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嘴聽了小魚兒的話,長歎了一聲,喃喃道:“恩情,恩情……‘十大惡人’養大的孩子,居然口口聲聲不忘記恩情,看來‘十大惡人’早就該改行做彆人的保姆才是。”隻聽一人嬌笑道:“不錯,我們將來若有孩子,一定要請你來做奶媽。”原來蘇櫻也跟在後麵來了,隻不過一直沒有說話。李大嘴瞪著她,道:“你們有了孩子,你和誰有了孩子?”蘇櫻瞟了小魚兒一眼,垂下頭抿嘴笑道:“現在雖沒有,但將來總會有的。”李大嘴大笑道:“好小子,想不到這條小魚兒終於還是上了鉤,看來你釣魚的本事倒真不小。”小魚兒冷冷道:“她自我陶醉的本事更大。”蘇櫻嫣然道:“就算我是自我陶醉好不好?無論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反正我若有了孩子,你就是他爸爸。”小魚兒歎了口氣,苦著臉道:“我遇見這種人,真是倒了八輩子窮黴了。”李大嘴拊掌大笑道:“想不到小魚兒終於也遇見克星了,好姑娘,我真佩服你,你真比我們‘十大惡人’加起來還有辦法。”他笑著笑著,麵上又顯出痛苦之色,顯然又觸動了傷處。燕南天忽然道:“有恩必報,本是男兒本色,你留在這裡也好。”小魚兒道:“你老人家呢?”燕南天沉吟著,道:“我在山頂等你,算來她們想必已找到花無缺了,你也該趕緊去。”小魚兒苦笑道:“我既然已答應了你老人家,就算爬,也要爬著去。”燕南天道:“很好!”他說完了這兩個字,就大步走了出去。李大嘴望著他雄偉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忍不住長歎道:“這人倒的確乾脆得很,真不愧是條男子漢。”蘇櫻嫣然笑道:“我覺得你老人家也不愧是條男子漢。”李大嘴怔怔,道:“我?”蘇櫻道:“十大惡人中,也隻有你老人家能算是條男子漢,隻可惜你老人家的口味和彆人不同,否則隻怕已成了燕大俠的好朋友。”李大嘴大笑道:“好,好,好,居然有這麼漂亮的美人兒說我是男子漢,我死了也總算不冤了,隻可惜看不到你養出來的小小魚兒而已。”小魚兒苦笑道:“想不到李大叔也戴不得高帽子的,被人拍了兩句馬屁,立刻就幫著彆人來算計我了。”李大嘴瞪眼道:“算計你?告訴你,你能得到她這樣的女人,實在是你天大的運氣,我若非已死了一大半,不和你爭風才怪。”小魚兒咧嘴一笑,道:“說不定我的口味以後也會變得和李大叔一樣,半夜將她吃下肚子裡。”李大嘴目中又露出痛苦之色,似乎再也不願聽到彆人提起這件事。小魚兒是多麼聰明的人,察言觀色,立刻改口道:“蘇櫻,你若真想李大叔做你兒子的奶媽,就該趕快替李大叔治好這傷勢。”李大嘴怔了怔,道:“你要她為我治傷?”小魚兒笑道:“李大叔還不知道麼?這丫頭除了會自我陶醉之外,替人治病的本事也蠻不錯的。”李大嘴忽然大笑道:“我本還以為你真是個聰明人,誰知你卻是個笨蛋。”小魚兒道:“你……你難道不願讓她……”李大嘴搶著道:“我問你,你看我幾時充過英雄?裝過好漢?”他搖了搖頭,自己接著道:“沒有,從來也沒有,我一向是個很怕死的人,若是這傷還能治,我隻怕早已跪下來求她了。”