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從寧澤的院子出去後,便去了寧瑤的院子。
寧瑤已自己請了大夫,正讓大夫給他開打胎藥。
侯夫人到來時,大夫已開好了藥方子,侯夫人看了藥方子後,囑咐大夫,“你暫且先留在府中一日,今日之後,你走出這府裡,無論什麼人問起,哪怕是天皇老子都要記得說,你是來為大小姐保胎的,但因大小姐一路奔波傷了身,胎沒保住。知道嗎?否則,事情傳出去,我們有乾係,你也擔責。”
雖然皇帝已將寧瑤跟她肚子裡的孩子貶為庶民,但到底是天家的血脈。
大夫白著臉點頭,“夫人放心,老夫就算死,也不會說出此事,埋進棺材裡。”
侯夫人溫聲道:“我信你,瑤兒也信你,否則不會請了你來。去吧,讓人帶你先找一處院子歇息。”
大夫頷首,由人帶著走了。
侯夫人吩咐貼身的婢女去熬藥,然後挨著寧瑤坐下跟她說話,“剛剛我去了澤兒的院子,他帶著鳳公子與蘇七小姐出去轉街了,說是你大哥有事情要忙,由他陪著。”
寧瑤點頭,“大哥的事情多,弟弟左右沒什麼事兒,由他作陪也合適。”
侯夫人歎氣,“你弟弟不能再參加科考了,這爵位以後也沒他的事兒了,他又斷了三根手指,親事怕是也不好說了,我真後悔,在他去京城前,就該早早給他訂下親事兒,若非好高騖遠,想在京城娶一門貴女,也不至於如今他的親事要降幾個檔次,畢竟身體有殘之人,但凡門第高一點兒人家的姑娘肯定是娶不到的。還有,他總不能無事可做,以後你說讓他做些什麼好呢?總不能遊手好閒一輩子。我與你父親尚在,這侯府能養他,我與你父親不在了,分家產,他沒有爵位,又是次子,家業頂多分得三成,三成家業雖然不少,但若是一輩子坐吃山空,我怕他晚年可怎麼過?我也看出來了,你大哥雖然不是個小肚雞腸的人,但頂多不找他麻煩,若讓他像對待一母同胞的兄弟一樣地對待他,怕是不可能。這都怪我,這些年一直非要他爭爵位,如今倒頭來,他們兄弟不親,你大哥如今能饒他一命,我都覺得知足了。彆的不敢指望。”
寧瑤道:“母親,弟弟去京城這一遭,幾乎嚇破了膽,如今人能好模好樣地回來,已是不錯了。至少他沒瘋沒顛。至於以後的事情,慢慢打算吧!為官雖然不成了,但彆的也不是沒出路。”
“什麼出路呢?他也就書讀的還勉強可以。”侯夫人歎氣,“你彆看他有些懦弱性子軟骨頭也不硬,但他若是為官,定然也是個圓滑知進退的人,是個能坐得穩官位的。他是我兒子,你弟弟,你也該清楚,他最大的缺點,就是沒經曆過事兒,如今經曆了九死一生,我倒覺得,他短時間是被嚇破了膽,但時間一長,他緩和過來,就不會怕了。你爹不是慫蛋,娘不是慫蛋,你也不是慫蛋,你大哥也更不是,總不能咱們家出個他,真是慫蛋了。”
寧瑤沒忍住,笑了,“母親,您與女兒說這些,是對弟弟,有什麼想法和打算嗎?”
侯夫人點頭,猶豫道:“是有個想法,但娘還沒想好,也擔心怕是不成的。”
“您隻管說,我聽聽。”
侯夫人湊近她,壓低聲音,“你弟弟隻是被大梁的朝廷降罪不準再參加科考,但他若是去南楚,換一個國家,可管不著他。大梁的律法,總不能涉及南楚同罪同罰。”
寧瑤一驚,“母親?您是想……”
侯夫人按住她的手,“蘇七小姐是南楚王女,早晚有一日,要回南楚,這日子隻近不遠。昨兒我觀她那個人,看起來雖然散漫隨意,但骨子裡可是個厲害的,言談話語,滴水不漏,軟硬磨刀,能縮能伸,她定然擅謀術,也擅馭人之術。昨兒你父親宴席後,與我私下感慨,說他老了,如今的年輕人,小姑娘,可真是厲害極了,不愧是謝遠教出來的人。說她這樣的人有本事,有魄力,有手段,哪怕南楚局勢複雜,她沒準也能殺出一條血路,坐上南楚王那個位置。我又聽你講了你們回南平這一路,遇到了十幾波殺手?其中一撥人馬,竟然還是河雲郡太守調了兩三千駐兵埋伏?但人還沒靠近入埋伏之地,便提前被她識破了,改了路?連數千米的山崖都帶著你們姐弟攀了?這樣的人,何愁大事不成?”
她看著寧瑤,“整個南平侯府,以後都是你大哥的了,在他的手底下過日子,即便一母同胞的兄弟,日子長了,哪能沒有難處?更何況他們的關係,也不是多兄友弟恭的關係。我便想著,求求蘇七小姐,她去南楚,帶上你弟弟。”
寧瑤提醒,“母親,南楚的局勢,十分複雜,危險得很,您舍得嗎?萬一一個不小心,弟弟出了什麼事兒……”
侯夫人沉默片刻,道:“不能因為怕他出什麼事兒,就把他拴在家裡,無所事事,做個閒人,過一輩子,妻無好妻,妾無好妾,一輩子在彆人的手底下,看人眼色,還要從人手指縫接漏下之食。”
她頓了頓,“所謂父母之愛子,當該為計深遠也。”
她歎了口氣,“若他幾十年,活的渾渾噩噩,日子過的稀裡糊塗,一輩子在你大哥麵前卑躬屈膝,阿諛奉承,祈求告饒,討好賣乖,被整個南平所有人瞧不起,戳脊梁骨,我寧願他跟著蘇七小姐去南楚,闖一番天地。”
她低聲道:“本來,我昨兒想了一夜,有這麼個想法,也怕不成,但剛剛,我不是去了你弟弟的院子嗎?正碰著他與鳳淩有說有笑地從他的屋子裡出來,勾肩搭背的,看起來感情還不錯的樣子,我便想著,興許可行。”
寧瑤默了默,想起寧澤的三根斷指,還是鳳淩砍的,但他們姐弟都有意瞞下了此事,將之推到了謝臨身上,不過從京城這一路回南平,鳳淩雖然嫌棄寧澤,但到底護著管了他一路,而寧澤,好像也沒那麼怕鳳淩了,不止如此,他看得出來,他還很崇拜鳳淩。
她琢磨片刻低聲道:“您先問問弟弟的意思,若他同意,讓他自己去求蘇七小姐吧!”
她提醒道:“回來的路上弟弟提過,說要不以後跟著鳳淩好了,被鳳淩給嫌棄拒絕了,說他拖後腿,不得用,不要的。”
侯夫人聞言訝異,點了點頭,“好,娘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