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從蘇州城蜂擁而出的數以萬計的太平軍,饒是已經親率餘勝軍打了多次戰役的林哲也是不由得感到了一絲緊張。當他下達:“全軍列隊迎戰!”的時候,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聲音裡帶有了一絲顫抖。其他的餘勝軍將領們大多也是麵色疑重,儘管到這蘇州城之前就預料到會麵對眾多太平軍,但是隻看紙麵上的幾萬人敵軍和現實裡看見幾萬人朝著自己衝過來,那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石琅翼、沈馳雲、徐言青、曲攀雲等餘勝軍裡營團級彆以上的高級軍官們一個個騎著馬遊走在餘勝軍前後,口中大聲發出了諸多命令。“整隊!”“快,快,都給老子跑起來!”在諸多高級軍官的命令下,眾多連級基層軍官指揮著自己的連從行軍狀態的縱隊變為橫隊。最後形成了以營為主的數個大橫隊方陣。於此同時,後方的炮兵部隊也是在炮兵軍官們的指揮下快速把火炮卸下,部分炮兵們把炮兵連的眾多馬匹牽到後方,而那些炮兵們則是一個吆喝著把火炮原地擺開。已經被林哲臨時委任為炮兵總指揮官的付林陽放下了望遠鏡,然後也沒有下馬,而是掏出了一個小本子用鉛筆寫寫畫畫著,不時好身邊的幾個炮兵軍官們低聲交談著。由於事發倉促,炮兵部隊根本來不及構築炮兵陣地,隻能是原地展開,所幸的是蘇州城外是一片廣闊的平地,原地展開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就當這些炮兵軍官們忙著測定諸元,準備進行炮擊的時候,王呂雲和錢牛北的騎兵部隊已經前出!此時,雖然雙方已經行動了起來,但是彼此間的距離還是比較遠的,還有著兩公裡左右的距離。兩公裡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對於太平軍的大量步兵而言他們要衝過來至少還需要十幾二十分鐘的時間。至於錢牛北和王呂雲的騎兵們,目前需要前出阻撓他們的快速靠近,同時也需要對他們進行一次試探,看看這些亂哄哄衝出來的太平軍到底戰力如何!就當餘勝軍上下忙成一片,急忙整隊迎戰的時候,遠方的蘇州城門樓上,一個年約四十,身穿戰袍的中年武將用手擋著陽光,眯著眼遠眺著遠方的餘勝軍,半響後隻見他收回了目光麵帶微笑著:“看來那就是餘勝軍!”旁邊的幾個軍帥,師帥們也是齊齊點頭,其中一個麵容略老,年約五十的軍帥開口道:“看他們的旗幟應該是沒錯了,就是之前在湖州的那支餘勝軍!”“這樣一看,的確和其他清妖不太一樣嗎,變陣倒是夠快,隻是就憑借他們區區這三四千人,也想擋住我們四萬天兵的步伐,簡直可笑!”一旁的一個軍帥露出譏笑的口吻:“而且這股清妖屆持火槍,沒有一個刀盾手和長槍手,可見他們畏敵如虎,不敢血戰,隻能火槍遠射壯膽!”不過這話剛出,前頭的吳汝孝卻當即回過頭來,當即冷哼一聲:“哼,如果他們真的像你說的那麼窩囊,那麼浙北的一萬多人就不會折損他們手中,林成庭就不會飲恨而歸!”和手中諸多信心爆棚,極度輕視餘勝軍的下屬們相比,吳汝孝看著遠方動作有序,迅速就從行軍狀態的縱隊變為橫隊的餘勝軍開始皺眉了。麵對己方數萬大軍的衝擊,竟然還能夠穩如泰山,變陣之間絲毫不見慌亂,僅此一點,吳汝孝就是知道這個餘勝軍是名不虛傳。