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知裴葉神似當年的柔懿長帝姬,常年身穿紅衣的淩晁眉宇帶著當年裴朝的影子。且柔懿長帝姬是先皇後,婚前跟裴朝的關係人儘皆知。請問,皇帝這會兒的心理陰影麵積有多大?答曰:算不出來_(:3)∠)_上了年紀的朝臣,不是變臉就是咳嗽掩飾內心的震驚,再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扭開臉。倒是年輕那一撥臣子忍不住在內心驚歎。淩晁郡王出生宗室,父母相貌皆出眾,他長得好看又有高貴氣質是正常的,但裴葉將軍常年在戰場廝殺,出名前隻是個平民百姓,居然也生得如此絕色,周身氣勢還穩壓淩晁郡王。再加上前陣子不知從哪裡刮起的流言邪風先入為主,二者巨大反差更顯得裴葉奪目出眾。“不知是誰如此壞心,那般汙穢不堪的謠言都能傳得滿城風雨。”位置站得比較偏僻的朝臣目不斜視,身子卻微微向一側傾斜,與距離不遠的同僚低語。“……的確是不尋常。”同僚低語,“……這個流言出來前,到處都傳揚這位是先皇後所出……”百姓默默吃著皇室的瓜,沒多久就傳出來裴葉是妖怪的傳聞。獵奇古怪的東西更能吸引百姓的眼球,不需要推波助瀾,裴葉就被妖魔化了,全然忘了她可是在戰場立下赫赫功勞的悍將。百姓再愚蠢也不會嘴碎得如此難聽,必然有人刻意引導。“哦,明白了,如此一說倒是有可能的。”年輕朝臣站直身子,頷首低眉,眼珠子卻往上轉,用餘光去瞥坐在龍位上的皇帝陛下。將裴葉汙名化,誰是既得利益者?有能耐爬到這個位置的人,誰也不是蠢貨,稍微點撥就能心神領會。同僚輕笑道:“這種謠言經不起細究的,誰不知道裴將軍曾在天門書院求學數年,交友無數。僅我知道的就有六七人,各個對她讚不絕口,說她是世間奇女子,胸襟廣闊能納山川四海。如此奇人,真要是個醜陋凶悍毫無人性的,那些人怎麼會為她仗義執言?偏偏謠言還風風雨雨傳遍整個玄安城,要說這背後沒人推波助瀾,誰會信呢?隻是,這法子太落下乘了。”裴葉是誰?玄安城百姓中間津津樂道的風雲人物。她的戰功和神秘出身相輔相成,風頭之盛還壓過了改邪歸正的淩晁郡王。柔慧長帝姬也不止一次在眾人跟前稱讚裴葉,說她教導有方,將紈絝淩晁教成五美青年。如此人物卻被推出去和親,哪怕補了個帝姬的頭銜,但她婚後又不在朝夏,一旦朝夏跟閆火羅再度交惡,作為維係兩國和平的她必然會成為閆火羅泄怒的犧牲品,甚至會被砍頭祭旗。這些熱血尚存的年輕臣子是堅決反對和親的,奈何更有話語權的重臣紛紛支持,他們也無可奈何。玄安城流言四起,他們甚至有一瞬希望流言是真的,如此內心的愧疚就能輕一些。結果瞧了真人才知所有讚美之詞都能按在她身上,而他們卻要當劊子手將她推出去……年輕臣子隻能輕歎。內心的愧疚和自責有了養料,破土而出,瘋狂生長。皇帝這會兒沒心情關注朝臣們又腦補了什麼,寬大龍袍袖子下的手緊緊抓著龍椅扶手。縱然內心的野獸已經露出猙獰獠牙,麵上依舊端著平靜寬和的麵具,用溫和的聲音噓寒問暖。裴葉看似恭敬實則漫不經心地應對,同時忽略投在她身上的各色眼神。儘管有心理準備,但她還是要說一句柔懿長帝姬才是《替身冷血皇妃之狠毒暴君彆寵我》的真女主吧?“筱綠”不過長了一張跟她神似的臉,居然能吸引這麼多愛恨糾纏的注目?她深深懷疑推銷綠帽這個任務應該由柔懿長帝姬去完成。莫說派發一百頂貨真價實的綠帽,翻一倍都不成問題,老中青少四代通殺。“……裴愛卿,朕欲收養你,冊封‘德福帝姬’,從一品,擇日和親閆火羅大王,維係朝夏與閆火羅兩國百年和平與安寧,你可願前往?”