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類數千年的戰爭史裡，已經充分證明了麵對騎兵的衝擊時，步兵是多麼的脆弱，哪怕是到了1853年的現在，哪怕是裝備了米尼步`槍的餘姚縣勇營，對太平軍的騎兵也是多有忌憚。昨日在泗安爆發的戰鬥中，由於林成庭麾下董陽紅率領的騎兵部隊一直在側翼虎視眈眈，迫使當時餘姚縣勇營抽調了半數兵力進行被動的防禦。儘管昨天的戰鬥力，餘姚縣勇營第一步兵團打退了董陽紅的騎兵衝擊，但是這絕對不能說是勝利了，因為如果沒有這一支騎兵在旁邊牽製，林哲以及其他的餘姚縣勇營軍官們有理由相信，靠著己方強悍的步兵火力，完全能夠逐步推進並最終擊潰數倍於己的敵軍步兵。今天的情況和昨天極為相似，都是因為太平軍騎兵部隊的出現迫使餘姚縣勇營抽調了半數兵力進行防備。而不同的是，昨天的太平軍的騎兵動向一直被餘姚縣勇營所注意著，甚至在敵軍騎兵發起衝擊之前就已經列隊準備好了。然而現在呢，雖然餘姚縣勇營這邊提前了十幾分鐘得到了敵軍騎兵的出現並開始調整隊形迎敵，但是時間還是遠遠不夠。排隊槍斃時代的步兵隊形調整是複雜無比的，這不僅僅需要部隊訓練有素，同時更對軍官的指揮能力要求相當高，如果軍官不能及時調整隊形，那麼很容易就會陷入困境。尤其是麵對騎兵衝擊的時候，留給步兵調整隊形的時間非常短暫，而一旦不能夠及時列出類似空心方陣或者其他完整隊形應對騎兵衝擊，那麼敵軍的騎兵一旦衝到身前來，哪怕是裝備了米尼步`槍的餘姚縣勇營也是無法抵擋敵軍衝擊的。現在的林安飛此時是內心緊張無比，儘管此時此刻他的神情依舊保持鎮定，不斷的下達個個口令，試圖讓麾下的第二步兵團儘快轉換隊形。“立即原地整隊，全體都有，刺刀準備！”林安飛口中大喊著，此時的他正在用著從漢特·威廉那裡學習的有限戰術指揮著部隊進行隊形變動，現在搶占對麵的那個小山坡已經毫無意義，而此時敵軍騎兵已經開始衝鋒，而他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搞空心方陣了。步兵要轉換陣型，所需要的時間相對於騎兵的衝鋒速度而來，太過漫長了，現在林安飛唯一的戰術選擇就是就地整隊，然後和以往一樣用己方的優勢火力來對抗敵軍。可是麵對不遠處敵軍的騎兵掀起了陣陣煙塵，帶著震耳欲聾的馬蹄聲衝過來的時候，讓訓練未久的第二步兵團士兵們發生了一定的恐慌。雖然暫時還沒有出現轉身就逃的情況，但是隊形已經開始散亂！這讓後方觀戰的林哲眉頭皺的越來越緊！這個第二步兵團看樣子訓練的時間還是太短，雖然都是麵臨騎兵的衝擊，但是成軍數月的第一步兵團可以快速變換陣型，然後正麵迎戰敵軍騎兵的衝擊，但是現在換成了第二步兵團來，卻是表現的太過勉強了。這個時候，林哲想起了當初從長興出發來廣德的時候，當時林哲決定帶著全軍，包括第二步兵團以及第二炮兵連出戰，而漢特·威廉就對他說過：“隻要將軍你再給我三個月的時間，我就把他們訓練成合格的士兵，但是現在，他們還沒有準備好！”當時林哲並沒有太在乎，因為當時麵臨廣德被太平軍攻陷的危機，林哲那裡還會管第二步兵團和第二炮兵連有沒有訓練好，直接拉上去打了。後來廣德之戰和昨天的泗安之戰，似乎也沒有出現什麼太大的問題，第二步兵團和第二炮兵連的表現雖然不算多麼出色，但是依舊足以完成林哲要求的各種戰術，從而讓餘姚縣勇營取得勝利。但是現在，林哲才知道，漢特·威廉口中說的他們還沒有準備好是怎麼回事。第二步兵團上個月才正式編練，士兵都是訓練不過月餘，雖然已經完成了各項最基本的訓練，列隊，基本的紀律、裝填射擊等雖然還不如第一步兵團，但是勉強可戰，然而他們和第一步兵團比起來，卻是缺了一樣東西。那就是對生命的漠視！近代軍隊為什麼是近代軍隊，那是因為裡麵的士兵一個個都是毫無自主性的士兵，他們不需要狂熱的情緒，也不需要榮譽的刺激，他們隻是近乎本能的聽從軍官的命令，然而機械而單調的作戰。