蘇櫻柔聲道:“你老人家至少該讓我看看。”李大嘴瞪眼道:“看什麼?我自己傷得有多重我自己難道不知道?你以為我也是個笨蛋?”小魚兒和蘇櫻對望一眼,已知道他這是存心不想再活了,兩人交換了個眼色,心裡已有了打算。李大嘴忽又笑道:“你若真認為欠我的情非還不可,倒有個法子報答我。”小魚兒道:“什麼法子?”李大嘴笑道:“我現在已餓得頭都暈了,你想法子請我好好吃一頓吧,聽說黃泉路上連家飯館都沒有,若要我一路餓著去見閻王,那滋味可不好受。”小魚兒怔了半晌,摸著頭笑道:“這地方人肉倒真不好找,我看隻有請李大叔將就些,從我大腿上弄一塊肉去當點心吧!”李大嘴又瞪眼道:“人肉?誰說我要你請我吃人肉?”小魚兒道:“你……你不吃人肉?”李大嘴道:“人肉就算真的是天下第一美味,我吃了幾十年,也早該吃膩了。”他往地下重重啐了一口,道:“老實話,我現在一想起人肉就想吐。”小魚兒這才真的怔住了。李大嘴笑了笑,又道:“你以為我真的很喜歡吃人肉麼?老實告訴你,我吃人肉,隻不過是為了嚇唬人而已。”小魚兒道:“嚇唬人?”李大嘴道:“你可知道屠嬌嬌、哈哈兒他們為什麼總是對我存著三分畏懼之心?那沒有彆的原因,隻不過因為我吃人。吃人的人總是能令人害怕的。”小魚兒摸著腦袋,簡直有些哭笑不得。李大嘴忽又歎了口氣,道:“一個人活在世上,是為惡?還是為善?那分際實在微妙得很,我之所以成為‘十大惡人’,也隻不過是一念間事。”他笑著問道:“你們可猜得出我怎會成為‘十大惡人’的麼?”小魚兒隻有搖頭道:“我猜不出。”李大嘴目光凝注著遠方的黑暗,緩緩道:“我從小就好吃,連廣東人不敢吃的東西,我都吃過,就是沒吃過人肉,總是想嘗人肉是什麼滋味。”他笑了笑,接著道:“我不去想這件事也倒好了,越想越覺得好奇,有天我殺了個人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將他的肉煮來吃了,覺得味道也不過如此而已,雖然比馬肉嫩些,但卻比馬肉還要酸,非多加蔥薑佐料不可。”小魚兒忍不住問道:“人肉的滋味既然並不高明,你為什麼還要吃呢?”李大嘴道:“我正在吃人的時候,忽然被個人撞見了,這人本是我的對頭,武功比我還高些,但他瞧見我吃人,立刻就嚇得麵色如土,掉頭就走。以後見到我,也立刻落荒而逃,連架都不敢和我打了。”他又笑了笑,道:“我這才知道吃人原來能令人害怕的,自從發現了這道理後,我才忽然變得歡喜吃人肉起來。”小魚兒道:“難道你……你喜歡彆人怕你?”李大嘴道:“世上的人有許多種類,有的人特彆討人喜歡,有的人特彆討人厭,我既不能討人歡喜,也不願令人討厭,就隻有要人害怕。”他笑著接道:“能要彆人害怕,倒也蠻不錯,所以我也不覺得人肉酸了。”小魚兒聽得目瞪口呆,隻有苦笑,隻有歎息。他本想問:“你為什麼連自己老婆的肉都要吃呢?”但他並沒有問出來,因為他已不願再讓李大嘴傷心。李大嘴道:“這些年來,我總是一個人偷偷去燒些豬肉來解饞,但卻不敢被彆人看到,就好像和尚偷吃葷一樣,越是偷著吃,越覺得好吃。”他大笑著接著道:“但現在我再也不必偷著吃了,你們快好好請我吃一頓紅燒蹄膀吧,要肉肥皮厚,咬一口就沿著嘴直流油。”小鎮上沒有山珍海味,但紅燒蹄膀總是少不了的。