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兩軍相距二十裡。但大半個時辰後,隨著兩軍按照行軍序列向前方有序列陣完畢,卻又隻是相距十五六裡了,隻能說,二十裡的距離,對於雙方各自數萬大軍,加一起六萬之眾來說,實在不是一個太遠的距離。而距離的拉近,又同時意味著兩件事情,那就是雙方情報獲取頻率的提高,以及情報獲取難度的提升……這二者之間並不矛盾,因為雙方哨騎之間的交戰頻率與血腥程度也在直線上升。換言之,雙方事實上已經開始前哨站了。回到眼前,對嶽飛來說,新的情報自然是讓他喜憂參半:憂的是,在這麼一場有進無退的戰鬥中,李成同樣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沒有半分動搖,而這則意味著今天必然會誕生一場短時間內大量流血、負傷與死亡的戰鬥,哪怕是勝者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喜的是,隨著哨騎往來不斷,嶽飛方才得知,李成部雖然在數量上幾乎兩部於禦營前軍所部,部隊齊整程度上也暗示了相當的訓練量與軍紀,但無論如何部隊的精銳程度與裝備水平還是遠遠比不上禦營前軍的……哨騎清楚說明,偽齊軍陣後方鐵甲數量急劇減少,取而代之的是披著皮甲的部隊,最後還有相當數量的無甲部隊,宛如民夫。這才是合情合理的,畢竟,京東這地方再是膏腴之地,人口再多,而李成哪怕是如死掉的孔彥舟那般搜刮徹底,可又要養兵,又要養士,又要跟金人換馬的,就肯定會有短板。甲胄不足,部隊戰力不一,便是一個根本上的破綻。當然了,與此同時,李成那邊卻也是有些喜憂參半之態的:喜的自然是發現對方兵力較少,騎兵尤其少,自己有萬餘騎,而對方隻有區區三四千騎;而憂慮的當然也是對方士氣如虹、隊形嚴整,而且披甲率高到嚇人……如果哨騎所言不虛的話,那身前這支禦營兵馬,其披甲率幾乎可以說僅次於當日吾山戰場上他遇到的那支禦前班直了。但是,這支部隊有兩萬左右。“主公!”一將自前方躍馬而來,就在馬上相對。“哨騎說前方趙宋禦營兵馬打的是嶽字大旗,莫不是耍詐?按著邸報上的說法,嶽飛不該來的這般快吧?俺看兵馬也隻兩萬……說不得是張俊部將裝的!”“必然是嶽飛。”李成麵色嚴肅,勒馬在原地回轉。“其他人擺不出這般架勢,也無這般多、這般齊整的鐵甲軍士,也就是嶽飛,跟我一般願意將錢糧全都砸到軍伍裡。”“趙宋官軍戰馬來的少,鐵甲自然多些。”那將醒悟,但旋即再問。“主公,既然是嶽飛……果然要戰嗎?如此架勢,一旦潰了,便是滿盤皆輸的局勢,屆時依著那訛魯補的言語,退到河北,咱們沒了本錢又該如何?”李成當即大怒:“耿二,大戰在前,你不想著好生打贏這一仗,反想著敗了去河北嗎?!大小眼有甚可怕?他此時來此,豈不是正應了疲憊之師?咱們卻是不可當的歸師!”那耿二,也就是李成早年在河北南下路上收服的所謂義軍首領耿堅了,聞言在馬上一低頭,複又勒馬在地上盤旋了一圈,方才再問:“若是這般,主公可有軍令頒下?”李成愈發大怒:“如此局勢,無外乎騎兵居左右,兜住步兵並立向前而已,哪有什麼軍令?便是有軍令,也隻一句話……非得令,不得後退!