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神幣》建炎年中,淮南張三以捕魚為業。是日,沿河下,遇一魚自水躍統至舟上,漁大喜,此魚洞赤,身長九寸,口不能合,內有異物,乃一幣。取觀之,亮若銀,一麵,有怪象,上書“中國人民銀行元”,一麵,雕菊,栩栩如生。漁人大喜,每逢人即吹噓之。日久矣,此事遂至於縣,縣君使人取之,大驚,歎曰“此非凡間物也!”。貢送至京師,不知所蹤。或曰遺矣,或曰京中王貪腐矣,其後不知所蹤。宋末,南淮反,有人自稱“上幣仙”,旗幟為“元”,舉旗造反。——《聊齋誌異》蒲鬆齡《淮河神幣》譯文:宋朝建炎年的時候,淮南有個張三以在淮河捕魚為生。有一天,沿河南下,遇到一條魚自水麵躍出落到了船上,張三狂喜。上前去一看,發現這條魚通體赤紅,長約九寸,但是這條魚嘴巴無法閉合。原來這魚嘴裡有一枚銀幣。銀幣一麵畫有奇怪符號,上麵寫著“中國人民銀行元”,另一麵,雕有菊花栩栩如生。漁民很開心,便將這枚銀幣帶回家中,每次遇到人便吹噓這枚銀幣的神異之處。時間久了,這件事便傳到了縣令耳中。縣令便派人索取了這枚錢幣,驚訝無比,感歎道“這銀幣不是人間之物啊!”。後來,此錢幣成了貢品,被送往京城,不知所蹤。有人說是遺失了,有人說是被京中某位郡王貪沒了,此後下落不明。宋朝末年,淮南有人自稱“上幣仙人”,號“元”,舉旗造反,不知和那神幣又有什麼關係了。《張生》宋建炎十七年,即墨有張生,病覺問今是何時。妻曰:“今為建炎十七年”。張生疑問“天子何人?構乎?”。妻駭,見左右無人曰“官家名諱何以直言!”。張生複問:“金人何往矣?”。妻笑曰:“七年前以滅國亡種,名為清。”張生疑,問數事,大喜。謂其妻曰:“官家吾之鄉人矣,將達哉!”。乃攜妻子往京,言己與官家鄉人,辱世祖文過抄也,功不過爾爾,我亦可一掃天下矣。後遇盜,畢。古往今來,跳梁小醜豈是一人爾?——《聊齋誌異》蒲鬆齡《張生》譯文:宋朝建炎十七年時,即墨有一個張書生,大病醒來後問妻子現在是什麼時候。妻子回答說:“現在是建炎十七年”。張書生疑惑又問“天子何人?趙構嗎?”妻子嚇了一跳,看左右無人說“官家的名字怎麼能直接說出來!”。張生又問“金人去哪了?”妻子笑著說“七年前以被滅國亡種,現名為清。”張生疑惑,去打聽了很多往事,狂喜。對自己妻子說“官家是我的老鄉,我們要發達了。”於是帶著家眷前往燕京,路上言說自己和官家同鄉,詆毀宋世祖文采不過抄襲的罷了,功績不過平平,我也可以一掃天下。後來路上遇到了盜匪,一命嗚呼。古往今來,跳梁小醜又何止這一個人呢?《井中狸》淮南亳州有廟,名曰“明道宮”。院中有井,名曰“九龍井”,宋世祖墜井於此,得道祖天授兵法三卷。建炎元年,井中見一狸,其狀似人,時威風,時哀戚。左右感異,報於班值統領楊沂中,楊大駭,令左右放箭。狸死書“朕乃構”而狸之屍隱,不見其蹤。洪武年中,有楊生過此宿明道宮。夜夢一紅袍男子叱“朕乃構!楊賊誤朕!嘗朕命來!”。楊生醒,不敢寐,次日天明疾逃。——《聊齋誌異》·蒲鬆齡《井中狸》譯文:淮南亳州有一處廟祠,名曰明道宮。院子裡有一口井,名叫“九龍井”,宋世祖在這裡墜井,夢到道祖傳授兵法三卷。建炎元年,井中出現了一隻狸貓,它的樣子很像人,時而威風,時而哀戚。左右侍衛感覺很奇怪,便彙報給了都統楊沂中,楊沂中大驚失色,下令亂箭射死。狸貓死前於井中寫下“朕乃趙構”後狸貓的屍體便消失了。明朝洪武時期,有一姓楊的書生途徑此處借宿明道宮。夜晚夢到有一紅袍男子怒吼“朕乃趙構,楊沂中害朕!還我命來!”。楊書生驚醒,不敢再睡了,第二天一早便逃離了明道宮。《三趙》萬曆年間,湖廣有一生名袁宗道,官至員外郎。袁幼時慕詩詞,常與人曰“天下文氣莫過於三曹,三蘇,三趙。吾欲擺宴請古時之才子”。是夜,袁聞庭中喧嘩,乃叱仆視,然呼數聲無仆應,遂怒披衣至院中視。見院中宴,酒肴備具。六人分列左右。左衣漢服,為長者形貌矮小,雙眸狹長,然有帝威。右衣宋士子服,為長者容貌屹然,雅有文氣。袁生異,前揖問“門人袁宗道,不知幾位前輩何名?”。左側長者扶須笑日:“孤乃魏王曹孟德,今聞足下有宴相邀,特來討酒一杯。”繼又聞右一人言“不欲蘇某今日遭此無恥漢賊!”。兩方既爭。袁知是三曹三蘇駕臨,忙上前解後七人共入宴。宴罷,袁奇問曰“既六位前輩皆至,三趙官家於何?”