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得說一說這年頭的團練乃是非常典型的文官領兵,曾國藩,李鴻章都是文官,林哲自己捐的官也是道員。雖然說納捐的道員不是正途,但也是屬於文官係統,此外相當多的將領也都是文官,更不要說管理軍營事務的那些後勤官員的,基本上清一色的文官。而畢餘同今天之所以到林哲的軍營來,轉交陳靜的書信隻是附帶而已,主要還是想要來看看林哲的這個縣勇營有沒有搞頭,如果看著還行,那麼他就拉下這張老臉,看看能不能從林哲手底下謀取一個官身。方才他進來的時候,已經仔細看過林哲的這個縣勇營了,雖然看不到列隊打仗的那些場麵,但是一眼看過去都是精壯漢子,單憑這些士兵的身體素質就是其他他所見過的官兵無法比較的。而且進來的時候他們正在紮營,在各級軍官的帶領下各行其事,絲毫看不出有什麼混亂,這就讓畢餘同對這支小小的縣勇營高看了一眼。在他看來,士兵精壯,紀律嚴明的餘姚縣勇營已經能夠有一番作為了。所以他才會當機立斷做出這個決定,直接向林哲挑明他想要加入進來,博取一番功名。林哲愣了一愣後,心中暗想,這個畢餘同雖然年紀有些大,但是此人的學識功底是過硬的,而且掌管家業多年,對於人情世故定然也是熟知的,自己統管這縣勇營所需要處理的事務太多,根本就沒有太多的時間處理營內的一些雜務,而且這年頭的一些文書寫起來也麻煩的很,比如寫一個最簡單的折子對於他來說就是個麻煩事,如果有個信得過的人為自己潤筆添花,倒是一件好事。當即麵露歎息:“這不也是沒有辦法嘛,早些時候我也是想要邀請幾個人過來,奈何人家都看不上我這座小廟!”說到這裡,林哲話語一轉,當即又道:“現在營裡頭正缺一個營務幫辦一員,奈何是找不到高才啊!”畢餘同聽到這裡,心思也就更熱了,雖然他和林哲的對話沒有太過明顯,但是之間的對話實際上已經是相互表達了相互明顯的意思,他畢餘同想要一個位置,他林哲可以拿出一個營務幫帶的職位來。畢餘同雖然不清楚餘姚縣勇營的具體營製,但是看這營務幫辦的字麵意思,就可以知道這個職位應該是管理營內事務的,這和畢餘同心中所想要的一樣。不過雖然心已經動了,但是讀書人的矜持在那裡,斷然是不會自己開口索要的,所以他閉上了嘴巴。此時,一直觀看他表情的林哲開口道:“不知道畢世叔有沒有興趣來幫助小侄把這營務管起來。”畢餘同聽到這話,按耐住心中的激動,還煞有其事的略微皺眉苦思了片刻,看似斟酌了片刻後才道:“如果林大人實在找不到人,我這把骨頭倒是可以勉力試上一試!”這一番交談到了這裡,基本上可以代表著畢餘同已經算是正式加入餘姚縣勇營了。當天晚上,畢餘同回到城內,向自家姐姐以及家人說了這事後,卻是遭到了極大的阻力,畢餘同的夫人說他年紀都這麼大了好不安生,富家翁當的好好的為什麼要跑到軍營裡去受罪,畢餘同的姐姐陳畢氏則是擔心他的安全。畢餘同煩心著家人反應的時候,林哲也是在燭光上看起了自己那個未婚妻的信。信封以及信紙是用熏過的,帶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信紙上的寫的內容不多,說自己一切安好,讓林哲不要擔心,也說要讓林哲注意安全,平安歸來之類的話,但是最後的那一句話卻是讓林哲感受到了那個未婚妻是一個不太尋常的女子:君若馬革裹屍,妾亦赴錢塘水。看著這句顯得貞烈無比的話,林哲感覺有些複雜,說實話他對這個未婚妻是沒有太多了解的,因為就連他的原身都沒有見過她幾次,繼承了原身記憶的林哲自然也就不可能對她有什麼太過深刻的印象。挖掘原身的記憶,隻記得她是一個略顯得消瘦的女子,說話都是低聲細語的。他們之間連麵都沒有見過幾次,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麼感情,而林哲自己更是一眼都沒有看過,也就談不上所謂的情愛,但是看到這個句子,他卻是感受到那熾烈的情意。唉,林哲輕歎了一口氣,把信合上,然後手書短信一封,讓人準備明日送到陳家之中去。