二斤重的蹄膀,李大嘴竟一口氣吃了兩個,幸好他們是在客棧裡開了間屋子關起門來吃的,否則彆人隻怕要以為他們是餓死鬼投胎。吃到一半,小魚兒將蘇櫻借故拉了出去,悄悄問道:“你扶他進來的時候,已查過他的傷勢了麼?”蘇櫻歎道:“他傷的實在不輕,肋骨就至少斷了十根,彆的地方還有五處硬傷,若非他身子硬朗,早就被打死了。”小魚兒道:“我隻問你現在還有沒有救?”蘇櫻道:“若是他肯聽我的話,好生調養,我負責可以救他,隻怕……”她長長歎了口氣,接著道:“他自己若已不想活了,那麼就誰也無法救得了他。”小魚兒咬著嘴唇,道:“我真不懂,他本是個很看得開的人,為什麼會忽然想死呢?”蘇櫻幽幽道:“一個人到了將死的時候,就會回憶起他一生中的所作所為,這種時候還能心安理得,問心無愧的人,世上並不多。”小魚兒歎道:“不錯,他一定是對自己這一生中所做的事很後悔,所以想以死解脫,以死懺悔。”蘇櫻黯然道:“到了這種時候,一個人若能將生死之事看得很淡,已經很難得了,所以我才說他不愧是條男子漢。”就在這時,突見一個人在小院外的牆角後鬼鬼祟祟地向他們窺望。小魚兒眼珠子一轉,緩緩道:“李大叔對我不錯,他變成這樣子,我的脾氣自然不好,一心隻想找個人來出氣,現在總算被我找著了。”他嘴裡說著話,忽然飛身掠了過去,躲在牆角後的那人顯然吃了一驚,但卻並沒有逃走的意思,反而躬身笑道:“我早就知道魚兄吉人天相,無論遇著什麼災難,都必能逢凶化吉,如今見到賢伉儷果然已安全脫險,實在高興得很。”小魚兒失笑道:“你這兔子什麼時候也變得善頌善禱起來了?”原來這人竟是胡藥師,小魚兒想找個人出氣的,聽到他馬屁拍得刮刮響,火氣又發不出來了。胡藥師道:“自從那日承蒙賢伉儷放給在下一條生路後,在下時時刻刻想找賢伉儷拜謝大恩,今日總算是天從人願。”小魚兒道:“既然如此,你見到我們,為何不過來?反而鬼鬼祟祟地躲在這裡乾什麼?”他忽又頓住道:“那位鐵萍姑鐵姑娘呢?”胡藥師似乎怔了怔,訥訥道:“我……我不大清楚。”小魚兒皺眉道:“你們倆人本是一起逃出去的,你不清楚誰清楚!”胡藥師垂下頭,結結巴巴地賠著笑道:“她……她好像也在附近,可是……可是……”小魚兒一把揪住他衣襟,怒道:“你小子究竟在搞什麼鬼?快老老實實說出來吧!就憑你也想在我麵前玩花樣,簡直是孔夫子門前賣百家姓。”胡藥師臉色都變了,急得更說不出話來。蘇櫻柔聲道:“有話好說,你何必對人家這麼凶呢?”小魚兒叫了起來,道:“你還說我凶,這小子若是沒有做虧心事,怎麼怕成這副樣子,我看他說不定已將人家那位大姑娘給賣了。”胡藥師苦著臉道:“她……她隻叫我來將兩位拖住片刻,究竟是什麼事,我也不知道。”小魚兒瞪大了眼睛,道:“是她叫你來將我們拖住的?”胡藥師道:“不錯。”小魚兒又怒道:“放屁,我不相信,你和鐵萍姑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為什麼要聽她的話。”蘇櫻眨著眼道:“你怎知道他們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說不定他們……”小魚兒忽又大聲道:“那麼,她為什麼要叫他來拖住我們呢?