。蘇撫須笑對:“三趙著,無時下人間來宴。”原是那天帝苦追書久已,三趙官家日夜著不休。袁慨然道:“果著乃世間最苦之事矣!”。一夜無言。次日天明,袁醒身臥庭中,四下杯盤狼藉,似昨夜在此設宴,仆婦都覺驚奇。袁和之曰“吾仰之老前輩來客,夜深未叫汝等。”仆慷慨,遂拾起。萬曆末中,荊州有吳生,每至夜則夢一紅袍人與之講《西遊降魔雜記》。吳生不堪擾,遂改其事,名曰《西遊記》。書成,夜夢紅袍人於夢中曰:“你我二人不相負也。”吳生驚,麵流淚不止曰“妾負官家矣!”。而此書刊九州,天下人皆曰此吳生乃吳貴妃後,趙世祖以補吳妃生未得後之位,故托夢成書,搏世間之名。世謂《西遊記》、《西降魔遊記》二書之作者皆曰“吳承恩”。——《聊齋誌異》·蒲鬆齡《三趙》譯文:明朝萬曆的時候,湖廣有一書生袁宗道,官至員外郎。袁宗道小時候愛慕詩詞,經常和朋友說“天下文采莫過於三曹,三蘇,三趙。我真想擺下一桌酒宴宴請這些古時候的才子。”有一天夜裡,袁宗道聽到院子裡有人喧嘩,便起床嗬斥奴仆查看,然而呼喊數聲卻無奴仆回應,便生氣的披著衣服來到院中查看。隻見院中正在開宴會,酒菜齊全。複又見六人分列左右。左側三人穿著漢朝服飾,為首長者身材矮小,雙目狹長,然而卻帶有帝王威勢。右側三人穿著宋朝士子服飾,為首長者形貌屹立,頗具文化之氣。袁生心生驚異,上前行禮問候“晚生袁宗道,不知幾位前輩如何稱呼?”左側長者扶須大笑著說:“我是魏王曹孟德,今聞足下此處有宴席邀請,特來討一杯酒喝。”緊接又聽到右側一人破口大罵“不想蘇某今日遇到你這無恥漢賊!”兩方隨後爭吵不休。袁宗道知道這是三曹三蘇大駕光臨,忙上前解圍,說和兩方,然後七人一起進入宴席。宴會結束,袁宗道好奇詢問“既然六位前輩都來了,那三位趙官家又在何處呢?”。蘇軾摸著胡子笑道“三趙還在碼字,沒有時間下凡來參加宴會。”原來是那玉皇大帝苦於追更,三位趙官家在天上隻能日夜寫書沒有休息的時間。袁宗道感慨道“果然寫才是世間最辛苦的事啊!”,一夜無言。第二日,袁宗道醒來後發現自己睡在院子裡,四周杯盤狼藉,好似昨晚有人在這裡開過宴會一般。仆役都覺得很驚奇,袁宗道和他們說道“是我敬仰的老前輩來此做客,昨夜太晚我就沒叫你們起來。”仆役感慨主人家的慷慨,隨後便收拾起來。後萬曆年中,荊州有一位吳書生,每到夜晚便會夢到一位紅袍男子與他講述《西遊降魔雜記》,吳書生受不了這種騷擾,改了其中的故事,命名《西遊記》。書寫完的那天,晚上那紅衣男子在夢裡說“這樣一來你我二人就再不相欠了”。吳書生驚醒,而後流淚不止,哭著說“妾身負了官家啊”。後此書刊售九州各處,天下人都說這吳書生乃是吳貴妃轉世,趙世祖為了彌補吳貴妃生前未得皇後之位,故此托夢成書,來拯救吳氏的名望。後世稱《西遊降魔雜記》《西遊記》這兩本書的作者都叫“吳承恩”。《耳中人·二》曲端,字正甫,建炎十八王之一,通文武,善詭辯。端少時遇老道,習導引之術,冬夏不止,可使耳目清明,練至大成以耳化人,目能視,口能言。端聰慧,行之未及一年而已至大成,耳可化人,喋喋不止。建炎五年時正旦,張樞相為其子舉滿月酒,設宴。宴中,端以不知東京事,願聽諸同僚議事。然,諸人皆聞端處私語,似有人多言。眾人詫異,複問端,“節度不言何屢擾宴?”。端笑曰“非我言,為吾耳言矣”。眾人望去,見端耳中二小人出,長三寸許,形與曲端俗倨,環臂抱胸,狺狺吠,惹人厭。眾宴各散。——《聊齋誌異》蒲鬆齡譯文:《耳中人·二》曲端,字正甫,建炎十八王爵之一,文武雙全,善於詭辯。曲端小時候曾遇一老道士,學了一門氣功,冬夏不停,可以讓耳目清明,練到大成可以使自己雙耳化成人的樣子,有眼睛能看,有嘴巴能說話。曲端很聰明,修行了不到一年便已經達到大成,雙耳可化人,喋喋不休。建炎五年正旦時,張樞相為他的長子舉辦滿月酒,宴請朝中文武大員赴宴。席間,曲端以自己不知東京城中事為由不願多口,願聽諸位同僚討論國家大事。然而,所有人卻都聽見曲端處喋喋不休,似乎有很多人說話。眾人詫異,又問曲端,“節度不願開口為何屢次擾亂宴會?”曲端笑著回道“不是我在說話,是我的耳朵在說話。”眾人看去,卻見曲端雙耳中跳出兩個小人,身長三寸,形態與曲端一般倨傲,環臂抱胸,狺狺狂吠,惹人生厭。眾人宴會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