次日,畢餘同是早早的就到了軍營,但是林哲看他的臉色有些不太好,心中猜測可能是因為家裡的緣故,但是他也沒有細問。隻是把他安排妥當了,委任畢餘同‘署理營務處幫辦’的頭銜,而官身的話,林哲會隨後向上頭保舉,不出意外的話,畢餘同一個正七品的‘候補知縣’是跑不了的。而營務處的主官,也就是營務官,之前一直都是空缺著,對於督練官,營務官這種營內僅有的幾個權重職位,林哲還是顯得比較謹慎,不願意隨便給人,哪怕是畢餘主動來投效,他也沒有說直接讓畢餘同當營務官了。畢餘同在第一天裡,就是處理了擠壓了多日的諸多公文,雖然營務上由於剛上手,處理的有點混亂,但是這已經足以讓林哲滿意了。要知道他手底下的文人其實不多,哪怕是之前招收的那些讀書人也都是童生而已,在處理公文上的文字水平自然無法和畢餘同這個秀才相提並論。通過數天的行軍,林哲率領餘姚縣勇營順利抵達杭州,不過和到紹興一樣,這一次餘姚縣勇營同樣沒能進入城裡,現在戰亂時期,城內的官軍可不敢貿然放這五百多人人手一支洋槍的團練進城。這讓一路餐風露宿的營內諸人頗為不滿,王呂雲更是當著林哲的麵發牢騷,幾次說出那些官老爺如此對待我等,我們還不如乾脆直接會餘姚算了,還幫他們打個屁的仗啊!當然了,杭州城裡的黃宗漢雖然不願意讓林哲的五百多人進城,但是林哲這個人他還是要見一見的。當天傍晚,城裡頭就是送來了黃宗漢的一張請柬,說是要為林哲等人接風洗塵,同時商量後續浙北防務等。麵對黃宗漢的邀請,林哲自然不會說因為心中的小小不滿就不進城,,當晚他就是帶著王呂雲等十幾個親衛進城。進程後,林哲直奔林家在杭州的商行裡,林府商行的人早已經安排好了相關宅院讓林哲下榻。林家在浙北地區的商行、貨棧遍布,不說開遍了每一個角落,但是稍微上了規模的城鎮都會有林家的商業據點,這一路北上,林家的商行也是給予了林哲這支部隊極大的便利。“少爺,這邊條件無法和府裡相比,還望少爺海涵!”安管家和往常一樣恭恭敬敬的站在林哲麵前。林哲看著安管家道:“無妨,出門在外,自然無法和家裡比較的!”前幾天林哲帶領部隊行軍,不是住帳篷就是隨便找個農家小院住,可謂是風餐露宿,今天住在自家商行裡算是這幾天來最好的條件了。“少爺,前頭您吩咐說要購置機器建繅絲廠的事已經有了眉目,從洋行購置的機器預計下月就會運到,建廠的地方也算好了,就在上海租界那邊。”安管家趁著林哲還在杭州,趕緊向他彙報家裡的商業事務,要不然等林哲帶兵去了湖州甚至蘇南後,恐怕就很難及時找到他並輕視生意上的事了。林哲聽了有些感歎,剛到這個時代的前幾個月,他一邊關注國內局勢,一邊是轉移家族產業,同時還想著籌辦新式的繅絲廠,然而自從搞了這個團練後,他就把自己的注意力從家族產業裡轉移到了辦理團練上。就連繅絲廠曾經很放在心上的事情都已經算是不再關注了,隻是放手讓安管家他們去搞。現在幾個月過去了,安管家突然找他說起了這事,他一時間也是反應不過來。略微沉吟了會,他才開口:“哦,這機器繅絲廠的事還得安管家你多多勞心,如果遇上有什麼無法決斷的事情可以直接回餘姚請示母親她老人家!”林哲的言外之意就是,現在我忙著團練的事沒有那麼多時間搞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小事你可以做決定,大事讓林夫人決定。林府雖然生意做的很大,各地商行貨棧遍布江北蘇南,但是打理生意的模式還是比較傳統,絕大部分事務都是由那些大掌管們做決定,家主其實一般不會乾涉管理詳細的事務,很有後世那種大股東和職業經理人之間的感覺。當然了,這種管理模式並不是說把權力下放了,你得知道這年頭的那些大掌櫃、管事們除了拿工資外,其實還拿分紅,很類似於後世的股權激勵。此外更重要的一點就是,林家對那些大掌櫃、管事們擁有後人難以想象的約束力。比如說家奴出身的那些管事們,林哲隨便一句話,就可以動用家法打死他們,而就算是那些外聘的大掌櫃,管事往往也都是為林家服務了數十年,甚至數代人。他們不僅僅自身為林家服務,而且是一大家子都是在林府商行裡做事,而考慮到林家在餘姚乃是強悍的地頭蛇,就注定了那些大掌櫃們除非冒著全家破滅的風險,不然的話一般不會背叛家主。