她想瞞著我們乾什麼?”蘇櫻咬著嘴唇,緩緩道:“你想,她會不會和李大叔有什麼關係?”小魚兒道:“他們又會有什麼關係?”蘇櫻道:“李大叔以前的夫人,不也是姓鐵麼?”小魚兒心頭一跳,忽然想起以前鐵萍姑隻要一聽到“惡人穀”,一聽到“李大嘴”這名字,神情就立刻改變了。他又想起鐵萍姑曾經向他探問過“惡人穀”的途徑,似乎想到惡人穀去。她到惡人穀莫非就是為了去找李大嘴?想到這裡,小魚兒什麼話都不再說,跳起來就往院子裡跑,還未跑到門外,已聽到一陣啜泣聲自他們那屋子裡傳了出來。小魚兒一聽就知道這赫然正是鐵萍姑的哭聲。他立刻衝了進去,隻見李大嘴木然坐在椅子上,滿麵都是淒慘痛苦之色,鐵萍姑卻已哭倒在他身旁,手裡還握著把尖刀,隻不過此時她手指已鬆開,刀已幾乎掉落在她手邊。小魚兒怔住了,失聲道:“這是怎麼回事?鐵姑娘你難道認得李大叔麼?”鐵萍姑已泣不成聲,李大嘴慘笑道:“她認得我的時候,你隻怕還未出生哩。”小魚兒訝然道:“哦?難道她是……是……”他望了望李大嘴,又望了望鐵萍姑,下麵的話實在說不出來,因為說出來後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李大嘴卻長長歎息了一聲,黯然道:“她就是我的女兒。”小魚兒這才真的呆住了。他本想問:“你不是已將自己的女兒和老婆一起吃了麼?”但此時此刻,他又怎麼能說得出這種話來。李大嘴卻已看出他的心意,歎道:“普天之下,都以為李大嘴已將自己的老婆和女兒一起吃了,二十年來,我也從未否認。直到今天……唉,今天我已不能不將此事的真相說出來,否則我隻怕連做鬼都不甘心。”他語聲中竟充滿了悲憤之意,像在承受著很大的冤屈,忍受著滿心的悲苦,蘇櫻悄悄掩上了門,送了杯茶去。李大嘴道:“鐵老英雄愛才如命,將他女兒嫁給了我,希望我能從此洗心革麵。我也一直都很感激他老人家的好意,可是……可是……”他咬了咬牙,接著道:“可是她女兒卻對我恨之入骨,認為我辱沒了她,竟在暗中和她的師弟有了不清不白的關係。我知道了這件事後,心裡自然是又恨又惱,但念在鐵老英雄對我的恩情,我還希望她能從此改過,隻要他們不再暗中做那苟且之事,我也不願將他們這種見不得人的醜事宣揚出去。”他嘴角的肌肉不住顫抖,咬緊了牙齒,接著道:“誰知她非但不聽我的良言,反而罵我是個活烏龜,叫我莫要管她的事。我一怒之下,才置她於死地,又將她活活煮來吃了,以泄我心頭之恨!”蘇櫻動容道:“此事既有這麼段曲折,你老人家為什麼一直不肯說出來呢?”李大嘴道:“這一來是因為我顧念鐵老英雄的麵子,不忍令他丟臉傷心。二來也是為了我自己的麵子。”他慘然一笑,接道:“你們想,江湖中人若知道李大嘴的老婆偷人,我怎麼還混得下去?我寧可被人恨之入骨,我也不能讓人恥笑於我。”蘇櫻垂下頭,亦自黯然無語,隻因她很了解李大嘴這種人的心情,也很同情他的遭遇。