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現教(一更)周衛順從地將燒紅薯從炭火裡扒拉出來,滾燙的紅薯,外皮已被燒黑,扔到地上,像幾個黑炭球子。
老護國公放下地形圖,拿起一個紅薯,剝開外皮給周衛看,“你看看,我這手藝沒丟吧?這瓤黃橙橙的,一看就甜。”
周衛有好些年沒這般吃紅薯了,他記得,還是小時候,祖父帶著他們去荒山練兵,那時也是冬天,就著炭火燒紅薯,他說,大冬天的,行軍打仗,就這一口,能讓他好幾天都有勁兒。
周衛笑著點頭,也拿起一個剝開,咬了一口,“嗯,祖父的手藝沒丟,還是我小時候吃的味道。”
老護國公哈哈大笑,“你還記得就好。證明我教給你的話,你都沒忘。”
他一邊吃著燒紅薯,一邊跟周衛道:“你弟弟就在南平,蘇容那小丫頭也去了,有他們兩個在,即便南平三萬兵馬,他們也能想辦法,守住南平城,讓南平不亂。”
“冀北二十萬兵馬,據說是張承帶兵。”周衛還是十分擔心。
老護國公道:“你要相信,危急關頭,人的潛力,是可以發揮出最大的。你弟弟啊,這些年,在東宮缺乏曆練,他出京曆練,是對的。”
隻是可惜,他好好的孫子,這曆練有去怕是無回,隻要那小丫頭不傻,就會收了他,不放手,將人綁在身邊,將來留在南楚。
哎。
他這把老骨頭,費心教出的那個跑了,如今還得現教大孫子。
他這大孫子,將才是有,但缺少磨煉,也缺少靈透,揣摩人心之術,他沒教,本以為將來他們兄弟,一文仨武,隻要他們不蠢笨就行,有周顧立在朝堂,足智多謀就夠了,其餘那仨不用,誰知道,如今還得從頭來。
就先從與張平沒打起來之前,鬥智鬥勇開始教吧!若是上好了,這是最好的一堂課。
吃完兩個紅薯,老護國公拍拍肚皮,“老了,年輕的時候,這東西,我一口氣可以吃七八個,如今,這才兩個,便吃不動了。”
他對周衛擺手,“你都拿走吧,今兒晚上好好歇著,明日一早,咱們去昌州,到了那裡,就按兵不動了。”
周衛驚異,“祖父,昌州距離隴西郡,還有數百裡,怎麼就不動了?”
“咱們急急慌慌到了隴西郡,人困馬乏,能打得過張平嗎?更何況,他手裡還有二十五萬兵馬。”老護國公道:“咱們到了昌州,就駐紮在昌州,好好籌備等著張平上門,還能有勝算,否則,就如今咱們這二十萬兵馬……”
老護國公可惜地搖搖頭,“陛下手裡那十萬京麓兵馬,多年來未曾好好練兵,隻是好看的花架子,看著是好好的大白菜,其實芯裡都是爛的,給人家送人頭還差不多。”
周衛沉默了,“聽祖父的。”
老護國公對他擺手,見他撿地上的紅薯,忽然想起來,“蘇行則那小子呢?怎麼今兒一天都沒見他?”
周衛道:“他似乎在研究的地形圖。”
老護國公對他道:“彆撿了,派人去把那小子叫來,讓他來吃。”
周衛應了一聲,立即派人去了。
蘇行則的帳篷距離老護國公的帳篷不遠,很快就來了,他進帳篷後,對老護國公拱手“老國公。”
“吃紅薯新燒的。”老護國公坐去了一旁喝茶,對他指了指地上。
蘇行則笑著道謝,拿起一個烤紅薯,坐在墊子上剝開吃。
他吃的斯文,但是剝皮的動作卻很熟練。不像周衛,剝皮都帶著幾分笨拙。到底是國公府的世子,即便在軍中,老護國公刻意往粗養,但太平年間,沒仗打,即便練兵辛苦,他依舊保持著世家子弟的講究。這倒也不怪他,畢竟他有個大長公主的祖母,有個出身大家世族的母親。
“你這手法,挺熟練啊。”老護國公看著蘇行則。
蘇行則笑,“七妹淘氣,從小就不愛在府裡拘著,不是上山就是下河,小時候我不放心她,又關不住她,隻能跟著她一起。她喜歡在山野裡燒東西吃。”
老護國公懂了,樂嗬嗬的,“那小丫頭啊,野生蠻長,沒想到卻跟她的性子不同,長成了那副弱不禁風的嬌兒模樣。”
蘇行則笑,“那是您沒看到她與人打架,在江寧郡時,沒有一日像個女兒家的模樣,隻有來了京城,才看起來像個大家閨秀。”
老護國公自然沒見過,但能把他最看重的小孫子給勾到手裡非她不娶的,想想也不可能是大家閨秀,就衝她那日登門毀婚書那手法模樣,也能想象幾分,她跟人打起架來,想必也是個出手狠的。
他親手遞給蘇行則一盞茶,“你研究了一日的地形圖?說來聽聽。”
蘇行則連忙接過熱茶,對老護國公道了一聲謝,“晚輩估摸著時間,就怕我們趕到後,張平帶著大軍,已拿下了隴西郡。所以,晚輩在想,咱們大軍應該在哪裡攔住張平,二十萬兵馬,對付二十五萬兵馬,本就有差距,再加上十萬京麓兵馬,頂多抵五萬之數,這麼算下來,實乃兵力懸殊,若不好好擇一處天險之地,籌備萬全,讓首戰就告捷,大增我軍士氣的話,就怕急匆匆趕去,兵馬困乏,首戰吃虧,失了先機,我軍隻能連連敗北,再無鬥氣。”
老護國公刮目相看,“你小子,不愧是謝遠教出來的。”
他瞅了周衛一眼,“你服不服?”
周衛慚愧,“孫兒服。”
他知道,早先祖父就是在拿他弟弟點他,他已自省過了,但他自小長在軍中,熟讀兵書,又時常由祖父教導,卻還不如蘇行則,素來被人誇他沉穩,關鍵時候,卻慌了,著實汗顏。
“你有你的優點,這一路來,雖然人困馬乏,急行軍趕路,卻沒出絲毫差錯,隊伍整齊,不亂分毫。這是行軍最首要的,做的很好。但唯有心急一點,做的差了,你若不心急,靜下心來,也不會想不到,我們趕去隴西郡,黃花菜都涼了。”老護國公道:“失了隴西郡,就失了,再失慶元、槐安、彭城、長澤、洛英,這都不算什麼。隻要我們守住了昌州,才是守住了京城。否則,怕失一地,死命阻攔,隻會讓我們一敗再敗,敗到京城,讓天子腳下,成為最後一道防線,那才是一敗塗地。張平那小兔崽子,他不配進京城地界,我們就在昌州,將他打敗。”
他說完,對蘇行則問:“你研究一日,是擇的昌州嗎?”
蘇行則掏出地形圖,攤開在老護國公麵前,笑著說:“晚輩也覺得昌州是一塊寶地。”
他拿出的地形圖上,被勾畫出了一塊地方,那裡正是昌州的八環山。
老護國公哈哈大笑,“不錯,後生可畏。謝遠那小子,教出你們倆來,他也是後繼有人了。”
他感慨,“他一直窩在江州做什麼?你父親不放他走?還是他不想出江州?”
蘇行則溫聲道:“先生幾日前在信裡說已出江州,七妹一時半會兒走不開,他先去南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