第一步兵團成軍多月，在嚴苛的軍法下，軍官們的皮鞭下，那些士兵們已經初步被去除了人性，對軍官的命令已經擁有最基本的本能反應，他們不會思考，不會懼怕，哪怕是昨天麵對騎兵的衝鋒，第一步兵團的士兵們依舊在軍官的命令下從容列隊，開槍，射擊。然而第二步兵團的士兵們訓練時間尚短，卻是還沒有能夠達到這個地步。麵對如同決提之水一樣席卷而來的太平軍騎兵，儘管軍官們大聲叫嚷著讓他們列隊，但是第二步兵團的士兵們害怕了。“快，趕緊的！”林安飛大喝著，讓手下的步兵跑動著，形成更加密集的隊形以應對敵軍騎兵的衝擊。在各個連長、副連長的協助指揮下，各連士兵雖然動作不算連貫，但是各連的隊形也是迅速收縮，基本上是人擠人，肩並肩了，這種緊密隊形除了試圖發揮更加密集的火力外，其密集隊形在應對騎兵衝擊也更加有力。“快，瞄準，射擊！”現在董陽紅率領的騎兵已經是衝進了五百米之內，依靠騎兵的衝擊速度，他們並不會給予自己太多射擊的時間，林安飛知道，自己必須抓緊每一秒時間，讓部隊儘可能的殺傷敵軍，阻攔他們衝上來。隨著白煙彌漫，持續的啪啪聲響起後，第二步兵團的陣前響起了密集而持續的槍聲，然而騎在戰馬之上的林安飛透過白煙，濃眉卻是皺的更緊了。對麵的賊軍騎兵似乎準確判斷出了自己的火槍射程，他們在五百米左右的距離竟然是做出了齊齊的左轉向，並沒有和林安飛想象的那樣直接衝過來。他們要做什麼？此時，林安飛朝著左後方看去。第二步兵團的左後方，實際上也就是餘姚縣勇營的大後方，那裡有個低矮的山坡上麵的第二炮兵連的十二磅火炮正在持續發射炮彈。他們的目的不是我的第二步兵團，而是炮兵陣地！想到這裡，林安飛就知道戰局已經出乎了自己的預料之外。他看了看那些正在轉向的敵軍騎兵，在看看右前方的第一步兵團，前方的第一步兵團正以區區六百人的絕對劣勢兵力抵抗著超過四千敵軍步兵的衝擊。他一咬牙道：“全體都有，立即向左轉，變兩列縱隊，跑步前進！”身後第一步兵團雖然麵對敵軍優勢兵力的反攻，但是林安飛相信，石琅翼麾下的第一步兵團是能夠守住的，現在最大的危機並不是敵軍步兵的優勢兵力反擊，而是那支繞過了自己，直奔己方炮兵甚至林哲所去的敵軍騎兵。要是不把他們攔下來，不僅僅炮兵陣地會毀在他們手裡，恐怕就連林哲以及營部的一大群高級軍官都會喪生在敵軍騎兵的衝擊之中。太平軍的騎兵一改常態，沒有去主動衝擊自家的步兵方陣，反而是在陣前來了一個戰術大轉向，直奔炮兵陣地以及自己所在方位來的時候，林哲一直鎮定的神色終於是有了些變化。之前的數次戰鬥，雖然說都是他親臨指揮，但實際上從頭到尾他都是在後方安穩的看著，戰場上的血腥基本上和他沒有多大的關係，然而現在呢。現在敵軍的騎兵卻是繞過了自家的步兵方陣，直接朝著自己衝了過來，這如何讓他不心驚。儘管現在敵軍還在一千多米外，但是近千騎兵的疾馳聲勢浩大，這讓林哲感到了來到這個時代以來的最大心理壓力。儘管林哲到了這個時代後，辦起了團練，也帶領餘姚縣勇營連續打了好幾次勝仗，但林哲自身依舊是個普通人，對戰場有著自己的畏懼，對死亡有著天然的懼怕。“快，讓輜重團迎上去，把他們擋下來！”林哲說話的時候，聲調已經是有了些變化，儘管很細微，旁人聽不太出來，但是無可否認的是，林哲此時的心理狀態已經沒有和之前那樣鎮定了。一旁的輜重團團長費群陽上以及是策馬疾馳而上，帶著那些一個多月以前還隻是普通民夫的輜重團士兵列隊迎上去。於此同時，一旁的王呂雲已經是靠近了林哲，然後壓低了聲音道：“少爺，現在怎麼辦？”說完這話，王呂雲又加了一句：“北上之前，老夫人曾說過，要少爺以自身安危為上！”王呂雲雖然是問林哲怎麼辦，但是神情間已經是表露出來了非常明顯的意思，那就是他不相信前頭的輜重團能夠擋住敵軍的騎兵衝擊。而一旦輜重團攔截敵軍騎兵失敗，林哲勢必會陷入危險之中！所以王呂雲是希望林哲做好準備，一旦輜重團攔截失敗，到時候敵軍騎兵前鋒距離己方不過數百米，就算有著親衛隊拚死護送林哲突圍，恐怕也是難以逃離戰場的，所以王呂雲希望林哲能夠早作決斷。換句話說就是趁著前頭輜重團還擋著的時候，現在就由親衛隊護送離開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