太平軍去年和今年先後兩次南下浙北都被餘勝軍所阻,而且每次林成庭的部隊都是近乎全軍覆沒,這已經是引起了眾多太平軍高層大佬們的注意。不少人太平軍的高層將領已經把餘勝軍視為自己南下和東進的最大阻礙。身為太平天國的檢點之一,吳汝孝在太平天國內已經算得上是高層將領,他雖然沒有和餘勝軍接觸過,但是對餘勝軍的了解並不少,知道該部兵力雖少但是絕對等閒視之。根據林成庭等和餘勝軍交過手的太平軍將領們的說法,餘勝軍清妖尤擅火器,部眾屆持火槍,巨炮,每戰必火炮先發,後步隊遠射,己方往往無法近其百步之內。當他得知林成庭率領的一萬多精銳南下浙北,非但沒能攻下湖州,反而在廣德之北的白雲橋全軍覆沒,以至於出戰前的一萬三千精銳之師之剩下不足三千的時候,吳汝孝可是非常驚訝的。林成庭此人並不算是太平天國上層大佬的嫡係將領,隻能算是太平軍的外圍將領,活躍在天京外圍的皖南地區的他甚至連天京都沒去過,不過此人能力不容小窺。自從去年林成庭從浙北飲恨而歸後,一改流竄作戰的模式,先後拿下建平,宣城、寧國等城,把清軍徹底逐出了寧國府一帶,後來又跟著西征軍後頭先後參與皖南太平府、池州府、微州府等地和清軍的戰鬥。到了今年夏秋之際,他麾下的那一萬多人已經算是打出了威名,在太平軍內部都算是有一定的名氣了,要不然當初太平天國執行南下戰略的時候,也不會讓林成庭這個名不經穿的軍帥去了。林成庭這個人雖然在太平天國內部官位不高,不和其他人一樣動輒指揮、檢點甚至丞相,但是吳汝孝卻是知道,林成庭這個軍帥並不是普通的軍帥,他的官職低隻是因為他並不是太平天國上層大佬的嫡係而已,要不然早就是檢點了。一個旁係出身,沒有上層大佬的支持下僅僅依靠自己就能拉起上萬精銳之兵,並橫行於皖南的林成庭都在餘勝軍手下戰敗了,吳汝孝沒有理由再去輕視林哲,輕視餘勝軍。當他得知餘勝軍已經到了吳江並且即將抵達蘇州的時候,他一改以往的攻下一地,洗劫一空再挾裹著民眾繼續前進的做法,而是在蘇州停了兩天,準備先看看情況,然後再決定下一步的動作。而今派出這四萬多人出戰,就是他的一個試探之舉!四萬人,聽上去很多,但實際上裡頭也就一千多他的老部隊而已,而且這一千多人都是在後麵壓陣,充當督戰隊的那種,真正準備衝鋒陷陣,用生命去試探餘勝軍虛實的那四萬人都是這段時間他挾裹而來的普通民壯。這些挾裹而來的民壯,死的再多他也不心痛,,對麵的餘勝軍要把他們殺乾淨,得需要用多少子彈和炮彈啊,用一個人換一顆子彈都是劃算的。而且這三四萬炮灰被清理一遍後,總能練出來幾千個能打的老兵吧,到時候這些老兵就可以補充到他的骨乾部隊中去了。這種方式就是流寇式軍隊最常用的以戰養軍!如果前頭四萬人死光了,這蘇州府的丁口上百萬,到時候再抓個幾萬人壯丁就能補充,吳汝孝一點損失都沒有。吳汝孝大手筆派出了四萬多連武器都沒有的壯丁來試探進攻儘管吳汝孝對他們沒報什麼指望,但是依舊給對麵的餘勝軍帶來了極大的壓力。這種壓力是心理上的,當看著對麵好幾萬人朝著己方衝過來,往日裡鎮定無比的餘勝軍軍官們一個個都是緊張了起來,一個年輕的中尉連長一邊深呼吸著,一邊用帶著白色手套的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汗一方麵是被頭頂上的太陽給嗮的,而另外一方麵則是被對麵的好幾萬人給嚇的。