不得私自脫離本部!”耿堅不敢再多說,直接折身往前軍而去,而李成怒極之後,複又有些緊張,卻又看向身側二將,一個喚做徐文,一個喚做郭仲威。其中,徐文是京東密州人(現山東日照到高密一帶),也曾割據一方,算是密州那邊的小股半獨立勢力,隻是堯山戰後,天下震動,人心導向再度起了波折,如今密州早已經被張俊用拉攏、勸降的方式漸漸全盤掌握,而此人卻是個有野心的,不故密州老兄弟李逵和沂州土豪扈成的拉攏,幾乎算是一意孤行、孤身投了李成……原本他以為能接手李成手中杜彥、吳順殘餘的密州兵,卻不料反而做了對方身側親衛大將。而郭仲威則是淮上豪俠,昔日李成流浪時遇到收複的兄弟之一,乃是一開始的親衛大將。而這二人,說來不知道是這年頭比較流行還是怎麼樣,和濟南府被劉豫謀害的官軍大將關勝一樣,都綽號‘大刀’……徐文綽號徐大刀,郭仲威綽號郭大刀,兩把大刀一起管著李成部的長刀騎兵,也算是名副其實了。平素裡,李成都是拿話本裡曹操身側典韋、許褚來對比的。閒話少說,李成嗬斥走耿堅,複又在自己身側兩把大刀身上一打轉,卻又猶豫了起來……原因很簡單,他想派人去前麵督戰,卻不知道該用誰好。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此時不說戰場具體情況,隻說倉促建業的李成軍中,也跟曆史上混亂時期的所有新興軍閥一樣,形成了派係……而大部分派係,基本上都是圍繞著外來與本地的地域之爭而劃分的。李成本人是河北人,靖康大亂,他自河北南下,然後在淮上饒了一圈,最後為時勢所迫,落腳在京東,在京東建立了根基,所以他軍中大約可以分為河北流亡兄弟與京東本土大豪兩大派係。其實平心而論,李成自詡梟雄,治軍拿人也都是很有一套的,對待士卒,他是士卒不吃他不吃,士卒不眠他不眠,行軍遇雨雨具不足他便是第一個淋雨之人,掌軍作戰也從來不忌憚親自上陣;對待這些首領,他平素裡也能做到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然後賞罰分明,公平使用。真就是大宋和大金兩個混賬玩意,不願意給這位機會,否則以此人水準說不得真就能捏合起一個勢力,然後成一個太祖般的人物,哪像此時躲在東京城裡的某位官家,想整個世祖都難?不過話反過來說,英雄既然要靠時勢,那如今時勢不佳,李成自然也就沒奈何……大金就是兵強馬壯,大宋就是地大人多,莫說此人了,真換個劉邦這時候空降過來,說不得也的老老實實在淮北做個地方忠義社的社頭。同樣的道理,李成固然梟雄,但眼下局勢卻也容不得他放肆。數月之內,先是議和風聲再起,那時候起,京東本地出身的將領、部隊便有些陰奉陽違起來;後來,議和的事情不可遮掩,金人倒也挺實在,直接開出了允許李成率部分精銳部隊北返,屆時正式授予李成世襲猛安的身份,行軍萬戶的腰牌,往德州、棣州一帶駐紮的條件……結果就是連隊伍中的河北人心都有些渙散。天下亂了好幾年了,眼瞅著大事不能成,反而有南北並立的局勢,回家混個官身又如何?坦誠說,那個時候,即便是李成本人都快要在大勢之下絕望了,他之前兩個月間大約就是不停在跟金人說條件,所謂希望能多保持一些獨立性、多留一些部隊、多劃分一些地盤什麼的。然而,金人哪裡會給他這麼多臉?