皇帝詢問幾句前線的事兒,寒暄過後便直奔主題。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裴葉不能拒絕。畢竟,皇帝都扯出“朝夏與閆火羅兩國百年和平與安寧”這麵正義大旗了,站在正義製高點發號施令。秦老雙手交疊垂於胸前,聽到這話眉頭一跳,原先半闔的眼眸乾脆就閉上了。眼不見為淨。站在秦老另一側的政敵撇嘴低頭。裴葉正欲答應,誰料這時候跳出來攪局的人。這人的身份出乎所有人預料,居然是跟皇帝一個鼻孔出氣的皇太子!“父皇,兒臣以為閆火羅狼子野心,與其和談不啻於與虎謀皮,裴將軍又為朝夏立下汗馬功勞,乃是年輕一輩中少有的統帥將才。閆火羅點名讓她和親,更能看出閆火羅的險惡用心。”皇帝的臉綠了,朝臣的臉則像是打翻的調料盤,五顏六色啥都有。早之前乾嘛去了?非得兩國談好條件才站出來反對?這位皇太子瞧著腦子不太聰明的亞子。皇太子說完才意識到自己乾了什麼蠢事,但胸腔翻滾的衝動讓他顧不得許多。現在不說,退朝之後再談,再無轉圜餘地。他雙手一拱,彎身垂首,頂著皇帝能殺人的視線,不敢抬起頭與皇帝四目相對。榮王攥起的拳頭緩緩鬆開,而裴葉則對皇太子露出“乾啥呢老弟”的眼神。皇帝冷淡斥責道:“朕瞧你是睡糊塗了。”皇太子之前沒有表態,但一直站在他這邊,為何今日突然反水插他一刀?除了太子自個兒,誰也不知道。裴葉出現在朝堂的一瞬間,太子心跳如鼓心心念念多年的畫中人走出了畫,走到了他跟前。不是蕭妃兒那種相貌相似而神不似的劣質品,裴葉的眉梢眼角與畫上的人一模一樣。皇太子被這股強烈的感情震撼到了。甚至在它的鼓動下站了出來,開口阻止和親。當他發熱的腦子稍稍冷卻,內心有懊悔,但更多的是對皇帝的恨意。皇帝表情冷得能掉冰渣子。朝堂氣氛凝滯,最後還是裴葉站出來打破僵局。“……若此舉能為百姓帶來福祉,臣願往,隻是……臣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講。”太子麵如土色,皇帝臉色緩和。“講。”裴葉一副懵懂疑惑的表情。“臣聽聞閆火羅最初是為求娶陛下之女,迎做閆火羅王庭王後。但臣出身草莽,雖有陛下抬愛,也……”她頓了頓,憂心忡忡道,“太子殿下之語也不是沒有道理,閆火羅野心不死,難保不會假借和親蠱惑我等,待我等鬆懈之時,再發動雷霆偷襲。如此,我國處境危矣……”這些擔心,皇帝跟朝臣也有。皇帝曾跟閆火羅大王狼狽為奸過,自然曉得此人有多陰狠反複。說翻臉就翻臉,比翻書還快幾分。“裴愛卿的憂慮,朕也有過,卻沒有周全的對策。”裴葉道:“臣倒是有一計,既能震懾閆火羅不軌之心,也能護得朝夏周全。”皇帝急忙道:“裴愛卿請說。”“請陛下遣派三五萬兵將為臣送嫁,若閆火羅意圖不軌,臣便率兵將敵人首級斬下。”此言一出,眾臣皆默,看著裴葉許久說不出話來。她眉目堅毅而正值,瞧不出丁點兒兒女私情,有的隻是對家國的坦誠。皇帝道:“不妥……抽調邊境兵力,守衛薄弱,豈不是給了他們可乘之機?”裴葉道:“邊境兵馬動不得。”皇帝一聽就明白了。邊境兵馬動不得,地方兵馬也來不及抽調,能給她送嫁的就是禦林軍了。禦林軍守衛玄安城和皇帝安危,怎麼能交到裴葉手中?榮王卻站出來道:“皇兄,臣弟以為裴將軍拳拳愛國之心令人動容,閆火羅不得不防,不妨讓她一試。”秦老幾個有分量的老臣也嘰嘰咕咕扯一堆,表示這法子的確不錯。皇帝麵上笑嘻嘻,心裡隻想mmp。他也知道這法子不錯,閆火羅看到送嫁隊伍膽都能嚇破,但調走一部分禦林軍,他怎麼辦?禦林軍是為守護皇城與皇帝而存在。