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風笑聲突地一頓,目光凜然掃在這“小喪門”身上,道:“開封城裡的弟兄們,也太不像話了,要知道我創立天爭教,是要做一番大事業的,現在他們卻用來做仗勢欺人的招牌。”小喪門顫抖著伏在地上,連連稱是,盤龍銀棍也駭得麵目變色。伊風看在眼裡,覺得這“天爭教主”的威勢,實在不小。自己闖蕩江湖,想不到今日卻扮演了如此這麼一個角色。這一刹那,他的心裡忽然掠過一種微妙的感覺。須知“權勢”兩字,正是自古以來人人想得到的東西。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英雄豪傑的千秋事業,便是建立在這“權勢”兩字之上。隻不過要看這掌握“權勢”的人,是否運用得當罷了。“若你將‘權勢’作為你的奴隸,而運用它做成一番事業來,那你便是成功的;但是你若變為‘權勢’的奴隸,那你就值得悲哀了。”伊風在心裡感慨著,目光動處,忽地看到“小喪門”和“盤龍銀棍”的四隻眼睛,正在望著自己,心念數轉,冷笑道:“蔣師傅!城外二十裡鋪,有一間包氏家祠,你總該知道吧?”他微微一頓,並沒有等待這蔣伯陽的回答,接著又道:“今夜三更,蔣師傅就請開封城裡天爭教下有職司的弟子,全聚到那包氏祠裡去。”他目光一凜:“蔣師傅!這半日之間,你能將弟子們招齊嗎?”盤龍銀棍此刻也垂著頭,聞言立刻應道:“請教主放心好了,今夜三更,伯陽就在包氏家祠裡開壇,等候教主的大駕。不過——不過若將滿城弟子都招齊,那人數……99lib?”伊劍冷哼一聲,截住他的話道:“我說的是有職司的弟子,你可聽清了。”蔣伯陽立刻又垂首稱是。伊風冷笑一聲,微拂衣袖,竟自轉身走了出去。盤龍銀棍急行三步,跟在後麵,恭聲道:“教主怎地這就走了?”他賠起笑臉道:“伯陽這裡有兩壇上好的竹葉青,教主可要喝上兩杯再走,也讓伯陽表示些敬意。”伊風尚未停步,人已走到院子裡,聞言微微一笑,道:“蔣師傅的好意,我心領了。等明天辦完正事,再來打擾你吧。”盤龍銀棍彎腰躬身跟在身後,那立在門前的兩漢子,此刻也是麵色如上,悚立在旁邊,連聲大氣都不敢喘出來。伊風走出了門,揮手止住了那盤龍銀棍的恭送,一路施然而去,心裡卻不禁有些好笑。他一路走出城外,城外琉璃塔的尖頂,正在夕陽中發著金光。開封古城的影子,被夕陽一映,也長長地拖了下來,壓在他身上。此刻,他精神極為振奮!那武曲星君的“天星秘籍”,他已仔細地看過一遍,雖然還未99csw.能儘得其中的奧秘,但像他這樣的內家高手,隻要稍為領悟到一些訣要,功力便可精進不少。這兩年來,他雖然經過不少折磨危難,但這些折磨危難,非但沒有擊倒他,反卻使他變得更為堅強了。本來一些希望頗為渺茫的事,此刻卻也露出曙光。他知道達成這些希望,已隻是時間的問題了。蕭南頻的影子,雖然在他心裡留下幾許淒惋的溫馨,但他卻將這些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他知道:若是一個男子當他有許多事要做的時候,卻將自己的大半精神、情感,花在女人身上,那就是一種愚蠢的錯誤——縱然這種錯誤也是甜蜜而溫馨的。於是他找著了飛虹劍客們,告訴他們自己此行的經過。這一路上,“飛虹劍客”們已了解到“天爭教”在武林中所占的地位。當華品奇知道那自己從小帶大的“三弟”,此刻竟主宰著武林中如此龐大的一個勢力時,他心中不覺也有些難言的滋味。有些卑微的感覺,是無論英雄豪傑,抑或是卑微小人,都能共同感到的,隻是英雄豪傑,卻能將這些感覺壓製,是以他們便能勝過彆人。伊風和長白劍客們的居所,是在開封城東,琉璃塔下的一家客棧裡,而那二十裡鋪,卻是開封城西的一個小鎮。包氏家祠,是這二十裡鋪的一個最好的去處,祠堂外99csw.古木參天,蒼鬱滴翠,祠堂裡也掃得極為清潔淨爽。春秋佳日,也有不少人到這裡來踏青的,祠堂的四處,自也留下不少騷人墨客的題詠。