說來說去,也不可能讓他越過金國開國大將、漢人萬戶王伯龍的成例。燕京那邊和大名府行軍那裡根本就是咬死了,一萬人編製,納入大名府行軍司體係,做個尋常世襲猛安、行軍萬戶罷了。於是乎,李成這才在更加驚懼的劉豫呼喚下往濟南一行,乃是說兩個絕路之人要魚死網破,趁著嶽飛人不在濟州防區,主動開戰、搞一個大新聞的意思。但是,搞軍事的話,金人又不是吃素的,如何能許他們作幺蛾子?粘罕死了,一堆開國萬戶尚在,高景山接到烏林答贊謨提醒,派出萬戶訛魯補輕騎渡河,幾乎是以政變的形式拿下了劉豫,也將正好裝了個正著的李成給控製住了。而這,就又回到那個老話題了,也又得再度不厭其煩的提一句李成、劉豫這些人的悲哀所在了:論實力,他們不是沒有實力。論水平,李成的軍事水平金宋兩國都認,養起兵來更是對照對麵嶽飛來的,私德勝過十個張俊張伯英;而劉豫當個皇帝,據說同樣是兢兢業業,搜刮錢財從來都是奉承金國貴人、恩養士人的,自己從來都是跟趙宋官家一樣臥薪嘗膽……趙宋官家都還穿奢侈的棉布,吃雪糕喝藍橋風月,劉豫卻經常隻穿麻布,學靈鷲寺的和尚吃素齋。但問題在於,那位趙宋官家的態度如此決絕,根本不可能容他們,劉豫那死了的親兒子更是明證。所以,他們便是再多的無奈、再多的後悔,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敢與金人作對的。唯獨話反過來說,這不是張俊忽然發起突襲了嗎?雖然訛魯補那裡並未得到大名府確切的言語,可身為開國老派武將,之前數次戰爭中都沒有遭遇敗績的一位,這名有對濟南專斷之權、偏偏又對議和並不爽利的金國萬戶,還是被李成趁機說服,遣他回身而戰。非隻如此,訛魯補甚至主動送出了一個整編猛安,外加劉豫濟南府的兩千騎兵,也都化妝成金人模樣,一起過來。事情翻轉,軍中京東本地的豪傑確有歸師之態,堪稱戰意踴躍,倒是昔日的老兄弟們顯得有些敷衍了。回到眼前,李成勒馬緩緩前行,在跟隨自己許久卻是淮南籍貫的郭大刀,以及京東本地出身卻來得比較晚的徐大刀……想了半日,情知不能拖延,卻終究是咬牙點了其中一人:“徐大刀!”“末將在!”徐文手提一把長柄大刀,躍馬而來。“你領兩百長刀甲士,濟南府給的騎兵再分你一千,往左翼與中軍縫隙裡去,知道如何做嗎?”李成麵目猙獰。“知道!”徐文昂然做答。“打起來以後,卡住一條線,退後者斬!必要時,率部衝上去,一舉成功!而若左翼前方有失,便以接手左翼,督軍為先!”“去!”“喏!”位於軍陣後方中央位置的中軍騎兵隊列裡,登時散去一半。畢竟是決定生死的一戰,李成如此吩咐下去,卻還是有些不安,這一戰他最擔憂的地方其實很簡單,那就是眼下這個大局中,部隊中的一些將領不免要動搖,怕是待會一旦血戰會有人支撐不住。故此,左思右想,隨著部隊稍作進發,他卻又再度下令,卻是調整便於調度的所以騎兵,讓騎兵一分為二,列陣左右,便是那一個金軍猛安,也被他派出去,放在了右翼。換言之,在距離敵軍已經不足十裡的情況下,他終於是選擇了最終的陣型……卻正是兩翼騎兵,中間步兵,前方甲士精銳,後方弱兵的經典保守陣列。“主公。”郭大刀見狀似乎有些想法,卻是在自家主將下令後主動勒馬上前。“雖說此等安排稱得上是妥當,可總得計較地形才可以……這是咱們的地方,主公難道不知道地形?