裴葉那張跟柔懿一模一樣的臉,他看著都滲得慌,豈會將兵權交到她手中?待小朝會散去,榮王與新鮮出爐的嫡出德福帝姬並肩出了大殿。皇帝沒鬆口兵馬送嫁,但又不想裴葉生出怨懟,為了安撫她,又將她往上提了提,冊封為與嫡出帝姬並肩的正一品,與榮王品級一樣。榮王表情淡漠,周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除了裴葉誰也不敢靠前。“皇帝有些小氣啊,就給了個正一品。”榮王篤定道:“你先前提出的要求,他會答應的。”裴葉站在他身側,兩條手臂攏進袖子、交叉胸前。“他惜命,真會鬆口?”榮王道:“他是惜命,但也盲目自大。隻要禦林軍不是完全聽命於你,而是聽命於他的心腹,他便肯了。殿上沒有答應,隻是因為你說‘率兵將敵人首級斬下’。他聽了心裡當然怕。”跟柔懿長帝姬相似的裴葉,敢說率兵斬下閆火羅大王的首級,難道就沒可能斬他的首級?直接授予兵權是不可能的。但裴葉為國考慮、犧牲,皇帝不予回應也不行。榮王道:“秦老幾個被留下來了,估摸著就是為了商議這件事情。”裴葉笑道:“禦林軍有十萬?”榮王側首瞧著她:“十萬是虛的,玄安城百姓也不過二十來萬,哪裡能養這麼多禦林軍護衛皇城?不過,皇兄的確是想將禦林軍擴充到十萬。隻是這些年打仗險些掏空國庫,他的想法無法付諸行動。為了名聲,縮減後宮開支,禦林軍年長的士兵也被遣調回鄉,數目銳減。”禦林軍滿打滿算也就七萬。榮王暗中掌控著三萬,真正屬於皇帝的就四萬。隻要將四萬再抽調一批離開,再加上柔懿長帝姬暗度陳倉、偽裝送來的兵馬,政變結果毫無懸念。裴葉笑眯了眼:“殿下說陛下會調撥幾萬給我送嫁呢?”她咬重“送嫁”二字。榮王臉色一沉,本就不愉悅的心情幾乎要跌穿地心。他道:“不會拖延到那一日的。”萬事俱備,隻欠政變。如果柔懿長帝姬連這麼好的條件都能將事情辦砸,那隻能說她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正如榮王殿下所料,皇帝反對是擔心裴葉拿了兵權反水殺他。一旦將兵權交給自己的心腹,他便將大半的心放回肚子。都城玄安地勢特殊,易守難攻,周遭也沒有能威脅都城的兵力,派出去兩萬禦林軍送嫁以示鄭重,剩下五萬足夠護衛都城安全。聖旨下達,百姓紛紛讚揚,這讓皇帝心裡好受不少。閆火羅這邊則像是吃了蒼蠅一樣難受。得知隻有兩萬禦林軍,閆火羅大王冷嗤一聲,示意計劃繼續進行。時間一晃便到了帝姬出嫁的日子。“穿著還怪好看的。”她有閒心欣賞嫁衣,一堆小夥伴卻憤憤不平。淩晁還被柔慧長帝姬關了禁閉,免得這小子跳出來壞事。離開當日,天清氣爽,秋風凜冽。裴葉抬起袖子,遮掩著唇角揚起的笑意與眾人道彆。“諸君,後會有期了。”車轅駛遠,烈陽西墜。送嫁隊伍即將靠近朝夏邊境,一夥人才將裝在麻袋中的蕭妃兒送了過來。“來得可真慢啊,她這樣能瞞幾日?”裴葉戳了戳昏睡的蕭妃兒,後者明顯被灌了失神昏睡的藥。裴朝道:“不用多,兩日便夠。”送嫁伺候的丫鬟侍女都是柔懿長帝姬的人,她們會替蕭妃兒打掩護,不讓閆火羅一方懷疑。“皇宮那邊交給你家姘頭能行?”皇帝再菜,手裡還有一些禦林軍呢。裴朝道:“她以前搞過,一回生二回熟。”人家柔懿長帝姬搞政變是專業的。裴葉聽後拍手,笑著打了個響指。“行,我們也開工吧。”抽出那根在戰場敲碎無數腦袋的白色長棍,裴葉隨手將寬大華麗的外衫脫下,輕飄飄的婚服落在蕭妃兒頭上,將她半個身子蓋住。九片竹葉和一片小紙人伸了伸懶腰,漂浮著環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