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魚說:“我回家過完春節就來了啊,難道你還打算跟他……”後麵放低聲音,我聽不到了。兩人說著說著,譚皎又嘿嘿笑了。兩個女孩鬆開了,壯魚又問:“你不回家過年?”譚皎沒答,隻是笑著搖了搖頭。我明白她的意思,她甚至都不確定春節那幾天,自己會不會經曆。壯魚走了,我和譚皎並肩走回客棧。我感覺出她因為朋友而有些傷感,卻無從安慰。周圍時常有村民經過,打量著我們兩個外來人。譚皎問:“你覺得那個交點,會是哪裡?”我搖了搖頭。她又說:“會不會是在那個湖底?”我點頭:“有可能。”她又靜了一會兒,說:“會不會是鄔妙的案子?”我沒說話。“那個交點之後……”譚皎說,“我們很可能會各歸各位,這個穿梭的過程也會結束。終於有個盼頭了。”我微微一笑,說:“是啊。”她卻低下頭,說:“那個時候,阿遇你會不會不記得我了?”她問得很平靜,嗓音輕柔,全不似平時跳脫散漫。然而我卻想起,這已是她第二次問這樣的話了。我說:“我說過,不會。”她說:“你怎麼知道?”“我就是知道。”“無論怎麼樣,都不會忘記嗎?”她又說。我靜了靜,說:“死都不會忘記。”我沒有抬頭,不去看她的雙眼。周圍的風輕輕吹過,有雪飄落。而後我聽到響動,原來是她已伸手,去抓樹上的雪。似乎也沒什麼目的,就是抓下來,在手裡揉成末,丟掉。陽光很淺,照在晶瑩雪地上。她玩了一會兒,我安靜地在邊上看著。看得出來,她的心情終於變得不壞了。看著她白皙纖細的手指,染著一點雪光。我問:“手被燙的地方,還疼嗎?”“那點兒算什麼啊?”她回頭衝我笑,那笑燦爛無比,“早不疼了。喂,反正每天要被命運擺布,我們要不要抽空堆個雪人?”我的心情也在此刻變得極放鬆,一時什麼也不想去想。我點了根煙,含在嘴裡,看著她被凍得有些發紅的手指,說:“你站邊上,彆動手,我來堆。”“憑什麼?”她撇撇嘴,蹲了下來,居然就用手開始刨雪。我看著她的傻樣子,低聲失笑。她抬頭望著我,眼中也是比雪更清澈明亮的光。我們就這樣蹲在一起,一個雪人漸漸成型,雖然雙手凍得冰冷,卻都沒在意。“……阿遇?”我們身後傳來個熟悉的遲疑的聲音。我動作一頓,譚皎也愣住了。這個冬天的陳如瑛,就站在我們身後,站在鄉村小路上。穿著白色羽絨服,戴紅色圍巾,許是太寒冷了,還戴著口罩,隻露出一雙彎彎的眼睛,驚喜的、激動的、還有些繾綣地望著我。而後又詫異地看著譚皎,目露疑惑。我拉著譚皎,慢慢站起來,心中瞬間明了。陳如瑛不記得船上發生的事了,也沒認出我身邊的譚皎。跟言遠一樣。後來的他們,依然忘卻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