但是儘管年輕,不過他還是堅守著自己的指責,隻見他騎著馬遊走在自己這個步兵連的前後,口中說著:“都裝填好了!”“隊形排的更緊密一些,都穩住了!”也有其他幾個軍官們高聲鼓舞著士氣:“那些不過都是流民而已,他們連弓箭火槍都沒有,等下隻要我們嚴守陣型,勝利最後必定是屬於我們餘勝軍的!”“我餘勝軍成軍以來,轉戰浙蘇皖三省,大小數十戰未嘗一百,而今天,同樣也不會失敗,餘勝軍戰無不勝!!”於此同時,幾個傳令兵們也是傳遞著林哲的最新指示:“大帥有令,各部必須嚴聽號令,違令者立斬!”在這種敵軍大舉壓上來的態勢下,餘勝軍不僅僅需要士氣上的鼓舞,更需要時刻提醒軍官以及士兵們,餘勝軍還有著最為嚴苛的軍法,任何違抗命令的行為都會受到最簡單,同時也是唯一的處罰:當場處決!這一點對於那些軍官們尤其重要,至於士兵倒是不用太擔心,這些士兵經曆長期訓練後,基本上已經形成了對命令的本能反應,除非部隊傷亡慘重而導致全軍崩潰,不然的話這些普通士兵實際上並不會轉身而逃的。反倒是那些隨營學堂出身的軍官,這些軍官所學的都是各種戰術技巧,並沒有和士兵那樣接受洗腦式的訓練,所以說逃跑的話,這些軍官們逃跑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就當步兵們緊急列隊,提前裝填好子彈的時候,王呂雲和錢牛北的騎兵已經前出,不過麵對好幾萬人的大規模衝鋒,哪怕再狂妄的王呂雲也沒膽子直接帶著騎兵衝出去,隻能遠遠的進行騷擾性射擊,效果卻是相當不錯,但是一放到數萬人這個巨大的基數上,那麼就會發現騎兵部隊的騷擾射擊並沒有掀起太多的浪花。騎兵和這些衝鋒過來的太平軍民壯們接戰的時候,餘勝軍的火炮也已經是緊急完整了準備,隨著付林陽的:“全體都有,全力射擊!”緊接著個個炮兵連的連長們一個個下達具體命令:“實心彈裝填,前方一千三百碼,急速射擊!”“榴彈裝填,前方一千碼,急速射擊!”“榴散彈裝填,前方八百碼,全力射擊!”近三十門火炮發出隆隆巨響後,數十顆實心彈夾雜著不少的榴彈、榴散彈飛向了前方千米外的太平軍人群中,實心炮彈落入人群之中,先是砸死數人後觸地,再挑起來砸中數人,後又跌下在地上向前滾去,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趟出一條血路來。榴彈落入人群中,因為引信不太可靠,有些落入人群中沒有爆炸,而有些則是在半空中就提前爆炸,有些則是觸底後爆炸。還有榴散彈,儘管同樣因為引信不可靠,不能讓所有榴散彈都在敵軍的頭頂上準時爆炸,但是隻有一顆爆炸,那就能籠罩下方的一大片範圍,單純對人員的殺傷而言,比榴彈還要大得多。這些炮彈儘管在那四萬多人的太平軍中掀起一陣一陣的浪花,但是依舊無法阻擋那四萬多人繼續衝向餘勝軍的方陣。此時,漢特·威廉再一次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他是一個合格而勇敢的職業軍人,就和泗安之戰的時候一樣,隻見他騎著馬到了最前方的第一營,高舉著自己的指揮刀,然後用著略帶冷靜的聲調大聲高喊著:“開火!”於此同時,其他的餘勝軍軍官們也是高喊著‘開火’!下一瞬間,餘勝軍成軍以來,最密集的一次齊射就是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