李大嘴道:“我殺了她後,也自知江湖中已無我容身之處,鐵無雙必定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所以我隻好連夜進入惡人穀,可是……”他瞧了鐵萍姑一眼,黯然道:“可是我卻不願叫我的女兒在那種地方長大成人,所以我就將她交托給彆人,我隻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地長大,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小魚兒忍不住問道:“你將她交托給誰了?”李大嘴恨恨道:“我本以為那人是我的朋友,誰知……唉,我這種人是永遠沒有朋友的!”鐵萍姑忽然痛哭著道:“那夫妻倆日日夜夜的折磨我,還說我是李大嘴的女兒,是個壞種,所以我很小的時候就逃了出去。”李大嘴淒然道:“你能投身於移花宮,也總算你不幸中的大幸了。”鐵萍姑流著淚道:“後來我聽人說起李……李……”蘇櫻柔聲道:“你聽人說起李大叔的故事,就認為你母親和姊妹都已被李大叔吃了,你又因為李大叔而受了那麼多折磨,所以,你一直在心裡恨你自己的父親,認為他不但害了你的母親,也害了你一生。”鐵萍姑已哭成個淚人兒,哪裡還說得出話來。李大嘴黯然道:“所以,她今天就算要來殺我,我也不怪她,因為她……她……”說著說著他也不禁淚流滿麵。小魚兒忽然大聲道:“今天你們父女團聚,誤會又已澄清,大家本該高高興興的慶祝一番才是,怎會反而哭哭啼啼呢?”李大嘴忽然一拍桌子,也大聲道:“小魚兒說得是,今天大家都應該開心些,誰也不許再流淚了。”胡藥師逡巡著走過去,似乎想替她擦擦眼淚。誰知鐵萍姑又板起了臉,道:“誰要你來,站開些!”胡藥師臉紅了紅。果然又逡巡著站在一邊。小魚兒和蘇櫻相視一笑,蘇櫻道:“看來今天隻怕是喜上加喜,要雙喜臨門了。”李大嘴瞧了瞧胡藥師,又瞧了瞧他女兒,道:“這位是……”胡藥師紅著臉垂首道:“晚輩姓胡,叫胡藥師。”李大嘴喃喃道:“胡藥師,莫非是十二星相中的‘搗藥師’麼?”胡藥師道:“晚輩正是。”李大嘴仰首大笑道:“想不到‘十二星相’竟做了我的晚輩,看來有個漂亮女兒倒真是蠻不錯的。”鐵萍姑雖然紅著臉垂下頭,卻並沒有什麼惱怒之意。但胡藥師卻隻敢遠遠地站著偷偷地瞧。蘇櫻悄聲道:“膽子放大些,沒關係,什麼事都有我幫你的忙。”小魚兒拍手大笑道:“看來你那幾聲賢伉儷叫得實在有用,現在卻怎地將拍馬屁的本事忘了,還不快跪下來叫嶽父。”胡藥師紅著個臉真的要往下跪,但鐵萍姑的臉一板,他立刻又嚇得站了起來,臉都嚇得發白。小魚兒想到鐵萍姑所受的苦難,想到江玉郎對她的負心,此刻也不禁暗暗替她歡喜。胡藥師的年紀雖然大些,但鐵萍姑這朵已飽受摧殘的鮮花,正需要一個年紀較大的男人細心嗬護。年紀大的男人娶了年輕的妻子,總是會愛極生畏的,更絕不會因為鐵萍姑不幸的往事而看不起她。小魚兒喃喃道:“看來老天爺早已將每個人的姻緣都安排好了,而且都安排得那麼恰當,根本用不著彆人多事操心。”蘇櫻悄悄笑道:“不錯,他老人家既已安排了讓我見到你,你想跑也跑不了的。”小魚兒剛瞪起眼睛,隻聽李大嘴大笑道:“今天我實在太開心了,我平生從來也沒有像今天這麼樣覺得心安理得,也從沒有像今天這麼樣愉快,我若能死在這種時候,死在這種地方,也總算不枉我活了這一輩子……”隻聽他語聲漸漸微弱,竟真的就此含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