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於儘管今晚就是命定之夜,當我晚飯後跨進鄔遇的房間時,臉上還帶著一絲笑容。我進去時,鄔遇正在看書。坐在窗台前,一盞黃燈下,他手裡拿著本《極限論》,陳教授家的書。很好,看不懂。我在他對麵坐下,他從書後看我一眼,那雙眼依然屬於我的修理工,色澤深沉又濃鬱,他朝床抬了抬下巴:“困了就過去睡。”今晚有大事,我倆自然要呆在一起,隨時應變。我說:“我還不困。”鄔遇放下書,說:“那你想乾什麼?”我心想我想乾什麼,也不能說出口啊。我說:“我看啦。”我拿出手機。於是我倆就這樣相對坐著,各看各的。看了一會兒,我偷偷抬眸,他已點了根煙,邊抽邊看。他看這些專業書時,表情很平靜,很專注。眼睛裡也乾淨得好像什麼也不存在。我心中一動,說:“你沒想過,還回學校裡,去乾本專業嗎?”鄔遇沒抬頭,鼻息裡淺淺吐出煙氣,說:“現在靜不下心來乾這個了。”“哦。”他卻又說:“其實以前想過,留校繼續做研究,有空帶帶項目掙錢,也挺好的。”我腦海中浮現出他穿著乾淨衣服,胡子也刮得乾淨,站在講台上的樣子。有點新鮮,也有點陌生。再想到那乾淨的襯衫下,或許依然是白背心勾勒的肌肉硬朗的身軀。唔……還挺帶感的。“在想什麼?”他眸色幽沉地看著我,“臉有點紅。”我忙說:“啊,沒什麼。我其實也想過的,等我將來寫不動退休了,去找個野雞大學做個網絡文學寫作培訓老師什麼的。”鄔遇笑了,說:“何必妄自菲薄,你那麼出名,怎麼會進野雞大學?”我怎麼跟鄔遇解釋,他對我們這個圈子根本不了解,我這種算什麼出名啊。像我這樣的小神,神格不穩,一掐死一大把,一波又崛起一大把。不過講真,這兩個設想的畫麵,如果放在一起,感覺還蠻好的。他是名校學者,還能帶項目掙錢養家,我是個風騷的野雞大學兼職培訓老師,得空再寫寫……我心臟泛起甜甜的、微微發脹的感覺,抬起頭,發現鄔遇也正看著我。我們竟然就這麼沉默地凝視了好一陣子。燈光映進他的眼睛裡,他的眼裡隻有我。我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和我剛才想的一樣。可是我們怎麼才能走到那一天?鄔遇合上書,揉了揉眉心,說:“我靠一會兒。”他閉上眼,往後靠進椅背裡,也不知是真困,還是在逃避什麼。我說:“你去床上躺會兒唄。”他說:“不用,你累了就去睡會兒,我不會睡著。”我說:“我也不睡。”他的側臉沉靜,嘴角卻忽然有了一絲笑。我索性在桌上趴著,看著他的樣子,看著他短短的黑發,凸起喉結,長長的腿,還有搭在椅子上的手。怎麼辦?我覺得自己已經不能想象,沒有他的生活了。這個男人,時光流轉令他來到我的生命裡。吸引了我,陪伴著我,征服了我。我真的害怕,哪一天,會不會在他的記憶裡,我也成為一道模糊的影子?……我是被鄔遇輕輕拍醒的。黑暗中,燈什麼時候被他全關了。隻有月光從窗外透進來,明亮清澈。我看到鄔遇模糊的輪廓,他站在我麵前,眼眸銳利。我迷迷糊糊坐起來,忽地一個激靈,往門口方向看。並沒有火光,也沒有氣味。我鬆了口氣。鄔遇卻靠近我耳邊,用很低的聲音說:“聽到了嗎?”我心裡一驚,屏住呼吸仔細傾聽,果然聽到樓下傳來一陣陣細碎的腳步聲,還有門“吱呀”一聲被慢慢推開的聲音。有人,還不止一個,在半夜兩點,進了彆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