中間行軍大路還好,兩側卻是有些山丘形狀,騎兵便是衝起來,戰力怕也有限。”我如何不知道?李成心中暗罵……他這個陣勢,根本就是為了讓自己能直接控製住的騎兵部隊兜住中間的步兵大隊!是儘量防止中間步兵潰散的保守戰術!但是,這話偏偏沒法說出口,無奈之下,李成隻能揮手:“老郭不懂,我自有分曉!”郭大刀本也是儘心提一句而已,見狀自然無話。而片刻之後,隨著李成部騎兵大股調動,嶽飛聞得哨探,卻是心中微動,但麵上卻依舊不做多餘反應。一直等到李成部在行軍途中完成騎兵左右翼布陣……他才忽然下令,召集田師中、張憲、王貴、湯懷等主要將領。而此時,雙方其實前軍相距已經隻有七八裡了。“戰機已現,我已曉得破敵之法。”嶽飛勒馬在軍陣之中,身前立著七八個下馬的大將,嶽字帥旗則在身後豎立,身後兵馬遇到這麵大旗以後則如水遇礁石一般,自然兩分,繼續前進不停。“李成仗著騎兵多,居然將騎兵放在兩側山地,步兵放在中間大路……我們反其道行之,將步兵一分為二,左右迎上騎兵,卻以各部騎兵合一,放在正中,正麵衝他腹心!”諸將麵麵相覷,情知這是最後決斷,無法耽擱,卻是紛紛頷首……事實上,為了方便行軍,也是為了保護寶貴的騎兵,眼下的行軍路線本是這般安排的。故此,所有人也都意識到,嶽飛必然還有其他言語。而果然,嶽飛此言既罷,立即眯著眼睛盯住了其中一人:“田將軍!有件事情隻能要你去做……我事先講好,此番軍令既下,你必然會覺得我在拿你當溝壑,惡意來消耗張太尉根本心腹……但便是如此,也要你咬牙去做,因為你部確係是步卒中最精銳一部!你若不做,我便要軍法處置!”田師中沉默了一下,卻似乎早有所料一般,然後拱手相對:“都是老軍伍,若嶽太尉真有惡意,我自會曉得……所以,嶽太尉儘管下令便是。”嶽飛微微頷首:“我要你去左翼最前麵!直接與有女真騎兵那邊的賊軍南側騎兵大隊在山地對衝!”田師中長呼了一口氣,坦然答應:“正如太尉所言,我部乃是軍中步卒第一,又與金人騎兵正麵打過,而以太尉應敵方略,此番布置我也無話可說……這般說好了,山地之上,我部能戰,也絕不推辭!”嶽飛微微點頭,複又搖頭:“我還沒說完……我要田將軍部即刻提速,先行突出與南側山地上的敵軍騎兵大隊互衝!其餘各部,自南向北,依次放慢行軍速度,斜陣與敵軍相接!”田師中愕然抬頭,死死盯著嶽飛不語。而嶽飛也隻是睜著自己的大小眼迎上對方:“有什麼要說的,速速說來……不能耽擱!”“太尉是讓我部去送死?”田師中呼吸粗重。“不錯!此戰最前一線必然損失慘重,你部若單獨突出,死的更多!”嶽飛凜然做答。“但當兵吃糧,難道還怕死嗎?!”田師中嘴角抽動一二,不知在想什麼,片刻後,卻是直接翻身上馬,複又勒馬轉身,然後就在馬上放聲厲喝:“太尉,若是如此這般,卻不能全勝,我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到官家身前哭訴,將你此番南下大半年的功勞給抹平了!”言罷,田師中不待嶽飛言語,便直接打馬回轉。兩刻鐘後,田師中率領禦營右軍所部背嵬軍,也就是他嶽父命根子一般的三千重甲長斧步兵,率先與當麵騎兵交戰,雙方甫一交戰,便在狹窄的戰場上進入最殘酷的肉搏戰。