就不是真的想從床下找出什麼東西,他隻不過覺得力氣沒地方發泄而已。但冰冰卻看見了樣東西,一樣跟灰塵顏色差不多的東西。她過去撿了起來,才看出那隻不過是根女人用的,已經很陳舊的烏木簪。無論誰也不會對這樣一根烏木簪有興趣的。她正想再丟到床底下,蕭十一郎卻忽然一把搶了過去,隻看了一眼,臉色已變了。——蕭十一郎並不是個時常都會變色的人。冰冰忍不住道:“你看見過這個烏木簪?”蕭十一郎道:“嗯。”冰冰道:“在什麼地方看見過?”蕭十一郎道:“在一個人的頭發上。”冰冰道:“在誰的頭發上?沈姑娘?”蕭十一郎搖搖頭,歎息著道:“你永遠猜不出這個人是誰的。”冰冰眼珠子一轉,道:“莫非是風四娘?”蕭十一郎又歎了口氣,道:“你猜出來了。”冰冰動容道:“那個連走路都要人扶的婦人,莫非就是風四娘?”蕭十一郎好像直到現在才想到這一點,立刻跳了起來,道:“一定就是她,她剛才一定還在這裡。”這根烏木簪雖然已很陳舊,但卻一直是風四娘最珍惜的東西。因為這是蕭十一郎送給她的。“她的珠寶首飾,雖然也不知有多少,卻一直都在用這根烏木簪,若不是她已被人製住,連動都不能動,絕不會讓它掉在這裡。”“這根烏木簪既然在床底下,她的人剛才莫非也在床底下?”“一定是剛才我們到來的時候,被人藏在床底下的。”“但床底下卻隻能藏一個人。”“車上也隻有一個人。”“她們的人到哪裡去了?”蕭十一郎恨恨道:“不管怎麼樣,我們隻要找到那小子,總能問得出來的。”冰冰道:“我們隻要找到那輛馬車,就能找到那個人了。”蕭十一郎道:“我們現在就去找。”他終於摔下了手裡的包袱,忽然發現一個人在門口看得怔住。牛掌櫃的剛走進來,正看著滿地的魚肉發怔,看得眼睛都直了。蕭十一郎隻好朝他笑了笑,道:“我們都是很節儉的人,吃不完的菜,我們總是帶著走的。”牛掌櫃也勉強笑了笑。他本是帶著夥計來收拾屋子,撿點東西的,卻想不到莫名其妙走了幾個,又回來了兩個。蕭十一郎也實在不願再看見他臉上的表情,拉著冰冰就走。牛掌櫃忽然道:“兩位是不是要把地上這些菜再包起來,送到對麵去?”蕭十一郎的腳步立刻停下,冰冰也回過了頭:“對麵?對麵是什麼地方?”“兩位難道不知道?兩位姑娘已搬到對麵的跨院去了?”蕭十一郎的眼睛亮了起來,忽然拍了拍牛掌櫃的肩,笑道:“你是個好人,我喜歡你,這些菜我都送給你帶回去宵夜了,你千萬彆客氣。”牛掌櫃看著地上一大堆爛泥般的菜,發了半天怔,滿臉哭笑不得的表情,等他再抬起頭的時候,人已不見了。一個夥計剛進來,準備收拾屋子,牛掌櫃忽然也拍了拍他的肩道:“這些菜都送給你帶回去宵夜,你千萬彆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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