但這天晚上,天一入黑,包氏祠堂的四周,突然出現了三五成群的黑衣壯漢,阻止著任何人再往前行一步。包氏祠堂裡的一些香火道人,也都莫名其妙的,被趕到另外一間土地廟裡去。二十裡鋪的人,隻見這間祠堂裡燈火突地大盛,裡麵人影幢幢,而且天越晚,到的人也就越多,這麼多人為什麼突然聚到這包氏祠堂裡來?就成了二十裡鋪上的一個謎。敲過三更,有的乾活的人,聽到這包氏祠堂裡,突然傳出一聲聲淒厲的慘叫聲。也有不少滿身血跡的大漢,從裡麵審出來,四下奔逃著。這在一向寧靜的二十裡鋪,立刻造成一陣騷動。但這些安份的良民們,也都沒有探究此事真相的勇氣。第二天,有人壯著膽子前去一看,這間乾淨清爽的包氏家祠,竟然滿地都是血跡。他們當然也猜得到這一定是草莽人物的凶殺,隻是殺人的是誰?被殺的是誰?就不是武林以外的良民,所能揣測到的了。原來開封舵下的數十個天爭徒眾,正在這包氏祠堂裡等候教主人駕的時候——包氏祠堂裡裡外外一片靜寂,大聲說話的聲音,一句也聽不見。盤龍銀棍蔣伯陽,一襲金色長衫,負手立在祠堂的大廳前,小喪門陳敬仁,緊緊站在旁邊,心裡卻是忐忑怔忡,好像等會兒教主來了,要拿自己下手開刀。遠遠傳來“篤、篤、篤”三聲敲梆聲,盤龍銀棍四顧一眼,望著四下的天爭徒眾喝道:“弟兄們!依順序站好,教主這就快來了。今天晚上,你們能見到教主的真麵目,這也算是你們的造化——”話聲未了,突然四方八麵都傳來一陣刺耳的笑聲——五條黑衣蒙麵的人影,從大廳的四麵風一樣的掠了進來。這包氏祠堂的四周,都伏著天爭教的暗卡,可是這五個黑衣人,竟不知是怎麼來的。盤龍銀棍?99lib.麵色大變,怒叱一聲:“朋友!是哪兒來的?”叱聲方住,一條黑衣人影已來到他麵前,他們覺寒光暴長,一溜青藍色的光華,已連肩帶臂的朝他削了下來。蔣伯陽藝出嵩山,武功亦非等閒,怒叱一聲,一擰身,往旁一閃,但這黑衣人身法快迅,劍光如濤,“唰、唰、唰”,又是三劍。蔣伯陽但覺滿眼寒光,這一劍三招,竟招招不離他的要害。他雖然極力招架,但掌中沒有帶著兵刃,手底下就自然打了折扣。他雖然大聲叱問,但這黑衣人竟悶聲不響,一言不發。耳畔一聲慘叫,他聽出是那屬於小喪門陳敬仁的,目光一瞟,那小喪門雙手掩著胸,鮮血泊然外冒,身形晃了兩晃,就倒下去了。接著,大廳中慘叫之聲四起,夾雜著這些黑衣人的冷笑叱聲。盤龍銀棍蔣伯陽心裡越來越亂,對方的劍招卻越來越厲,劍路之狠辣詭秘,竟是會遍天下各派名家的蔣伯陽前所未見的!他情急心亂之下,雙掌微一疏神,隻見青光縷縷,從自己的掌影中直劈了進來,接著自己右臂一涼,竟被劃了長達幾尺的一道口子。他心念數轉,知道大勢已去,突然出拳如風,虎虎兩拳,將“少林杖虎拳”裡最精妙的兩著施了出來,這是名家的絕技,果自不同凡響,那黑衣人身手雖高,卻也不禁後退一步。而盤龍銀棍蔣伯陽,就在自己的拳已出、對方身形微退之時,猛一長身,腳跟用力,颼地,倒竄了出去。他早已量好地形,腳尖在身後的供桌上一點,身形微一轉折,就像箭也似地從窗中掠了出去。此刻他保命為先,大廳中的天爭教徒們慘呼之聲再厲,他雖聽到耳裡,卻也顧不得了。他一路退出去,才知道伏在詞堂外的暗卡,竟都被人家製住了,於是這些黑衣蒙麵人的身手之高,就更令他驚異。但是直到此刻為止,對這些詭異的黑衣人的來路,他仍然如墜五裡霧裡,半點也不知道。於是天爭教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在開封城裡,受了這麼個從未受過的重大挫折。而這些,自然也就是伊風的傑作了。伊風和“飛虹劍客”們,黑衣蒙麵,乘夜挑了天爭教開封城的分舵,卻也知道不能在開封久留,於是便由二十裡鋪繞城而去。馬群在黑暗中奔馳了一夜,“飛虹劍客”們久隱關外,直到今夜,才算大快身手,心裡都覺得熱血奔騰,不能自己!就連年已知命的華品奇,此刻騎在馬上,也是不停地高談闊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