甲胄、戰馬、肢體、血漿,瞬間開始拋灑到魯中丘陵之上。雙方最精銳的部隊,平素裡放到最後才扔上去做勝負手的那種,卻是一上來便開始互相消耗起來。但是,得益於田師中部是忽然突出發起的反衝鋒,李成想用騎兵兜住步卒的想法卻是上來便破滅掉了。數以萬計的步卒,在雙方已經事實上大規模交戰的情況,根本無法控製與指揮,卻是順著軍陣慣性繼續沿著平坦大道向西而去。而此時,嶽飛部中軍所有騎兵,也就是背嵬軍為主的區區四千眾而已,也都在張憲所領背嵬軍處集合,距離前線李成部步兵尚有一裡之遙,卻是以一種完全不符合騎兵行軍速度的速度,緩緩龜速進發。張字大旗下,第一次見到這種交戰場麵的楊再興身披雙層鐵甲,騎著一頭嶽飛親自送給他的大馬,手提一柄大鐵槍,向前兜了幾十步,瞅了眼左前方南側戰場上的情況後,卻是忍不住喘起了粗氣,繼而渾身顫抖起來。他不是畏懼,而是激動……有些人,宛如一開始就是為了戰場而生一般。而他身後,披掛整齊、戰鬥經驗豐富的張憲與郭進也在喘著粗氣,然後勒馬緩緩向前。與楊再興相反,這二人是真的有了一絲慎重與緊張之態。是慎重而不是猶豫,是緊張而不是畏懼……之所以如此,正是因為他們戰場經驗豐富,非常清楚這種在狹窄崎嶇地形包裹著的平地之上當麵碰撞是個什麼結果。犧牲再所難免,勝負會在某一方撐不住後,瞬間決出,繼而就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圍殲、追擊、迫降。“衝吧!”楊再興眼看著田師中部側翼漸漸被李成部的步卒整個包裹住,忍不住回頭建議。張憲一聲不吭,隻是去看郭進。腰間係著一個大馬勺的郭進,勒馬向北側身後去看,卻是搖了搖頭:“王副都統(王貴)還沒搖旗。”張憲頷首之餘也是故作鎮定:“田師中那三千兵是能打的,當日堯山攔住過合紮猛安、擋住過婁室的,這點場麵不算什麼!正好將賊軍中軍吸過去,弄散他們的額陣型。”楊再興哪裡知道什麼是合紮猛安,什麼又是婁室,隻是急躁不堪,偏偏有些無奈,便再度勒馬向前兜了一圈。而等他渾身熱血難抑,準備再回來催促張憲時,卻忽然聞得後方一陣鼓響,然後眼見著無數旗幟一起搖晃……猝不及防之下,卻是讓張憲身先士卒,帶著郭進與一隊親衛騎士躍馬從身側撲出。楊再興氣急敗壞,回身喊起本部,便也轉身帶頭衝鋒。隨即,整個背嵬軍與倉促集合起來的所有騎兵,不過四千眾,便奮力朝著正麵四萬大軍的中軍軍陣而去。不過是半刻鐘不到,禦營前軍背嵬軍便奮力插到禦營右軍背嵬軍側麵敵軍的背後,李成部數千步卒當即被炸散於當場……北麵騎兵見狀,試圖在將領的指揮下轉身兜住這部從中間冒出來的騎兵,卻不料,有些崎嶇的山地之上,無數步卒放聲呐喊,很快就在一麵王字大旗的帶領下以反衝鋒的姿態迎麵而來,根本不給這些騎兵任何在戰場轉圜調整的餘地。這一日,兩軍在行軍了大半日後狹路相逢,僅僅是做出了倉促的陣型調整之後,便當麵奮力撞上!真的是奮力一撞!六萬大軍,一方四萬,一方兩萬有餘,宛如兩個裝滿了沸騰血水的陶罐一般,在齊魯之地上撞了個當麵。一時間,血流滿地,碎屑四散,唯獨喊殺聲浩蕩,帶起回音翻轉不停,自丘陵後上升。ps:感謝洋光下の牛肉麵同學雙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